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陌
在这个世界，人以真实的全名对神许下的誓言都是具有强大的约束力的，违背誓言的人必定遭受不幸，芙萝拉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幽魂微微震动了一下，芙萝拉曾经是圣女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也知道九神之名对这样一位少女到底有多么重要的意义。它终于放下了心，对着芙萝拉点了一下头，然后逐渐消失在空气中。
“好，我们可以进去了。”阿比斯对着石门的方向歪了歪头，“我不会让你违背自己的誓言的。”
芙萝拉也默契地拉住了阿比斯的手，两人相处的短短几天已经让她习惯了阿比斯进出幽暗界的步骤。
一个响指之后，阿比斯看着前面的石门想了一下，随后对着石门伸出了一只手。
只见阿比斯手上迅速爬满了一层尖锐的骨甲，微弱的嗡嗡声在山洞中响起。随着嗡嗡声的增强，阿比斯的手也颤抖起来，紧接着，手上的骨甲就如同箭矢一般喷射出去，直接击中了面前的石门。石门坚硬而厚重，但是在阿比斯发射出去的骨骼面前却好像糖做的一样脆弱，一个巴掌大的缺口随着一声脆响出现在上面，密集的裂缝随即出现。
随后，阿比斯一脚踢在石门上。
石门发出喀拉一声响，有石屑崩落下来，但整体纹丝未动。
“……还是你来吧。”
被伤了自尊心的阿比斯捂着脸躲在了芙萝拉背后。
……
从入口进去之后，呈现在二人面前的是一条平平无奇的，向地下延伸的小道，四周的岩壁被随意凿开，不加修整，斧凿的痕迹仍然留在上面，也没有任何光源，比起一位公主殿下的陵墓，不如说现在更像是一个不怎么安全的废矿坑。
“下面也许快塌了。”阿比斯看了一下两边的岩壁，说道，“两边的裂纹还真是不少。”
“坍塌的话，公主和她身上的秘密就会永远被留在地下了吧？”芙萝拉有些悲伤地说道，“被诅咒而死，又被草率安葬，这对莉欧娜公主太不公平了。”
“不仅会被永远留在地下，公主的遗体也会被砸坏。”阿比斯伸出食指，“即使有魔法和炼金药物防腐，我也不怎么喜欢从地下挖出一个陈年肉馅饼。”
芙萝拉用嫌弃的眼神看着一本正经的阿比斯。
“不过你要是说皇后对这座陵墓不上心，也确实是错怪她了。”阿比斯笑着指指芙萝拉脚下，“看你脚下踩了什么？”
芙萝拉马上低头去看自己的脚下，除了随意凿刻出来的台阶什么也没有。
“别急，现在再看看。”阿比斯对着地面轻轻吹了一口气。
一道道密密麻麻的魔法符文顿时浮现在芙萝拉的眼前，无数魔法符文组合成一条条线，像蜘蛛网一样，不仅满地都是，连前方的路也被这些符文给挡住。
“如果我们不在幽暗界，现在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触发了这些法阵的警报机制。”阿比斯完全不在乎地往前走去，“不过现在无所谓了，我们即使在这座坟墓里面跳舞也不会影响到真实世界——我倒真会一种在坟前跳的舞蹈，你要学吗？”
“还是算了……”芙萝拉马上表示拒绝。
“早晚要你跟我跳。”阿比斯低低地笑着，现在的他心情很好。
凭着两人的黑暗视觉，并不需要火把一类的照明器材，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地面越来越陡峭，在大约下降了四五十米的高度之后，面前的景色豁然开朗，他们进入了一个相对宽阔的空间。这是一个面积足有三四百平方米的大厅，但和这么大的面积完全不相符的是，这个地下大厅空空荡荡，甚至连火盆都没有，只有一座用黄金和宝石装饰的奢华棺材，孤零零地躺在大厅正中央，带着一丝诡异的气息。
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魔法符文在整个大厅这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而且在不断转动，即使是一只老鼠进来也能被立刻发现。
“这里的魔法符文更密集了。”芙萝拉惊叹道，“要建成这种规模的魔法阵需要的材料应该是天价吧。”
