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乱世银娘
朝前望去，是一条斜斜的上坡，越是往上，地面就相对的越是干燥。
俩人共撑着一把伞，一路往上走。
莫雪遥扭头看向面馆，这会儿正是饭点，店里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陈程母亲正在收拾碗筷，擦着桌子，老陈和庄莲怜都没见着，或许是在厨房里。
忽然，远处的拐角处窜出来一辆飞驰的电动车，在面馆门口猛然刹住了，陈程表情冷漠的单手扯下雨披，拎着两个黑色塑料袋跑进了厨房里。
他貌似根本就没有看到走过店门口的莫雪遥和李婉言二人。
水果店依旧是熟悉的模样，事实上才离开一个多月，当然不会有什么变化。
刚一踩上台阶，酥糖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飞窜了出来，高高地翘着尾巴在俩人的脚边打转。
“酥糖酥糖~！”莫雪遥弯下腰用力拍了拍它那扬起来的脑袋，“嘿咻嘿咻，噫，好脏，多久没洗澡了啊你？”
就像是能听懂似的，酥糖的眼神立刻变得警惕了起来，然后‘咻’地一下蹿回了货架底下，只有一双眼睛像是能发光一样的紧盯着她。
李婉言用手背虚掩着小嘴，似乎轻轻地笑了一声。
母亲不在店里，但能闻到一股炒菜的油烟味，很显然，她正在店后头做午餐。
父亲的身旁围着三个客人，显得有些忙碌，他在百忙之中抬起头，冲李婉言喊道：“哦，婉言！你妈妈来了，在金奶奶的便利店里休息。”
“我……妈妈？”她有些发愣，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脸上的表情开始微微的扭曲，像是想哭，又像是想笑，她猛然转过身，差点和莫雪遥撞在一起。
“婉言，伞！”
但是她根本没接，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快要跑到便利店门口了。
莫雪遥犹豫了一下，没有跟过去。
只是站在店门口，远远地望着那玻璃橱窗后面相见的二人。
……
“妈妈！”推开门，李婉言甚至来不及喊一声‘金奶奶好’，目光就锁定在了一个背对着橱窗发呆的中年女人身上。
她飞快迈动的脚步却忽然停了，像是被什么无形的障碍挡住了一样。
女人抬起头，浑浊的双眼朝她投去平静的目光，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李婉言抿了抿嘴唇，又用牙齿轻轻咬住。
她睁大着眼睛，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流转了，即使强忍着，也还是顺着脸颊落下了几滴。
她张开嘴，无声地喊着，泪水终于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散落而下。
三步并作一步的，飞奔向前，猛然扑进了母亲的怀里，差点将她撞倒在地，但后脑勺还是和身后的木桌板用力磕了一下。
她呜咽着，像是一只受伤了的小兽，一下又一下地轻轻锤着母亲的背脊。
后者也忍不住鼻子一酸，但却还是忍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干净的手帕，轻轻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
“言言。”
“咕……嗯……”李婉言深吸了好几口气，终于重新站直了身子。
她揉了揉自己红红的眼圈，小脸微红地躲开了母亲的目光，看到了橱窗外，站在水果店屋檐下的莫雪遥，这让她又连忙把脑袋扭向了别处，紧盯着一旁的货架。
“妈……这次回来，还要……回去吗？”
“不回去了哦，我已经离开了。”母亲温柔地顺着她乌黑发亮的长发，搂着她的腰，让她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头发比以前漂亮多了呢。”
“嗯……在遥遥家这里……他们都对我很好。”李婉言垂着脑袋，小声地说道，就像是附在耳边的呢喃。
“看得出来呢。”
“妈，你瘦了好多……”
“没有，我感觉我自己还胖了呢。”
“……你，打算住在哪里？”
“就住在这里。”
“诶？”
“以后我就在这家便利店工作了，后面的小房间，会腾出来给我放一张床睡觉。”
“真的？”李婉言激动地抬高了声音，忍不住看向了正在柜台里擦拭着杯子的金奶奶。
后者带着慈祥和蔼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所以你还是能天天见到我的哦。”
