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镜宇
黑泽静稀欲言又止,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爱了,姐姐对她真的是如此难以割舍的存在吗?以至于她不惜做到这种地步,只是为了证明她还有用?
“放心吧,爱,我会活下去的,不用你说,我也一定要活下去。”黑泽静稀不想死,无论如何她都不想死,这根本不用爱对她说。
“只是,爱,我还有一个问题,你知道吗,关于我们的真名……?”黑泽静稀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真名——”黑泽爱空洞的眼瞳中浮现惶恐的味道,“不记得了,不能想起来,被爸爸偷走了……姐姐,那是我们永远舍弃的名字,最好要永远不要想起来。如果想起来,我们就再也不是现在的我们了。”
我们的真名被父亲盗走了?名字居然也是能被偷盗的东西?而且她们的真名是相当危险的事物?揭晓真名之后,何物将被唤起?
黑泽静稀感觉越来越困惑了,可既然黑泽爱已经这么说了,黑泽静稀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我知道了,爱,那么晚安,好好休息。”
“姐姐,晚安。”黑泽爱的声音极低,带着无法挣脱的惶恐。
黑泽爱又一次睡着了,眼角还有萦绕不散的泪珠,泪滴里渗着闪光的血。
黑泽静稀转身,关上了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也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进入梦乡了,梦境里她还有一个地方要拜访。
ps,谢谢大家看到这里,我争取一会再放一更出来。
第56节 第五十六章 暮子的眼中空无一物
遵循无形之术的基本守则,剪下一缕头发,塞进枕头之下,然后默默祝祷,言语是致敬诸神的颂歌。
原主曾经在日记中提过,在第二阶段时,她常常在父亲的指导下如此入梦,在梦中与黑质展开沟通。
黑质的力量并不稳固,相反其残忍、暴虐、无时无刻都渴望着血食,凡人想要驯服黑质,使其不至于背叛反噬主人,就要依靠梦境,要不断与黑质沟通,进行长期的磨合与熟悉。
当然,对于掌握黑日神石碎片的黑泽静稀来说,黑质灵体顺从的像是一只乖巧的小狗,黑质里唯一的刺头只有那道疑似原主的影子。
现在黑泽静稀要潜入梦中,去拜访她的另一位仆从。
黑泽静稀自己的床上,盖上被褥,在半梦半醒之间,猫一般眯起细长的眼睛,长长吐出浊气。
在她闭上双眼沉入梦乡的时候,她看不到,被她塞入枕下的发丝,蛇一般蠕行着爬出枕下,然后钻入她的耳孔之内,发出嘶嘶的鸣颤声。
她又一次听到窃窃私语声,微风拂动,枝叶摩挲,不明的生物拍打着翅膀。
头顶天空的颜色是仿佛渗血的浓郁黑暗,巨大到令人窒息的星球遮蔽了大半的天穹,仔细观察,似乎是地球的形状,但是几片大洲的位置有些微妙的不一致。
月光之下,广袤的林地延伸,一棵棵古木参天,一直蔓延到世界的边疆之外,土地粘稠而污秽,数不清的亡者在林地的肃静中悄然腐坏。
黑泽静稀的意识随风高飞,没有任何重量,在猩红月光之下,与林地的精灵们一同翱翔嬉闹。
她看到黑色的古井喷吐乌黑的泥巴,她看到转轮的古寺内转经筒摇动不休,月光照耀的长河,同样流淌着血一般凝稠的颜色。
她看到枯死的古树中央,巨大的肉茧心脏般在跳动,肉茧表面长满黑曜石般光亮的鳞片。
“何物会失去?”她听到肉茧之内,一直响起某位少女清脆悦耳的歌声,仿佛教堂内的圣歌团在唱赞美诗,充满了欣喜、愉悦与躁动。
