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陌
“这是怎么了？”阿比斯疑惑地看着她的眼睛，“我不记得你的头发里面有白色的，亡灵也不会衰老，为什么你会有白头发？”
“我也不知道……”芙萝拉似乎有些低落，“我从奥锡王国的王宫回来之后，就感觉有些不舒服……我下意识地就来找你了，想跟你多呆一会儿……”
“让我看看。”阿比斯不由分说地伸出手，捏住了芙萝拉鬓角上的那根白发。
然而，阿比斯并没有成功地将这根白发揪下来，当他的手指碰到发丝的一瞬间，这根白色的头发就变成了苍白的灰烬，瞬间碎裂散落。只在阿比斯的手指肚上留下了一条细细的白痕。
阿比斯顿时皱起了眉头。梦魇之主做了什么？为什么芙萝拉会突然出现一根化为灰烬的白发。
“阿比斯……你真的会跟我永远在一起吗？”芙萝拉却并没有在意自己的那根白发究竟正不正常，她一双金色的眸子迫切地看着阿比斯，“我……我也许是太念着你才会这样……我终于意识到了，其实我对你的感情并不是依赖，而是爱。我想要你，阿比斯，想要你对我也同样有这样的感情……”
“抱歉……我现在还……”
“求求你……爱我吧，我已经不能没有你在身边了。”芙萝拉伸手抓住阿比斯的手腕，话语中甚至都带上了哭腔，“我是圣女，我活着的时候被禁止与异**往，也绝对不能和任何人相恋，但现在我已经死了……我在死后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喜欢的人，而我遇见了你……我不想错过你……”
阿比斯皱着眉头看着芙萝拉，并不是因为芙萝拉的要求过于离谱。如果芙萝拉真的很想让他成为自己的恋人的话，阿比斯也不是不可以试试，但是现在有一件更加要紧的事情要处理。
那就是，随着芙萝拉变得愈发激动，她鬓角上的白发也开始愈发增加——那些金色的发丝一根接一根地变成白色，短短的几秒钟里竟然直接将她的鬓角染上里斑白。
“芙萝拉，你先不要激动，现在你的头发正在大量地变白，这不正常。”阿比斯反手抓住了芙萝拉的手腕，劝说道，“我先帮你解决危险，然后我们再谈关于恋爱方面的事情，我一定会让你满意的，好么？”
“嗯……好。”芙萝拉也终于答应了，但是她的情绪明显地变得沮丧，眼中的光彩也熄灭了。
阿比斯又去触碰了一下芙萝拉变白的头发，这些发丝也毫无疑问地化为灰烬。阿比斯用手指捏着一点灰烬，凑在鼻子前闻了一下味道——它们没有任何味道，仿佛没有存在过一样。
而当阿比斯将注意力从味道转移到芙萝拉身上的时候，却发现芙萝拉的一条胳膊也正在变得灰白。
“阿比斯……我好难受……梦魇之主对我做了什么？”芙萝拉也有些慌乱，她轻声唱着祷言，试图用神术治愈自己胳膊的异常，神术的光芒亮起，可她的胳膊还是在不断地变成灰白色，而后这灰白色延伸到肩膀，脖颈，脸上……
“芙萝拉？”阿比斯也有些错愕。他呆呆地看着芙萝拉，像是不相信芙萝拉会在本应安全的行动中中招。
这是怎么回事？阿比斯连忙用法术纽带检查了芙萝拉的状态，可纽带传回来的信息是芙萝拉已经断开了和阿比斯的联系。
“我的死灵法术失效了？”阿比斯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连忙看着芙萝拉。芙萝拉还在用那双金色的美丽双眼看着她，可这个时候，她的一条胳膊，以及半个身子都开始往下飘落惨白的灰烬……失去了阿比斯的联系，作为亡灵的她开始被这个世界的法则驱逐了……
“阿比斯……对不起……我没能早点告诉你我的心意……对不起……我太懦弱了……”
芙萝拉流着泪说起了话，可随着她说话时声带的震动，她的脖子和下巴上就产生了一条条裂缝，一块一块的灰烬从上面掉下去，落在阿比斯的床上。
接着，芙萝拉的声音消失了。她的身体终于崩溃，一大团白色的灰烬扑的一声落在床上，她穿着的那条睡裙顿时瘪了下来。刚刚还躺在床上的美丽少女在这一瞬间消失不见。
“芙萝拉！”阿比斯睁大了眼睛，用手去抓那团灰烬，可那里除了灰烬以外还是灰烬。
“ABC！ABC！”门外这个时候传来莉欧娜的声音，还没等阿比斯反应过来，房间的门就被猛地推开了，莉欧娜一瘸一拐地冲了进来。
“我的身体变得好奇怪……我……”
莉欧娜惊慌失措地看着阿比斯，可话还没说完，就同样地变成了一团灰烬，她身上穿的衣服瞬间垮下去，一双小皮靴还带着惯性往前滚了两下才停止，雪白的灰烬从靴口里洒出来。
阿比斯用法术纽带查看了一下蕾贝卡的状态，她也失去了联系。
