作者：乱世银娘
“雪先生？这名字可真怪。”他磕了磕烟斗，忍不住笑了一下，看不出是讽刺还是单纯觉得有趣。
“老先生，我来买旧书。”
“想买什么？”
“没想好，只是先看看。”
“那你自己看吧！别把我的书翻乱咯！”老大爷低头继续看起了自己桌上的书，一点都没有要招待的意思，“小伙子，刚才说的话挺硬气，要是没人帮你，你怎么办？一个人，打得过那么多吗？”
“打不过也要打。”
“哈哈，真打了再说吧！”老大爷的语气中好像带着几分欣赏。
高缘凑在雪先生耳边嘀咕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对别人态度这么好。”
“小子，说什么悄悄话呢？”
“啊，没有没有……什么都没说，哈哈……”
……
(四)
旧书屋里乱糟糟的，到处都堆着书。
不过货架和书上却没什么灰尘，显然经常有去打扫。
屋外雨未停，水滴很有节奏地敲打在屋檐上。
虽说书屋狭窄又拥挤，但这尽头却还是摆放了一张破方桌和两把椅子。
桌子底下也摆着书，桌子上面倒是干干净净，只是铺了几张旧报纸当桌垫。
书架好像不是分门别类摆的，所以找起来有些麻烦。
但仔细分辨后就会发现，这些书应该是按照年代摆的。
雪先生就在桌子后方的这个书架上，找到了五六本新青年。
他小心翼翼地翻了翻，发现都是有《狂人日记》的那一期。
这里的书，都是旧时代的东西了，有保存很好的，也有已经破破烂烂的了。
而且不止有书，甚至还有旧报纸。
基本都是民国时期的。
这东西放到现在，可是很难再找见了。
一只白色的土猫正从书架的缝隙里钻了出来，嘴里还叼着一只正在挣扎的老鼠。
它咬着老鼠跳了下来，又窜到柜台那边朝老大爷邀功求赏了。
老大爷顺手给了它一把花生米，它就一只爪子摁着老鼠，低头将花生米一粒粒地吸入了嘴中，像是不要咀嚼似的就吞了下去。
“老先生，这本旧版的鲁迅杂文集怎么卖？”
“五块。”价格却是比想象中的还要便宜，当然，他也很快的解释了一句，“那是八十年代出版的，不值钱，在后面的货架上，还有民国时期出版的鲁迅杂文集。”
“好……”雪先生有些走神地回了一句，因为他又看到货架上摆着的其他书了。
书名很朴素，就叫《赤脚医生手册》，封面是红色的，即使过去几十年，也依旧鲜艳。
……
第五十九章 三花瞳珏的租住地
（一）
三花瞳珏的祖上其实来自中国，那时这片土地上战火纷飞，世代经商有些门路的全家人，便举家离开了这里，搬往了日本。
三花瞳珏的这个‘珏’字，便是日语汉字中没有的字，这是取自于中文汉字里的‘珏'，意思就是两块合在一起的美玉。
而三花祖上本姓桂，除了他这一系离国外，还有一系则是去了美国，另一系则留在了本国，只是后来战火燃烧到了每一寸土地，那一系的族人也分散各处，不知踪迹了。
三花，代表着的就是三系血脉，如同三朵桂花，虽然渺小，但却芬芳。
这里是半山，灰蒙蒙的天空中正下着淅淅沥沥的雨，打湿了这世间的一切，三花瞳珏牵着黄语惜的手站在了一间矮房的门前。
因为街道都依山而建，所以这间屋子也坐落于这条斜斜的上坡中。
它距离肿瘤医院稍远一些，距离主干道更近一点，如果把斜坡比作山，那么它就在这山脚往上些，但距离山腰还远着的位置上。
屋子共有两层，一楼的卷闸门常年紧锁着，想上二楼，则可以从背面外置的铁楼梯之间上去。
她父亲年轻时来浙大上过学，也曾想过带着家人重新回到这片祖辈居住过的土地，但终究还是没有那么做。
这间二层的矮房子之所以一直空着，那是因为她父亲一直都在交纳租金。
或许是想给自己留个念想吧。
反正这点租金对于他而言根本只是九牛一毛而已，不值一提。
得知自己女儿要回到这座城市，便将她安排住到了这里。
至于卫生打扫自然无需她来，去雇个做钟点工的阿姨即可。
她来到这里的时候，屋子里的卫生基本已经是被打扫干净了的，不说一尘不染吧，最起码十分整洁。
……
（二）
“はい！着きました！（好啦！到了！）”三花瞳珏将透明的雨伞递给了比自己矮大半个头的黄语惜，歪头从自己背着的挎包里找出了一把遥控钥匙。