“嗯……或者我们出……”李婉言踌躇着，又把后面那几个字给吞了下去。
“以后再说吧。”潘结香轻轻的揉着她的脑袋，“你先好好读完高三，考一个你自己满意的大学，妈会给你存着学费的。”
“嗯！”
潘结香正要说些什么，忽然眉头深深的拧在了一起，她捂着胸口，靠在一旁的木桌板上，深深地喘了口气。
“妈妈？怎么了？”李婉言紧张地问道，“心脏不舒服？”
“没事呢。”潘结香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只是昨天一晚没睡，今天有点难受吧。”
“那，快点睡会儿吧？”
“没事、没事，晚上再睡。”她抚摸着李婉言的小脸，“让妈妈好好看看你。”
李婉言的小脸又红了几分，但却还是让脸颊正对着母亲的双眼：“看……吧。”
“高了不少哦。”
“嗯……”
“身子也比以前结实多啦。”
“我没胖……”
“这样哪里胖了，健康，以前太瘦啦，衣服很漂亮，谁买的？”
“遥遥的妈妈。”
“哦——很漂亮啊，好像还是同款一套的？”母亲轻轻摸着她的裙摆，“面料挺好的，你是白色的，她是黑色的。”
“嗯……遥遥的妈妈每次买衣服，都会给我们每人买一套。”
潘结香欣慰地笑道：“真好啊。”
“对了……现在她是我干娘。”
“嗯，我知道，她对你确实很好，真的和娘一样了。”
“……”李婉言轻轻撇了撇嘴。
潘结香笑了起来，抱着她用力拍了拍：“好啦，你自个儿去玩吧，妈也得在店里学习一下，明天就得开始正式工作了。”
李婉言轻轻点了点头：“马上要吃午餐了。”
“待会儿我会去的。”
“嗯。”她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走到柜台的母亲，终究是没去打扰她，等着移门自动打开，脚步轻盈的走出了便利店。
落下的雨滴在今天的她看来是如此的晶莹，比世界上最纯净的白水晶还要通透美丽。
迎面拂来的风都仿佛带着几许母亲的温柔。
“婉言！怎么样了！”莫雪遥看着她快步走来，赶紧将一条毛巾丢了过去，“擦一下头发和脸吧！”
她慌忙低下头，将哭花了的小脸擦干净后，才抬起头来。
此时，她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仔细看，还是能察觉到她的嘴角似乎无时不刻地都在上扬着。
——即使很细微。
“你妈妈还会走吗？”
“不会了。”
“啊——”莫雪遥紧张地挠了挠头，往后退了半步，撞在了纸板箱上，那一堆纸板箱顿时摇晃起来，有几个从一旁滚落而下，“那你，那……那你……”
她斟酌着语言，不知该怎么说了。
“我不会离开的。”
“啊！”
“我妈妈在便利店上班，她就住在那的小房间里。”
“唔……其实住水果店的也可以，或者住到我们家去……”
“我妈妈不喜欢打扰别人。”李婉言的双眼微弯，走到了莫雪遥的身旁，捡起地上那几个纸箱，将它们重新摆了回去，“我还是和遥遥一起住，介意吗？”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啊，为什么要介意？”莫雪遥赶忙回答道，“说实话，我都有点习惯了，要是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呃我是说，我一个……一个‘小孩’的话，我反而有点不太习惯呢！”
她站在莫雪遥身后，轻轻戳了戳伊的脑袋：“我也是。”
“咦？”
“今天的雨很美，遥遥不觉得吗？”
“呃，还好吧，最近几天不都是下这样的雨吗？”莫雪遥用那蓝色的眸子望向她，“看来婉言心情很好啊。”
李婉言没回答，因为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水果店的台阶下，积水汇聚在低处，流进了下水道里，在几天雨水的冲刷下，似乎就连下水道里的水，都变得清澈了起来……
……
第八十章 生活的幸福，来自于它的平淡
（一）
雨一直下。
公园里水汽缭绕，南方的潮湿在此时体现得淋漓尽致。
水珠从漆黑的灯柱上滑落，轩安宜穿着一袭淡绿色的薄纱长裙，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套着一双半透明的凉鞋，脚步轻缓地走在石砖小道上。
因为雨已经下了好几天，中间几乎没怎么停过，所以公园里几乎见不着人，只有一旁的凉亭里，有两个老大爷正在下着围棋——唯一观众是其中一人的小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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