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心 第1092章

即使趴着不动，莫雪遥的身上也不断冒着汗。

正午的阳光热情过了头，放在窗边的温度计都已经攀到３５度了，窗外桂花树那深绿色的叶片，也被晒得有些病恹恹的了。

花银银蹑手蹑脚地走到莫雪遥身后，然后忽然拉开她的衣后领，往里面丢了一块滑溜溜的东西进去。

“嘶——！”莫雪遥慌忙直起身子，一只手从衣服下方伸了进去，什么也没抓到，但却听到‘咕咚’一声，似乎是什么掉到了地上。

“什么东西啊？”

“诶嘿，冰块！”花银银得意地拍了拍旁边桌上的一个厚实的透明塑料袋，里面装满了一块一块小冰块。

“哪儿的啊？”

“找秋老师要的——超级多哦，是食用冰块，拿来泡茶喝吧！”

“不用什么茶了，我现在就可以直接啃！”莫雪遥两眼放光地喊道。

……

第八十七章 儿童节的回忆

人的回忆，总会依托于某物而存在。

正所谓睹物思人，便是这个道理。

而在一些特定的节日里，也总会想起过去同样的一天里，所发生的事。

那些事可能并不多么的重要，但每当想起，却都会有一种穿越时空般的恍惚感。

狭小的家中，只有床底下放了一个刚搬进来的行李箱。

双层床上，刚铺好干净的床单。

墙角插头边，电饭煲正汩汩地冒着蒸汽，隐约间，已能嗅到豆腐那淡淡的清香。

潘结香疲惫地靠在门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今天是刚搬到新家的第一天。

虽然只是一间小小的出租屋，但还是将它打扫得干干净净，重新摆放的家具，让这里有了属于自己的气息。

不大的窗户敞开着，橘黄色的大火球正缓缓落下，将不多的辉光撒入室内。

那扇窗户也被擦得无比明亮，旁边的垃圾桶里塞了好几团用来擦玻璃的旧报纸。

一个有些瘦瘦的，大概还在上幼儿的小女孩儿正坐在墙角的泡沫垫上，摆弄着那几个已经很旧，有好几处补丁，但却洗得很干净的娃娃。

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积木，被她当做了过家家的器具。

一根长条的积木可以是床；一个三角形的积木可以是火堆；正方形的积木那就立着当做墙壁……

她就是小时候的李婉言。

“言言，饿了没有呀？”

“不饿呢，妈妈。”李婉言正抱着娃娃小声地念着什么台词，听到母亲的问话，就立马抬高声音回答道。

“待会儿就吃晚餐了哦，你在家里，妈妈下去买点东西，不要乱跑，知道没有？不可以趴在窗台上，有人敲门也不要开，你爸今天晚上不回来。”

“嗯，知道了，妈妈。”李婉言的目光还是落在娃娃上。

“咚。”是房门关上的声音。

母亲的脚步声远去了，走廊和房间都陷入了安静。

家里母亲残留的气味也慢慢消散，让一直玩着娃娃的她感到有些不安，忍不住抬起头来，睁着双大大的眼睛，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妈妈’。

不过她很快想起来，妈妈是下楼买东西去了。

她知道不能跑到窗边，所以继续乖乖地坐着。

手头的娃娃也不玩了，就像是没电了的机器人一样，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没动。

时间似乎停止了。

李婉言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丢到了深不见底的垃圾桶里，什么也感知不到了。

去上幼儿园时，并不会害怕。

但待在无人的家中时，却会感觉莫名的恐惧。

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动？

双腿为什么莫名的痒？

好像有无形的手在接近她。

周围的家具，甚至墙壁都消失不见。

眼里只有那扇窗。

窗户外照进橘红色的光，似乎也快要消失了。

她忍不住抬起头，想要到窗边看看。

但终究还是没动——因为她被无助包裹了，根本动弹不得。

直到时间的尽头……不，是走廊的尽头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她才猛地直起了身子。

“哒哒、哒哒哒。”

——总是略带些急促。

“咚，咔哒哒。”是有什么被放在地上的声音，然后就是一阵门锁的转动声。

母亲回来了。

其实离开也没多久。

但对于她来说，却漫长得像是一个世纪。

“妈妈！”她的声音里带着几许哭腔。

“怎么啦？不小心摔到了吗？言言，别哭别哭，妈妈在呢。”

“没哭……”李婉言抹着小脸，又忽然笑了，“妈妈，我饿啦～”

“嗯嗯，马上吃晚饭，我去楼下买了几个馒头回来，还有笋丝雪菜，待会儿放汤里去。”

李婉言放下娃娃站了起来，忽然身子一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盘坐得太久，双腿好像有些发麻了。

“言言，小心点哦。”

“嗯……”李婉言轻轻敲了敲自己发麻的双腿——那双纤瘦得像是刚种下的小树苗般的腿。

母亲掀开锅盖，豆腐混着几许肉末的香味弥漫开来，当撒下笋丝雪菜后，这种香味就更加浓郁了。

在汤锅底下，一根一点肉都没有的猪骨头正随着沸腾的汤翻滚着，从里面流出了些许珍贵的油脂。

李婉言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

“言言，去桌上坐好，马上开饭啦。”

“我来帮忙盛饭吧？”

“不用，妈妈来就好。”

“唔姆，嗯……今天想多吃点。”

“没问题哦。”

就这样，一大碗豆腐骨头肉末汤就被端上了小小的折叠餐桌。

桌子很矮，母亲席地而坐，李婉言则坐在一张小小的板凳上。

刚擦干净的地面带着自来水的清凉，让光着脚丫的李婉言忍不住多踩了几下。

“对啦，言言，今天是儿童节哦。”

“嗯……儿童节，幼儿园的活动我都参加了，赚到了好多糖。”

“我知道，你回来的时候不就说了嘛。”

“妈妈记得吃哦。”李婉言指了指那一整个玻璃罐里五颜六色的漂亮糖果——只不过它们的味道和造型有些不大相衬而已。

“会吃的。”潘结香走到门边，从塑料袋里拿出了一个没有包装的毛绒娃娃，那是一只扎着蝴蝶结的玩偶猫，“言言，喏，拿去，这是儿童节礼物哦。”

“妈妈，我有好多玩偶了，不用新的了。”

“那些都旧啦，这个多好看。”

“我觉得它们都挺新的……”虽然是这么说，但李婉言还是将藏不住的欣喜表现在了脸上，有些迫不及待地接过了它，“贵吗？”

问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她的表情有些不安。

“不贵不贵，免费的哦。”

“真的？”

“嗯！妈妈在路上捡到了几个楼下娃娃机用的游戏币，就塞进去试了试，正好从里面抓出来一只。”

“是娃娃机里抓出来的？妈妈好厉害！”

“难得运气好嘛。”潘结香的眼睛弯弯的，挤出了眼角的许多皱纹，轻柔地摸了摸李婉言的脑袋，“好啦，玩偶放好，先吃晚餐吧。”

“嗯……好香呀。”

“是骨头的香味哦，给，我已经把吸管插．进去了，你直接用手捏着吸吧，里面的可都是精华。”

“好～”

李婉言的笑容，是儿童节时，给母亲最好的礼物。

……

“婉言，婉言？婉言——婉——言——！”莫雪遥的声音将李婉言拉回到了现实。

抬起头，是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夕阳。

橘红色的，就像是半熟荷包蛋的蛋黄。

身前是一台娃娃机，有几个小孩往里面投了几个五角钱的硬币，轮流玩了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