黄语惜是能听懂日文的，不过他也好久没听身边的人说日语了，所以稍微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钥匙是崭新的，显然是新配的，不过卷闸门却已经有不少年头了，运作起来的时候，发出一阵‘咔啦咔啦’的声响，让人怀疑它会不会开到一半就卡住了。
卷闸门后面，则是刚被打扫过的门面。
整个门面几乎都是玻璃组成的，澄澈而清爽。
透过玻璃门就能看到里面一些简单的家具。
一张紧挨着墙边的沙发，一张木质茶几，一张靠着落地窗而放的方桌，两把配套的淡绿色椅子，一个大书架，一个放在书架旁的小电视柜，上头放着一台虽然落后但却依旧看起来十分精致的电视机。
这家一楼的店面，曾经被父亲用来当过大学社团的活动室，经常做些商界方面的研究。
家具摆设虽然陈旧，但却不脏乱，有一种历史沉淀的韵味。
黄语惜好奇地东张西望着：“这就是，你父亲，以前，住的……地方？”
“活动室呀，这里只是。”三花瞳珏生疏的汉语逐渐变得流畅了起来，不过倒装的习惯还是不太好改，而且口音仍旧有些怪怪的，经常把第三声的读成第二声，第一声的读成第四声……
“好大！”黄语惜就想找见了个秘密基地似的兴奋。
“而且也是我的，客厅，以后。”三花瞳珏清了清嗓子，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轻轻眨了眨左眼，“深夜的，时候，在这里，还可以……嗯……面白いことをします（做些有趣的事情）。”
她还是忍不住会时不时地从嘴里蹦出几句日语来。
黄语惜下意识地就夹紧了双腿，表情看起来有些慌张。
……
（三）
其实三花瞳珏也是昨天才刚来，还没有好好地参观过自己父亲年轻时住的地方呢。
从一楼是上不去二楼的，必须都走出后面的那道小门，然后通过铁楼梯上去才行。
转了一圈，她没发现什么特别有趣的东西，就又抓着黄语惜走出了小门。
雨水正敲打在生锈的铁楼梯上，楼梯生锈得很严重，以至于从凹陷中溢出来的积水都被染成了红褐色。
栽种在这后头的几棵常青树都没有丝毫泛黄的意思，沐浴在秋雨中，反倒让它们愈发的翠绿了。
踩着铁质台阶上的些许雨水，三花瞳珏和黄语惜来到了二楼的门口。
他依旧伸直了手臂为她撑着伞，后者则有些费劲地打开了这锁孔都生锈了的防盗门。
“过几天，ドアを变えます（换一扇门）……”三花瞳珏嘀咕着推开这发出‘吱呀’声响的房门，将钥匙挂在了门口的鞋架上，“好多东西，都要换呢。”
黄语惜自觉地弯腰脱下鞋，而三花瞳珏则在鞋柜里翻了翻，拿出两双干净的新拖鞋来。
门口的玄关就是专门用来换鞋的，左手边是鞋柜，右手边就是卫生间。
再往里走，就是一个很大的厨房。
一两个人住当然用不上那么大的厨房，但以前的时候，社团的饭都是在这里做的，好几个人得在厨房里一块儿忙碌，当然得大些才行。
厨房外面摆了一张可以展开变成圆桌的大方桌，上面还有木质的转盘。
显然以前他们经常会聚在这里一块儿用餐。
楼上的屋子是没有客厅的，毕竟楼下已经有那么大一个了嘛。
这里只有一间卧室，是和书房合并在一起的。
明明餐厅很大，但这个房间却很小，而且天花板是斜的，最矮的地方只有一米多高。
相当于是屋坡下的一间小阁楼。
地上是榻榻米，和王佳乐家的那种差不多。
书房兼卧室的房间里，整整齐齐地放着许多私人物品。
黄语惜走到了那台电子管收音机前，好奇地摸了摸。
这玩意儿放到现在，根本就只是一个摆件而已了。
还能不能用都另说呢。
虽说物品老旧，但装修风格却很先进，放到现在的中国也不落伍。
卫生间甚至还有个专门的沐浴间，有装马桶和洗手台。
这些东西在当年价格都是很昂贵的。
但对于三花瞳珏父亲不算什么。
——即使当年家里的生意还不像现在这样做得那么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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