“这地方警备森严得像食尸鬼的牙。看来皇后的心腹每半年来一次也会为这个法阵补充材料，确保它一直运行。”阿比斯撇撇嘴，“即使是皇家也不会随便把钱浪费在这种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皇后这样做一定有她的理由，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现在你要怎么把公主的遗体拿出来？棺材里面应该也会有法阵吧？”芙萝拉看着阿比斯，她现在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了。用她最擅长的神术倒是有一万种办法把公主的遗体带出来，但如果是在不触发法阵的情况下，一种也没有。
“还是有办法的，这个法阵只能侦测实物，却不能侦测灵魂。”阿比斯点点头，摩挲了一下手中的戒指，从中放出一个法师的虚影。
“我的主人，叫我出来有什么事吗？”法师虚影对阿比斯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
“崔维克，看见我们周围的法阵了吗，你能看出来这个法阵对应的魔法咒语吧？”阿比斯指着周围正在旋转的魔法符文，问道。
名叫崔维克的法师虚影朝着周围看了一圈，略一思索，说道：“放大了无数倍的七阶魔法，奥术蛛网，棺材里也有一个。还连接着一个发信的法阵。”
“没错，奥术蛛网。我需要你在这个地方待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间倒着吟唱奥术蛛网的咒语，用你的法力来暂时瘫痪掉它。”阿比斯道，“对你来说没什么难度吧，而且你现在是亡灵，也不会口干什么的。”
“这个……没问题……不过……”
“见一下你的两位牌友。”阿比斯直接放出了另外两个人的虚影，他们一见到崔维克，就开心地叫起来。
“啊，有人陪我打牌就好了，主人，这件事就交给我吧！”崔维克马上欢喜起来，他拍着自己的胸脯承诺道。
见芙萝拉有些不解，阿比斯一边把崔维克和另外两个灵魂送回现实世界，一边对芙萝拉说道：“他生前是个浸**法多年的精灵法师，虽然本身实力一般但是非常博学，甚至我很多时候都会请教他死灵法术以外的魔法。我让他倒着吟唱魔法咒语，这样就可以对侦测法阵产生干扰，让它暂时停摆，也不会因此触发到发信机制。而且崔维克牌瘾极大，只要有人陪他打牌就会很开心。”
被送到现实世界的崔维克当场跟自己的两个牌友开始打牌，嘴巴里也不闲着，一串因为倒着念而怪腔怪调的咒语从他口中唱出，身边本来亮着的魔法符文竟然就真的在一阵闪烁中熄灭了。
“这样就可以了。我去把莉欧娜公主抱出来，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阿比斯也拉起芙萝拉的手，两人一同脱离了幽暗界。
芙萝拉也便听话地留在原地，看着阿比斯闲庭信步地走到棺材旁边，熟练地掀开棺材的盖子，一只手在里面摸索起来。
“原来他复活死者是直接在棺材里面复活的吗……”
“啊，成功了。”阿比斯满意地微笑着，对着棺材里伸出一只手，“来，抓着我的手，出来……呃！”
还没等阿比斯说完话，棺材里面突然伸出一只小小的手，一把捏住了阿比斯的喉咙，然后猛地一拉，把他整个人都拉进了棺材！
芙萝拉捂着额头，虽然她承认阿比斯很强，强到没边，但为什么她对阿比斯半道上翻车一点意外都感觉不到呢？
第十九章 世界第一的公主殿下
阿比斯也是这辈子第一次碰到这么生猛的亡灵。
师父曾经专门研究过阿比斯的死灵法术天赋，最后得出结论，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是为了学死灵法术的，他身上带着一种天然的会令亡灵产生臣服感和归属感的力量，因此理论上，即使是拥有完整思考能力的高阶亡灵，也会本能地对他有一定的好感——至少不会随便起敌意，更别提见面就攻击的行为了。
这样无忧无虑地长到十六岁的阿比斯，就在这里遭遇了自己生平第一次强人锁男。
“咳咳咳！快放开！误会！误会！”阿比斯在棺材里面手脚并用地想要往出爬，然而一对娇嫩而洁白的手臂紧紧锁着他的喉咙，任阿比斯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法让这两条胳膊松开分毫。