然而那团蠕动的肉茧却不是黑泽静稀此行的目标,她不敢接触那即将孵化的神灵之卵,她明白她在面对卵的狂躁之力时,或许无法保持自我,将会永远迷失。
黑泽静稀在林地上空,她发现她的右手小指,被一束黑亮的秀发所捆束,那正是她睡前剪下的头发,现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绷直,犹如迷宫内的忒休斯追寻着线团,她也追逐着这根长到不可思议的头发,头发在黑暗的林地上空闪着幽光,那是梦境的指引。
他们置身林地之梦,这是黑暗而诡秘的梦境领域,象征着每一个人的潜意识,每一个人都有独属于他们的一片林地。
一切涉足无形之术的人,都能通过自己的头发前往这片林地之梦,发掘自身肉体和灵魂内深藏的原初之力。黑日教徒会在这里找到黑质,神代会会在这里得到蜕变,零逝教将在这里得到寂静,开门会则会在这里寻得伤疤……
黑泽静稀在头发的尽头,找到了浑身上下缠绕着头发与黑泥的死者少年,他的左手小指也缠着类似的头发,山内右辉背靠着一棵枯死的树,僵硬地抬起头,对黑泽静稀露出干涩的笑容,尘埃从他的身上抖落:
“主人,您听到了我的呼唤?实在是太荣幸了。”
“你在林地之梦中,召唤我,什么事?”被操控的暗影奴仆,已经不会再做梦了,因而他在常人酣眠之时,会进入主人的梦境,暗影奴仆和主人之间存在着无形之术的坚固联系,通过林地梦境互相沟通,是最可靠也最不易被人觉察的途径。
理论上说,疑似原主的影子现在也应在这片林地之梦里,可是黑泽静稀并没有感觉到自己与她之间的联系,诺大的林地恐怕很难找到刻意回避自己的影子,既然她不愿意现身,黑泽静稀也不会再强行去找她,如果影子觉得这种互相视而不见的状态一直保持会很好,那就随她吧。
“我混入了蜕衣俱乐部的地下基地,以参加雷鸣仪式的名义,主人您要用我的眼睛看一看神代会的大本营吗?”山内右辉用一成不变的语气说,“他们正在备战,他们准备用一个教团的力量对抗整座平京的密教势力,他们已经能借助雾泉子的力量散播红雾。”
“他们还出卖了时间,他们并不是孤军作战,他们也有盟友。”
“神代会的蜕肉者和使徒都在这里……”
“最好抓紧时间,我恐怕撑不了多久了。”山内右辉的声音中有不祥的气息。
黑泽静稀的意识进入了山内的躯体之内。
她发觉山内正置身一座潮湿阴冷的地下洞窟里,到处都萦绕着浓郁的血腥味道,一根根燃烧的火把插在被凿空的岩壁上,照亮岩壁上数不清的古老壁画。
大地之上震撼的心脏环绕着雷霆,依附在枯树上收束翅膀的蛾虫,围绕着祭品起舞的原初信徒头戴各种颜色的羽毛,某种张开翅膀遮天蔽日的有翅生物从污秽中爬出……
睁开眼,入目便是盛大疯狂的密教祭祀场景。
戴着银白蛾虫面具的鼓舞者,鸣奏人皮制作的大鼓,咚咚咚咚,犹如心脏的律动。
俊美的少年头戴花冠,脸上涂了紫色的染料,身披长袍,吹奏长笛,悦耳却又意外凄厉的音调。
密教徒们齐声唱颂难以理解的古老咒文,宏大而幽怨,诸多声音汇合成一个声音,幽境诸神在用人的嘴巴讲话,黑泽静稀在用山内的眼睛注视着这一切。
所有神代会的教徒都戴着奇特的面具,在太古年代他们的前辈都是第一流的演员和舞者,会在月相圆满之时用舞蹈作为典礼,向神明祭献自己的身体,在合适的时机褪下自己的表皮,寻求着升华为更高等生命的可能。
面具的样式各种各样,表现出不同的表情,火红色的愤怒、银白色的冷静、漆黑的憎恨、粉色的爱慕、蓝紫色的哀愁……
山内现在也身披黑袍,脸上戴着一张像是来自古希腊哑剧的悲愁面具,山内在与其他诸多教徒一同唱着赞歌。