“不！”阿比斯绝望地抓起芙萝拉的衣服，大声地哭嚎起来，“对不起！我不该带你们去冒险！我是个蠢蛋！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
可现在已经没有人回应他了，四周只有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接着，阿比斯抬起了头。
“现在您满意了吗？梦魇之主大人？”
没有任何回应传来。
“您以为我会害怕这个？”他突然笑了，“亲爱的梦魇之主大人，您有一件事情没有搞清楚，我可以透露一下——我这个人不仅狂妄，而且极端自信，我对我自己的死灵法术，是抱有百分之百的信心的。我的死灵法术，不可能出错，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让我对自己的死灵法术产生怀疑，即使是神明，也不能。”
他慢慢地从床上站了起来。
“我知道您为了让我害怕，从我的眷属身上下手，但在芙萝拉进来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察觉这里不是现实了。可惜，您虽然知道得很多，但您还是不懂我的芙萝拉。”
第九十章 绝对的自信
“哦？你的芙萝拉会怎样？我在哪里有破绽？”
阿比斯眼中的场景瞬间破碎，重新归为一片黑暗，梦魇之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就像您不愿意把您的弱点告诉我一样，我也并不打算把我的弱点告诉您。我知道，您虽然有窥视凡人内心的手段，但这里到底不算您自己家，我不说，您就不能直接读我的心思。”阿比斯这一次也总算抓到了梦魇之主起了好奇心的这个机会，当然不会就这么遂了祂的意。
“哼，我也没指望你告诉我。”梦魇之主似乎也意识到阿比斯正是在以其神之道还治其神之身，“现在你令我感觉到奇怪的地方是……你就不会怀疑吗？凡人都会怀疑，但你为什么不会怀疑自己的法术失效？”
“我的确会怀疑，但我只会怀疑别人，而且仅限那部分我不知根知底的人。”阿比斯慢慢地说道，“而对我自己，抱歉，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力量。”
“你会这么自信？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谈到过的那个另一个世界的英雄吗？他虽然无惧无畏，但他也会怀疑，我觉得这应该是凡人必备的属性才对。”
“怀疑的确是凡人都有的能力，我当然也有，但正如我刚才所言，我不会怀疑自己。”阿比斯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您如果把我当成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那您就大错特错了，即使您稍微有过一点类似的想法我都不建议您继续坚持。我很清醒，我的一切目标都是建立在严谨而理性的思考上的。我非常明白，是在以凡人的身份对抗力量远超于我们——更确切地说是与我们根本无法比拟的强大存在，因此，我必须拿出我百分之一千的自信来。”
梦魇之主这个时候没有继续对阿比斯冷嘲热讽，而是安静了下来。但阿比斯能够隐约感受到有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正在围着他慢慢地旋转。
“我如果连自己的力量都怀疑的话，您觉得我还有资格挑战神明吗？我觉得一个总是怀疑自己的人，是做不成什么大事的。”阿比斯淡淡地问道。
“嗯……你说的确实有道理。”梦魇之主竟然少见地没有反驳阿比斯，“既然你作为一个卑微的凡人想要与神为敌，那就必须有足够的觉悟。虽然你的结局注定是失败，但我认同你的这个观点。放心，等到了下一个世界，如果我再碰上我所中意的人，会向他或她讲起你的故事的。”
“那就谢谢您了，不过，我在识破我刚才是在梦境中这件事之后，也顺便想起了我埋藏的后手。您在将我拉进梦境中来之后，顺便还扭曲了我的记忆，对吧？”阿比斯这个时候突然一笑，“您虽然能控制梦中的时间流速，但您不能让时间停滞。我的后手应该很快就要生效了，因此，我可能不能继续在梦境中陪着您了，先向您告个别吧。”
“可笑，你以为你那几个小女朋友帮得了你？现在她们都进入沉睡中了，没有人能来叫你起床。在你的法术失效，有人发现你们之前，你就已经在我的梦境中被折磨了千遍百遍。我现在就要消除你的记忆，给你换换花样……”