在一旁吟唱着咒语的崔维克有点意外，不过并没有赶来救阿比斯，而是继续跟自己的两个牌友没心没肺地打着牌。
芙萝拉心里清楚阿比斯这样的死灵术士是不可能因为窒息而死的，但还是出于基本的关心，走到了棺材旁边。
“咳咳！快帮忙！”阿比斯一边挣扎着一边向芙萝拉伸出手，请求芙萝拉的帮助。
棺材的主人，莉欧娜公主也在这个时候从阿比斯身后探出了脑袋——那是一位有着一头漂亮的银色头发，面容稚嫩的少女，外表年纪看上去只到十二三岁的样子，她的两条胳膊短短的，从小臂的长度来判断，身高应该只能到阿比斯的胸口。锁着阿比斯喉咙的少女发出小兽般的哼哼声，声音还很嘶哑，两只绿宝石一样的眼睛仍然浑浊而没有焦点，看样子她作出这些动作完全是出于本能。
“你快安抚一下她！我唱不出咒语！”阿比斯吐着舌头，拼命从嗓子里面挤出这句话。
“啊！知道了！”芙萝拉连忙吟唱起祷词，很快，以芙萝拉的身体为中心，一个小范围的光环扩散出去，芙萝拉的神术还是起了效果，棺材里面莉欧娜的力量稍微减弱了一些。
阿比斯也顾不得把自己的气喘匀，他直接躺在少女怀里，吟唱起了咒语：“莉欧娜·普拉席迪亚·克雷佩乌斯！以吾为主，遵吾之命，轮回辗转，魂兮归来！”然后回身一指头点在莉欧娜的额头上。
咒语的效果马上就体现了出来，棺材里面的莉欧娜的眼睛迅速地恢复了焦距，表情也多了分理智，她松开锁着阿比斯喉咙的双手，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呼……终于搞定了……”阿比斯也松了一口气。
“嗯？”刚恢复神智的莉欧娜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还躺着一个男人，“你是谁？”
“哦，自我介绍一下，我是……”
咚！
阿比斯自我介绍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脚从棺材里踢了出去。芙萝拉眼看着阿比斯像鱼儿出水一样从棺材里面飞出去，在空中快速地打着转儿，然后吧唧一声脸朝下拍在地面上。
“大胆狂徒，竟然敢在本公主身上躺着？我现在在哪里？限你们一个小时之内把我送回寝宫，不然就把你们这破地方砸成废墟！”一脚把阿比斯踢出去的莉欧娜神气活现地从棺材里面站了起来，一只脚踩在棺材边缘，用还没有舒展开的嗓子说着话，因为声带已经四十多年没有用过，现在她的声调很高，有点破音，显得十分滑稽，“啧，嗓子怎么这么不舒服，身上关节也紧巴巴的。喂，你们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如实招来！”
毫发无伤的阿比斯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我的公主殿下，你先听我解释可以吗？”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趁我睡觉的时候躺在我怀里！”莉欧娜拍拍自己平坦无比的胸脯，“你玷污了一位淑女的名誉，这件事必须靠决斗来解决！”
“不是我要躺在你怀里的，是你把我拉过去的！”阿比斯举起双手，满脸无辜，“我从棺材里面把你叫醒，你直接就把我拽进去了啊！”
“胡说八道，你这无耻的……等等，我怎么在棺材里？”莉欧娜一低头才注意到自己正一只脚踩在棺材边上，自己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似乎也不像是给活人住的房子。
“你不会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吧？”阿比斯大睁着眼睛，“不会吧？”
“信不信我打死你啊！”莉欧娜恼羞成怒，从棺材出一跃而出，落在地上，因为膝关节有些僵硬还趔趄了一下。
阿比斯这才看清传说中的斗气天才的全身。不管是在阿比斯看过的宫廷画像中，还是他先入为主的想象中，莉欧娜公主都是一个身材高挑，英武帅气的少女骑士，阿比斯连一次也没有想过，这位已经年满十八岁的成年公主，竟然是这样一个没长大的小孩模样。
芙萝拉在一旁偷偷点头，她刚才的判断没有问题，这位传奇的莉欧娜公主本人身高只有一米四十多。