几乎不着寸缕的舞者踏着古奥的节拍,数十名舞者宛如飞蛾般在祭坛中央旋转,她们都穿金戴玉,眼白是诡异的黄色,她们仰首,吐出一只只振翅翱翔的蛾子。
舞池的最中央,是雾泉子混沌而狰狞的神像,周身缠绕着一圈圈藤蔓,浑身上下长着臃肿的脓包,爬满棕灰色的蜈蚣,背后飞蛾的翅膀张开,头部是柔美的少女,下半身却是牝马的四蹄,左手握着月白色的祭刀,右手提着一根灿金色的长笛。
雾泉子神像的肩头,则坐着一位面无表情的瘦小少女,黑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其间还夹杂着几根苍白的发丝,双眸空洞毫无焦距,她虽然是居高临下俯瞰着诸多教徒,实际上她却像是没有看任何东西。
一身黑色的天鹅绒连衣裙,点缀着精美的金边,赤着双足自然地摇晃着,双眼眼角有泪滴一般的黑色圣痕,细长的指甲也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颜色,她只是坐在那里,一股浓郁到令人窒息的冰洁气场就晕染开来,祭坛上结了一层浓霜。
与黑泽静稀在公园里第一次见到女孩的时候不同,现在的她似乎又长大了几岁,已经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的样子。
雾泉子使徒,被称为暮子的少女,平静地接受着结缘神代会教徒的祭祀。
祭品即将被献上,虫卵内透明的影子在欢欣鼓舞,原初的本能在躁动……
ps,关于暮子和主角,写着写着又想起当年的蓓尔嘉和埃尔德里奇了。
第57节 第五十七章 姐姐,我会来找你的
在祭司的鼓点、笛声与合唱中,焚香被点燃,火把摇曳,人影攒动。
十几架木桩被抬了起来,每一架木桩上都用麻绳捆着只有碎布勉强遮体的凡人,大都是年纪极轻的少年,如果黑泽静稀没有看错的话,里面有数人居然就是之前山内右辉的手下。似乎是为了避免让他们挣脱,他们的手足都被钉上了生锈的钉子,不断有血液滴落在冰冷的石面之上。
所有木桩上的人都还活着,但他们大都面色惶恐苍白,或陷入绝望,或痴呆入迷,或精神失常。
“我要报警!你们这群疯子!”
“明明说要帮我们还债……”
“山内老大,你骗了我们,你这个怪物!”
“嘿嘿嘿,小姐姐们跳舞真好看呐,多露一些~”
诸多教徒的最前列,有一位高瘦的女人,目光炯炯、言行凌厉,头发灰白,脸上却没有一丝皱纹,看不出年纪,脚戴黄金指环,耳戴金与黄玉制作的耳环,她迈开步伐,所有的教徒的心跳都不约而同地加快,她的一举一动都像是在阐述无形之术,她轻轻一拍手,祭坛之内瞬间陷入了无言的寂静。
而女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着黑色军装的中年军官,胸前佩戴着奇特的徽章,徽章上是一只渡渡鸟,军官铁灰色的左眼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细长刀疤,他戴着鹿皮手套的左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那似乎是一把土耳其弯刀。
“让使徒赐予我等蜕变吧。”女人从容地微笑。
“蜕变,蜕变,蜕变!”教徒们齐声兴奋地高呼。
于是有教徒端上一件件银盘,银盘之内,一条条紫色的虫子在蠕动,虫子的身体都是半透明的,给人的印象既像是晶石又如活物,每一只的颜色都是纯粹澄澈的紫色,并不给人可怕的感觉,反而透着一股谜一般的优雅气息。
在祭品们绝望而癫狂的叫喊声中,教徒们登上高台,将一盘盘虫子倒在祭品们的身上:
“啊♂♂……这他么都是什么玩意!”
