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乱世银娘
男人的浪漫,总是和战争有关的。
莫雪遥也忍不住去畅想,如果自己生在那个年代会怎么样。
肯定做不了这么先进的手术,或许她会以一个男人的身份,战死在沙场中吧。
就像那无数冲在最前面牺牲的普通人一样。
没有人是天生就愿意赴死的。
他们只是为了让身后的人有更好的明天,才这样去做罢了。
她深深地鞠了一躬,将鲜花放下。
这些鲜花之后会被收走,塑料袋交给废品处回收,鲜花则作为肥料,撒落于此处一棵棵苍劲的松柏树下。
今年高二的扫墓,嬉皮笑脸的学生似乎少了许多。
就连高缘的脸上,都挂着肃穆的敬意。
让人感觉那都不像是他了。
献完了花的莫雪遥和花银银站在一旁,远远地眺望着。
“呼……”花银银下意识地挽住了莫雪遥的手臂,“多亏了他们的牺牲,才有了我们的现在呐,那个时候的他们,为什么不会害怕呢?”
“唔……大概……有些事,总要有人来做吧?”莫雪遥微微侧过小脸,天蓝眼眸里倒映着雨水中的光。
……
第二十七章 祭奠
清澈的雨水一滴滴地落下,敲打在那漆黑的伞面上。
染着一头紫发的年轻女人微微侧过头,用伞罩住了蹲在墓前的清秀姑娘和那块仿佛再过千年也不会有变化的石碑。
淅淅沥沥地下着的,是雨,也像是天空忧伤的眼泪。
Z国人偏偏将祭祖的日子选在了每年的这个时候,阴郁的天气更增添了几分忧伤。
为什么不选择夏日呢?
最起码那时候的天空一定大都是晴空万里的,即使下着雨,也只是扫去炎热,带来清凉而已。
或许选在这个日子,只是为了让生者将逝者牢牢的记在心里,每一次下着这样的雨时,都能想起他来吧。
只要还有人记着,那么那个人就不算真正的死去……
这并非是逝者临终前的期望,而是生者与他阴阳两隔的寄托。
不远处,捧着鲜花的老大爷蹲在了自己爱人的墓前,并未流泪,只是笑着自语着些最近的事儿。
他的手中提着个四四方方的大收音机,里面传来带着些许杂音的电台广播声,为这死寂的墓园里增添了几分生的气息。
“81192收到,81192收到,我已无法返航,你们继续前进,你们继续前进!”
“这是飞行员王伟在坠机前最后的声音,他已按照指示跳伞,各部门仍旧在该海域继续搜救活动,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绝不放弃。”
“滋呲呲呲……国家安全……滋……呲呲……”
收音机的杂音,盖过了广播的声音,和雨声混在了一起。
来扫墓的人有很多,但大家却都如同来往的魂灵般一言不发。
“唉……”左紫雅蹲到了天听蝉身边,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如果那个时候我在杭州就好了,肯定能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天听蝉轻轻摇了摇头,她的脸庞已经湿漉漉的了,被风一吹就变得冰凉冰凉的了,像是要冻住了一样,“就算那次没有……以后她也会再做……她已经做过好几次了。”
“或许那一次之后就不会再试了呢?”
“一个人是很难坚强起来的。”天听蝉垂下了脑袋,盯着墓碑上逝者的名字,“除非有什么寄托,才会努力活下去。”
“嗯……”
“她有一次和我说,也想过吊死在家里,让父母看看自己死去的样子。”天听蝉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不过她最终还是没忍心那么做,就算是死,也不想去伤害自己的父母——哪怕自己已经遍体鳞伤了。”
“后来她的父母还不认她呢……”
“但她应该是问心无愧且不后悔的吧。”天听蝉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湿滑的墓碑,她轻抿着嘴,喉骨上下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取而代之的,只是一声幽幽的叹息。
鲜花最终被轻轻放在了墓碑前,二人转身离开。
天听蝉却还是忍不住回过了头,左紫雅走出几步后才发现她没跟上,便又走回来为她罩上雨伞。
不过雨已经落在了她的脸上,和泪混在了一起。
“如果我死了,紫雅姐会来看我吗?”
“怎么了?心里烦闷不要憋着哦,未来的日子还很长呢。”
“我是说……万一。”
“一定会的,但我希望那样的时候不会到来。”
天听蝉勉强地笑了笑,身影也跟着左紫雅渐渐远去。
紫色的轿车停在公墓外,二人一同上了车,蒙蒙的雨雾让车窗外的世界看不真切,只能感觉到车子已经缓缓开动了,但却觉得仿佛并没有远去。
晦暗的天空让一切都变得模糊了起来,天听蝉靠在左紫雅的肩膀上睡着了,神情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也不知梦里又见到了谁。
……
“咔嚓!”是快门响起的声音。
现在是中午,扫墓已然结束,剩下的时间就当是春游了,学生们可以在这一带自由活动,莫雪遥她们就聚在了一块儿拍照留念。
拍照的是还在读高一的虞姝,用的是艺术社团里申请来的数码相机——此次随行是被秋易安排到二班当‘特约摄影师’来的。
“到纪念碑下来!”王佳乐兴奋地喊道,“现在雨差不多停了,可以拍啦!”
