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心 第1267章

每当有一人死亡，在城市的不知哪些角落里，就会传来感恩的歌声。

它们若隐若现，像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仔细听时听不清，不去听时却直入脑海深处。

听不清他们在唱什么。

但还是能感觉到，那一定是感恩的歌。

悠远宁静。

即使是遥远的银河系之外，也一定能够听到——

每一个听到的人都会有这样深刻的感受。

兴许吧。

莫雪遥其实并不想听。

她坐在飘窗上：“死去的人会怎么样？”

“他们房间的资源供给将会彻底切断，然后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咦……那我们的房间怎么……”

花银银撇了撇嘴：“那家伙，大概，执念还没死去吧。”

“他不想拥抱光明吗？”

“他根本不相信曾经有过光，过去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花银银拿出了手中的一份日记本，上面随意的写着一些潦草的字，“这是他的日记，我偶然间翻到的。”

“那些人为什么会放弃生命呢？”

“大概是去追求什么信念了吧。”花银银摊了摊手，“听说当集齐足够多的光后，太阳就会真正地从这个世界升起。”

莫雪遥点了点头，不过她分明看到那些光，都飘飘扬扬地散入了路灯里、霓虹灯中，甚至是花草树木里，又或者是漆黑阴暗的水沟中……

它们大多根本没有向上飘，而只是向下沉坠。

悬浮在空中的大屏幕继续播放着自愿死亡者的画面。

有个女人仰头望向天空，呆呆地看着那路灯，什么也没说，却像是把什么都说了。

她又低下头，忽然垂泪。

在呜咽中化作了点点光华，散入黑暗之中。

正当莫雪遥想问些什么的时候，就看见窗外那巨大屏幕中，有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冲进了刑台上。

“把我们的光芒还给我们！”

“他在做什么？”莫雪遥不解。

花银银撇了撇嘴：“像是……在反抗？”

“他抗拒死亡吗？那不用来这里就可以了吧？”

“不知道诶……”

他的身体即使在光芒下，也一片漆黑。

只能看得到苍白的头发和五官的轮廓。

和他的漆黑相比，白发都显出几分明亮来。

莫雪遥忽然想起了什么，忍不住问：“如果这些人都选择死亡，全世界的人都死了呢？”

“嗯……他的日记上说，到时候，就会陷入绝对没有黑暗的光明之中。”

“好奇怪的措辞。”

“是呀，陷入……”花银银歪着头咀嚼了几遍这两个字，“绝对没有黑暗的光明。”

“绝对？”

“是呀，绝对。”

“那也太亮了。”莫雪遥只是单纯的揶揄。

花银银却似乎若有所思。

那个画面中的男人，被光芒照耀着，化作黑暗的灰烬消失了。

“光芒啊……”这是他最后的声音。

他的死亡，并没有引起其他人丝毫的情绪波动。

又有人站上刑台。

说出了自己的遗言：

“我受够了这一片光明的世界，让我也变成光吧。”

“他在说什么啊，这到处都靠灯点亮的世界，哪里光明了？”莫雪遥趴在落地窗上，小脸被挤压得有些变形，外面的大楼高耸如云，霓虹彩灯炫目多彩，悬浮飞车快而有序。

“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过，日记里有那个男人写过的话，和这句很像。”花银银飞快翻着那破旧的日记本，在这高科技的世界中，用这样的纸质书籍，实在显得有些古怪，“他说的是「让我也融入黑暗，变成黑暗的一部分吧，如果有那一天。」”

莫雪遥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如果那个男人还靠执念活着的话，应该在看着我们吧？”

“或许，他是故意被我们杀死的。”

“……想死的话直接去那个很高的路灯下不就好了？”

“他不想去那里，日记里说，那里应该挂着的东西错了。”

莫雪遥感到不解。

花银银却也没有办法给她解释。

这是一个奇妙到让人感到像是魔法世界的未来城市。

一切使用的明明是科技，却丝毫没让人感到什么科学严谨的逻辑性。

“我们不会有事吧？”

“没关系，每次我带你回我们自己世界的时候，都会把灯关上，窗帘拉上的啦，黑暗会保护我们的，就像是一般人也不会老往墓地里跑嘛。”

“啧，干嘛每次回去就要把我们关于这里的记忆给锁住啦？非要我们在那个被制造出来的世界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嘛？”

“哼……我觉得，这个世界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记住比较好。”花银银嘟哝着撇了撇嘴，“最好有一天，就连我也忘记这些，然后不再过来，每一次过来的时候，这些荒诞的景象都让我感到压抑。”

正说着，窗外那许多屏幕中，忽然有一面转了过来，面向她俩。

那屏幕中放着的不是视频，而是一只幽深的眼眸。

莫雪遥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住了般，一时间难以呼吸。

花银银用力地咳嗽了几声，才猛然挣脱开来。

“它……为什么忽然看我们？”

她没回答莫雪遥的话，只是飞快地拉上窗帘。

“死者是没资格使用光的。”

“诶？”

“我猜的，不过那个男人的日记里也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花银银顿了顿，歪头将窗帘拉得更严实了一些，将剩余的台灯也完全关闭了，“他说，其实他自己根本不配使用光。”

“应该说是‘电’更合适吧。”

“他说的就是光。”

花银银正想说些什么，身子忽然变得有些僵硬。

莫雪遥身后的汗毛倒竖。

二人艰难地行动着，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窗帘的一角。

就看见那块巨大的屏幕不知何时已经几乎贴在了落地窗外。

那枚巨大的眼睛，直勾勾的往里看着。

二人同时捂住了自己的嘴，慌张地转过身，冲到了那台闪烁荧光的电脑前。

“快走！”花银银小声地喊着，“总有一天我们连那个被创造出来的虚构世界都回不去了！”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啦！以后，果然还是最好不要再来了比较好……将那个出入口的通道永远关闭，否则肯定会被追查到的！创造者已无限处于死亡状态，但一切却在正常的运作，或许真的会很奇怪吧……”

“它们这是在熄灭黑暗吗。”

“大概是。”

莫雪遥和花银银一块儿跳入了电脑屏幕中，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家里那幽蓝色的电脑屏幕在亮了几秒钟后，便自动熄屏，让整个房间终于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

第二十九章 月考

（一）

2001年9月28日，星期五。

如果是在寻常时候，那么今天就一定是一个星期上学的最后一天了。

不过为了方便国庆节放一个长假，所以接下来的两天依旧是要上课的。

但既定的计划没有变，这一天，雨空高中统一举行了月考。

高三二班所在的五楼一片安静，月考这种考试，一般是不会重分考场，大家都在自己的教室里进行，区别只不过是将桌子象征性地拉开而已。

真要作弊是拦不住的，全凭学生们自觉。

上午的第一堂考试是语文，对于文科班的学生而言，这一定是拿手科目，哪怕是刘小伟，都没有抓耳挠腮四下张望，而是埋头奋笔疾书。

虽说对大家而言不算很难，但要写的字毕竟很多，不快些的话，到时候作文可就写不完了。

这次月考的作文题也不知是谁出的，乍一看还让人感觉有些抽象。

因为这话题太大太空，似乎有很多好聊，但实际上却又没什么可聊的。

——你觉得世界会迎来永久的和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