“再见，尊敬的梦魇之主大人，恕不奉陪。”阿比斯露齿一笑，身体突然在梦境之中变淡，然后完全消失不见。
在黑暗中，是一片漫长的沉默。
很久之后，梦魇之主的声音才响起来：“原来如此吗……不愧是你，阿比斯·贝拉托尔，你现在让我更加渴望你的味道了。我一定会尝到你心底的恐惧的……没有任何一个凡人不会害怕，没有！”
……
阿比斯睁开眼睛，一眼就看见了天上的月亮——月亮的位置并没有变化，这说明他被梦魇之主拉进梦境中，即使在里面已经经历了几个小时，但在现实中，时间却没怎么流逝。
“还好……时间捏得还算不错，早一点或者晚一点都会变得很麻烦。”阿比斯微笑着坐了起来，看了一眼周围。梦魇之主所说的没错，他的三位眷属现在都已经倒在了地上，看样子刚刚也受到了梦魇之主力量的冲击，即使她们是不睡觉的亡灵，也都中了招，进入了睡梦之中。
但三位少女并没有一直在地上躺着，芙萝拉首先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嘤咛，微微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随后，蕾贝卡和莉欧娜也都开始动了起来。
“来，我拉你起来。”阿比斯站起来走过去，对着芙萝拉伸出了一只手。
刚刚苏醒的芙萝拉露出笑容，伸出手来握住了阿比斯的手，在阿比斯的用力之下坐了起来。
阿比斯又走到另外两人的身旁，把蕾贝卡和莉欧娜都从地上拉了起来。
“蕾贝卡，你的办法果然奏效了，今晚我们的战果不小，你是头号功臣。”阿比斯笑着蹲下来，对正坐在地上整理着自己衣服和头发的蕾贝卡说道。
“我本来还有点忐忑呢。”蕾贝卡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引来一旁莉欧娜羡慕的目光，“我从来没跟邪神正面交锋过，也不知道能不能奏效，没想到你在我刚刚试验成功的时候就带着我们一起出发了，吓死我了。刚刚我在突然晕过去的时候好像做了噩梦，但是不记得内容了……”
“我也做噩梦了。”莉欧娜有点委屈地说道，“不过具体内容我也忘了，我就记得自己好像很绝望的样子。阿比斯，你得对我们负起责任来！”
“肯定的，肯定的，我会补偿你们的啦。”阿比斯双手合十请求着原谅。
“我也忘了刚才做的噩梦的内容。”芙萝拉自己站起来，对着阿比斯微笑了一下，“但是在醒来的时候，有你在我们身边，我就感觉这其实没什么。”
说完这句话，她念动了祷言，直接对着凯文王子的方向用了个神术。
“这样一来，凯文在醒来的时候就不会拿这些卫兵出气了。”做完这些的芙萝拉才转回头来，又笑了一下，“我给凯文用了一个安定心神的神术，他大概没那么容易感到愤怒了。”
“做得好，芙萝拉。”阿比斯对着芙萝拉伸出了大拇指。
“现在我们要干嘛？”莉欧娜好奇地问道，“没别的事情了吧？”
“已经没事了，我们先回去吧，回去之后，我们再慢慢地讨论今天计划的圆满实现。”阿比斯摸了摸莉欧娜的头，“而我也要想想办法补偿一下你们，抱歉，让你们陪我受苦了。”
第九十一章 与众不同的特别魔药
没过多久，阿比斯一行就已经回到了招待所中，没有引起任何骚乱。
半夜的肖铎镇十分安静，这里的居民在白天经过了充实的劳动，晚上也自然没精力出门去制造噪音，所有人都沉浸在梦乡中。乘坐小火龙飞到小镇上空的时候，阿比斯发现吉薇娅所在的指挥部还亮着灯，蕾贝卡还去确认了一下她有没有好好休息。
还好，吉薇娅虽然半夜还点着灯，但也不是在拼命工作，她喝过了消除疲劳用的魔药之后，就安静地坐在自己的房间，翻阅着一本诗集。大家还有点意外吉薇娅还有对诗歌的爱好，不过思考一下也就释然了。这位复国军的领袖现在生活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神经紧绷的状态中，哪里有时间顾得上自己的业余爱好，现在每天晚上不用遭受噩梦的折磨，她也就终于有机会进行一些能让自己放松下来的愉快活动。
梦魇之主已经说自己的计划正在进行，阿比斯也不可能就这样让自己当个睁眼瞎，完全蒙在鼓里，他在指挥部外面召唤出了几只亡灵乌鸦，守在附近。这些乌鸦的智力并没有被阿比斯启发，但很听阿比斯的话，在附近有什么异常的时候会及时让阿比斯得知，从而思考解决的办法。
做完这些，阿比斯才满足地回到了招待所。