“到纪念碑下,没问题吗?”莫雪遥有些犹豫。
“这有什么嘛,别人也拍呀?”
“只有有人记着,他们就还算是活着,拍照也是记着的一种方式嘛,对吧小遥遥?”花银银将左手搭在了莫雪遥的肩膀上,搂着她的脖子,整个人都快要和她贴在一起了。
简直就像块牛皮糖,怎么甩也甩不掉。
于是,女孩子们就站在了纪念碑下,虞姝把三脚架放在了前头,然后设置好了拍照定时,便飞快地跑到了莫雪遥她们这边来。
王佳乐的两只手都比了个兔子耳朵的形状,花银银也有样学样,只不过是把这双‘耳朵’支在了莫雪遥的脑袋两旁而已。
李婉言站在了莫雪遥身后的花坛上,把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鲁程媛半蹲在莫雪遥身前,直起脑袋顶着她的下巴,挠得她感觉有些痒痒的。
虞姝刚一跑过来,就被墨竹莜抱在了怀里——而墨竹莜则被自己家的姐姐抱着。
数码相机闪烁着红光,而后‘咔嚓’一声,将这一瞬间定格了下来。
按理来说,在烈士陵园应当是严肃的,不过先辈们的努力,不就是为了后来的人们能够开心快乐吗?
所以倒不如说,孩子们活泼的样子,才是他们乐意见到的呢。
太阳悄悄地探出了个半个脑袋,从云层洒下了几束淡金色的光。
祭奠时的庄重沉痛被一扫而空,似乎连天空和云彩都变得欢快了起来。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如同云雀,而男生们那边也高谈阔论着现在的国际形势。
“你们说王伟到底有没有跳伞成功啊?”周勇靠在一块石碑上问道。
高缘表现的还挺乐观:“应该成功了吧?都跳伞了,而且是降落在海面上,肯定没问题的。”
“就是降落在海面上才麻烦啊!”刘小伟咂了咂嘴,“高缘你水平也太差了吧,懂不懂,海上搜救有多困难,就算当时跳下来是活着的,如果好几天没找到,也肯定坚持不下去了。”
“唉,看来没什么希望了。”周勇叹了口气,咧了咧左边的嘴角,“我们国家还是太弱了啊……”
“说不定已经救到了呢?只是为了国家的战略需要,暂时让他‘神秘失踪’?”高缘提出了另一个想法。
“哎哟,高缘,你原来也会想点深奥的事啊?”刘小伟猥琐地笑着戏谑道。
“靠,老子平时只是懒得动脑好不好?”他翻了个白眼,“我们能发展到那个时候吗……”
“我们是可以追上现在的他们,但人家国家也会进步的啊,科技不发展的吗?”刘小伟持悲观态度,“能缩小差距就不错咯。”
“希望有那一天吧,在我有生之年,我们能强硬一点,而不是总被别人欺负到家门口……”高缘叹了口气。
“此仇不报非君子,以后肯定有机会!”高缘摸了摸他那圆溜溜的下巴,“话说到时候开打了,需要我们参战的话,你们去不去?”
“去啊,必须去!”周勇的回答很果断,“我恨不得现在就去,那新闻看得都气死老子了。”
“算了吧算了吧,我肯定当带路党。”刘小伟理直气壮地说道,“反正天下乌鸦一般黑,都没得好的。”
“草,你小子还享受着国家贫困补贴呢,这么说不合适吧?”
“这只是维持稳定的一种手段而已啦……”刘小伟却不太领情,“先把内部搞定吧,之前下岗潮的时候,国家也没为我们做什么啊。”
“必经阶段嘛……”周勇嘟嚷着说道。
“其实带路党也没啥嘛,以前汉奸也保护了很多自己的乡亲朋友啊。”
“你小子就会说歪理,到时候开打了第一个把你塞炮弹里射出去!”高缘鄙视地说道。
这只是高中生们幼稚的讨论,或许再过个几年,他们的思想便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就像民国时期,许多年轻时说要报效祖国、拯救人民的,最后却成了汉奸走狗,许多年轻时摇摆不定的,甚至在没开打之前完全不看好的人,在战争开始之后,却选择保卫国家和人民……
人是复杂的。
在事情还没发生之前,哪怕是自己心中的想法都不可信。
“吃中饭了——都过来拿清明团子!!”李红染的高喊声响起,此时的他正站在一旁的凉亭里,旁边是其他几个男生一块儿抬来的大箩筐,“高二二班的——过来吃饭——!”
“今天吃清明团吗?”莫雪遥颇感兴趣地丢下同伴跑了过去,每年清明节的时候,她都挺盼着吃这玩意儿的,很多人不喜欢混杂在里头的青叶味道,但莫雪遥却很喜欢,因为有一种浓郁的青草芳香,而且也丝毫不觉得苦涩。
“每人三个,一个个排队!”李红染冲着后面一窝蜂跑来的同学们大喊了起来。
三个清明团,一共是三种味道,分别是豆沙、青菜和肉馅的。
“啊,我最喜欢豆沙味的,银银,你要不要肉馅或者菜馅的?我和你换。”
“小遥遥想换的话,肯定换的嘛!不过,要求小遥遥把换给我的每一个都咬一小口!”
“你这是什么古怪的嗜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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