“钻进来了,钻进来了,钻,钻,钻!!!我被打开了!”
“来啃噬我吧,改变我吧,反正早就没有意义了……”
“咦?这是今天表演的特殊礼物吗?好嗨哟~”
有虫子灵巧地咬破肌肤,在皮肤之下爬行,祭品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皮肤之下凸起的生物不断逼近自己的头部。
有虫子干脆直接一头扎进人类的瞳孔里,在那人绝望的喊叫声中,几个呼吸就没了动静。
有虫子顺着血管流动,最后进入人的心脏之内,代替其心脏继续律动……
高瘦女人,拿出一枚奇怪的暗金色铃铛,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我亲爱的孩子们,舞动吧,躁动吧,狂欢吧,血雾的时代即将来临,我们都将蜕变,我们都将升华。”
叮铃铃铃——的清脆铃声之下,所有被紫晶虫寄生的祭品们,都发出无比痛苦的惨叫。
而暮子那张始终没有任何动容的小脸上,微微皱眉,她似乎觉得有点不适。
至于那位军官,始终面如寒霜,毫无动容,冷眼旁观,目光锐利的像是刀子。
然后他们的身体一具具都想膨胀的气球一般越来越大,最后,砰砰砰砰通通炸开!
腐臭的血雾,在一瞬间充斥了整座洞窟,万事万物都沉入令人窒息的血红色之下。
黑泽静稀所附身的山内,也难以遏制地吸入了这些污秽的红色雾气——这是过于柔软且温热的气味,那是活跳跳的生命从躯体离开时必然散发出的味道,热腾腾的血,有弹性和汁水的肌肉,薄脆的皮肤或者坚韧的骨头。
祭品在无数紫晶虫地啃噬下被分解、挥发、升华成血雾,血雾滋养着所有人,让他们获取蜕变。
暮子抬起头,她圆睁小嘴,在血雾中,她唱出离奇诡谲的歌谣,一个又一个单调的音节,有着亘古的荒凉感,明明是如此清脆的女孩声音,却给人如此邪恶狂躁的感觉:
“Metamorfos,Metamorfos,Metamorfos……”她用着一种从未有人听闻的语言歌唱,但是一旦那音节传入耳中,几乎所有人都能立即理解其意义,文字的意义正是“蜕变”。
纤瘦的小女孩张开双臂,双臂摇摆着,就像是在火焰中扑腾的飞蛾,能看到她的肌肤上米粒大小的鳞片闪烁着荧光,她眼角的小刻面闪耀如煤晶。
美丽的紫色小虫如今已经在歌声中长出了翅膀,在血雾中翩然舞动,每一次振翅,都抖落晶亮的银粉。
教徒们狂欢般在血雾的歌谣里中手舞足蹈,他们疯狂地吮吸着血雾,然后在黑泽静稀眼中,他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发生离奇的转变。
身体变高,皮肤剥落,其下露出暗蓝色的薄膜,表皮之下的脉络清晰可见,一双双眼珠都在黑暗中亮起,他们的双爪深暗而坚固。
最高处,雾泉子神像之下,微笑的女人虽然置身血雾之中,她仰起头,随手捏来一只紫晶成虫,抛入嘴里咀嚼,她不会眨眼,虫子爬过她的眼珠,她仍然浑然不觉。
“妈妈,这样就可以了吗?”暮子悄无声息地站在女人身边,幽幽地说。
“没错,暮子,这样就足够了,我们会赢,你的牺牲会带来新的时代,我们终将在血雾中重聚,那时我们会得到永久的幸福。”微笑的女人将暮子揽在怀里,揉着暮子的小脑袋。
“赞美伟大蜕变,自树叶深至白骨!”获得蜕变的教徒们都狂热地发出赞美。
“妈妈,还有一个无法改变,他已经被其他力量所掌控。”暮子的小手指向了人群之中,正操控这山内的躯体蹑手蹑脚向黑暗中退去的黑泽静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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