三位少女晚上都不需要睡觉，她们都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兴致勃勃地坐在阿比斯的房间里面，开心地讨论起蕾贝卡的手段来。
“蕾贝卡，你真的好聪明啊，遇见你之前，我以为ABC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但是遇见你之后我就不这么想了！”莉欧娜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之词，“你竟然能想到这种办法对付梦魇之主！”
蕾贝卡被莉欧娜夸得脸有点红：“其实也没什么啦，我就是突然想到魔药可以不仅仅以药水的方式存在而已……”
蕾贝卡在这次的行动中，使用的当然是那种之前从炼金俱乐部那里得到的能够储存神术的魔药。她在经过一些实验之后终于得到了这种魔药最靠谱的配方，进行了一些改进，并且让芙萝拉现场尝试了一下将神术储存进去。
她这么做当然不是因为莽撞地想要试一下，而是因为问过了阿比斯九神对于他们的态度。
九神在尝试控制阿比斯而不成之后，对阿比斯采取的几乎就是听之任之的态度了，祂们不再干预阿比斯的行动，为的就是让他去帮忙除掉这些入侵了海·特维尔的域外邪神。
既然祂们用得着阿比斯，蕾贝卡便判断祂们可能也愿意对芙萝拉用这种特殊的魔药借走一部分神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芙萝拉使用的神术效力这么强九神都不出手管，又怎么会在乎芙萝拉让一部分神术变成魔药延迟使用？
也许九神只会在阿比斯他们打算出售这些魔药的时候把阿比斯叫过去谈话，但仅仅是将神术储存这种事情应该是安全的。
就这样，在取得了阿比斯的赞成之后，芙萝拉也对魔药使用了神术，在蕾贝卡的调整之下，真的成功了。只不过，在试验到一些效果极强的神术时没有奏效，也许九神不愿意把太强大的力量借给芙萝拉，让她将其封装在魔药中。
就这样，蕾贝卡制造出了消除疲劳药剂的超级加强版——通过神术效果，将人的全部疲劳都清空，并且将其唤醒。这个效果对亡灵也同样有效果，当然前提是这个亡灵要能承受得住神术带来的真实伤害。
在药剂成功被制造出来之后，阿比斯向蕾贝卡提出了自己想要依靠这种药剂去一趟奥锡王宫，对王宫里面的那些树木进行调查，那里一定是梦魇之主的地盘，如果贸然进去肯定会受到袭击，这种时候，这种具有神力的魔药是唯一可能生效的东西。
但就这样去无异于送死，梦魇之主怎么可能给他们机会让他们现场喝药？这种清除疲劳并唤醒目标对象的神术是对已经陷入了睡眠的人才能生效的，如果受到梦魇之主的袭击睡着了又怎么可能在梦中拿起药瓶来喝？
但这个难题反而启发了蕾贝卡，她很快就想出了一个新的办法。她迅速地制造出了一种特殊的胶囊，并且将成品魔药通过一些手段制成粉末，装在了胶囊中。
这样，魔药进入胃部之后就不会立刻起效，而是会在胶囊溶解之后才发挥效力。也就是说，他们可以提前吃下魔药，而魔药会在一定时间之后自动发挥效果。
经过调整之后，蕾贝卡精确地掌握了胶囊在阿比斯这个人类和她们三个亡灵胃里融化各自所需要的时间，然后制造出了最终的成品。
梦魇之主看样子是没想到阿比斯还有这么一手，祂想当然地以为阿比斯的后手就是让芙萝拉唤醒他，还准备靠将芙萝拉也一起拉进梦境而给阿比斯一个惊喜，结果却是让阿比斯反过来摆了一道。
“蕾贝卡，你就不用谦虚了，这次我们都觉得你很厉害。”芙萝拉笑着拉住蕾贝卡的手，“说实话，我在这之前一直对魔药有种先入为主的印象，以为魔药只是药水，从来没有想过将魔药制造成这种胶囊形式的可能性。如果没有你突破了思维定势，我们现在可能还一筹莫展呢。”
“能帮上忙找邪神的麻烦，我也很兴奋的。”蕾贝卡笑着说道，“跟着阿比斯就是刺激，以前我哪里有这样的机会？”
“对了，蕾贝卡，我一直想知道，你在魔药里面加的那些条状物究竟是什么啊？”阿比斯这个时候好奇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我记得那个古代配方里面写了，要加入……”
“不要问！不要问！”
刚刚还十分优雅的芙萝拉马上就慌乱了起来，她伸出手来捂住阿比斯的嘴巴，脸颊红得仿佛要发出光来。
“……？”阿比斯对芙萝拉突然之间的慌乱感到很意外，但还是相当听话地闭上了嘴，不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