“我好像在之前确实感觉有点虚弱，然后就睡了一觉……”莉欧娜见阿比斯和芙萝拉的眼神里面都没有戏谑的样子，也稍微冷静了一点，她也不顾自己身体的关节还僵硬着，来回踱着步，“难道在这之后我就死了吗？不应该啊……那我现在不是还活着吗……啊……”
莉欧娜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把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
阿比斯坐在地上，对着莉欧娜无奈地耸耸肩。
“我死了！我心脏不跳了！谁干的！”莉欧娜不可置信地大声叫道，她一眼扫过站在一旁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芙萝拉，又大声嚷起来，“啊！我知道你！你是教廷的圣女！叫什么……叫什么胡萝卜的对吧！好你个教廷！表面上和我们皇家合作，背地里却要谋害我？”
“对不起……”芙萝拉下意识地想先道个歉。
“她叫芙萝拉，现在已经不是圣女了，我叫阿比斯，是个死灵术士，你是被我复活的，我们现在不仅跟教廷没有关系，还跟教廷成了死敌。”阿比斯在事情变得更乱之前终于说道，“我想让你加入我们。”
“加入你们是不可能加入的，这辈子都不会加入。”莉欧娜不耐烦地说道，但她还是停顿了一下，双手抱臂看着阿比斯，“不过我暂时不想跟你打架了，那个谁，ABC，你就给我介绍一下现在的情况吧。”
第二十章 公主殿下头脑不灵光
“首先你必须承认你已经死了，不然我们的谈话就没法进行下去了。”
阿比斯拍拍身上的尘土，从地上站起来，又恢复了平时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莉欧娜似乎很不喜欢仰视阿比斯，她站在原地想了想，转过身去把身后的棺材盖子给盖上，然后稍稍活动两下膝盖，又跳了上去。棺材加上放棺材的一方四五十厘米高的台子给了莉欧娜足够的垫脚，她得意地俯视着阿比斯，似乎这样的视角才能让她跟阿比斯交流。
“好，反正我的心脏都不跳了，你就听你的，当我已经死了吧。”
莉欧娜的嗓子还有点破音，她又轻咳两声，清清嗓子。
“好，那我就开始说了。”阿比斯这才背着手陈述道，“你已经死了四十二年，你死于一个未知的诅咒。这个秘密知道的人很少很少，我是从一个被秘密处死的宫廷侍卫的灵魂那里听来一点蛛丝马迹，然后推测出来的。现在亲眼见过你的样子，我就更可以肯定你的死因了。”
“胡说八道，我都没感觉自己的身体产生什么变化，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你怎么知道？道听途说外加随意揣测？”
莉欧娜马上就对阿比斯表达了她的不屑之情。从她的表情上看得出来，这位公主大人是真的没有感觉到过自己身上有一个诅咒这件事——不过，换做一般人，也未必会相信一个刚刚认识的少年的一面之词，阿比斯对此也早有准备。
“我可是有铁证的。”阿比斯指指莉欧娜的上腹，“前不久，我遇到了一个死灵术士，他正在一边把活人转化成丧尸作为侍卫，一边朝着你的陵墓移动，你猜他打算干什么？”
“来我这里开宴席吗？”莉欧娜翻了个白眼，“再卖关子我就走了。”
“他属于一个叫做亡灵议会的组织，要执行一个秘密任务，就是到你的陵墓里来，将你胃里的一个诅咒道具拿走。”
阿比斯眼看着对面的莉欧娜听到这句话变了脸色，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胃。
“哦，不用担心，他已经被自己的丧尸撕成碎片了，不会来打开你的肚皮取你的胃的。”阿比斯微笑着让莉欧娜放心。
“那你打算怎么验证你所谓的铁证呢？”莉欧娜说道，“别忘了，你现在仍然没有任何物证。我堂堂斗气天才是不可能因为区区诅咒就死掉的，我的生命力有多强你知道吗？小的时候我被一匹马直接踩在胸口，如果是普通的小孩早就死了，而我三天之后就能下床活动，第四天就已经能到处乱跑了。”
“这个简单，我把你的肚皮打开，取出你的胃，看看里面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