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陌
“你们打算怎么休息？”让桑托斯把马车存放好之后，吉薇娅站在旅馆的柜台前，扭头问阿比斯三人道，“我可以为你们三个人开一个大房间，或者两个，或者三个。”
莉欧娜和芙萝拉马上看着阿比斯，不知道他现在打算怎么安排。
“麻烦给我们三个人开两个房间吧。”阿比斯说道，“她们两个关系很好，可以休息在一起，我自己睡一个房间就好——不如说我根本不需要睡觉，因为我已经睡了很久了，是真的睡足了。”
莉欧娜为阿比斯少见的绅士风度感动的同时，也有点淡淡的遗憾，而一旁的芙萝拉则也是有点失落的样子，她本来还打算晚上照顾阿比斯睡觉来着。
“你们两个就好好休息吧，我知道你们以前都很少坐篷车出这样的远门，这下你们终于可以伸开腿，彻底放松一下了。”阿比斯柔声对两位少女说道。
“如果有敌人……”芙萝拉有些迟疑地问道。
阿比斯没有回答，而是冲着芙萝拉眨了一下眼睛，芙萝拉也很快就明白了阿比斯的意思——他是让一路上照顾他的莉欧娜和芙萝拉安心休息，其他事情交给他就好。
芙萝拉也无言地点点头，她相信阿比斯的能力，既然阿比斯这样安排了，她今晚就会跟莉欧娜好好放松一下，不再考虑别的东西了。
……
整个车队都安顿了下来，士兵们在吉薇娅的房间附近租下了几间便宜的房间，几个人睡在一起，留下两三个人轮班看守吉薇娅房间的安全。
阿比斯也坐在了自己的房间里面，这个房间不大，价格也十分公道，只有一张小小的床。这是本来就不打算晚上好好睡一觉的阿比斯特意要求的，他甚至没打算躺下。
那个凯文王子派来的刺客什么时候来呢？面对新敌人的兴奋感让阿比斯晚上的思维也相当活跃。
他在房间里面静静地坐着，抱着一本莉欧娜先祖记载的域外邪神笔记慢慢阅读着，偶尔打开房门，朝着走廊上看一下。阿比斯和吉薇娅的房间分别在走廊的两端，只要往走廊上看就知道有没有可疑的人了。
一个士兵正在走廊上装作睡不着觉散步的样子闲逛着，看见阿比斯之后对着阿比斯轻轻鞠了个躬，以示尊敬，就开始继续起自己巡逻的工作来。
时间过去得很快，当阿比斯看完一遍，将手中的笔记合上的时间，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了，时间都到了后半夜。
阿比斯进来之前其实偷偷在外面布置了一个简单的魔法防御机制，如果有什么人或者东西偷偷溜进旅馆，是绝对逃不出他的侦测的。
“不会真的不来了吧，那可就太没意思了。”阿比斯喃喃自语道。
说着，他又打开房门，朝着走廊看了一眼。
走廊还是那个走廊，之前的那个负责守卫公主安全的士兵也还在装作旅客，时不时地注视着吉薇娅的房间。
正当阿比斯打算再说一句可惜，然后关上窗户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了那个巡逻的守卫的一点不对劲。
他走路的姿势和一般士兵有所不同，看上去非常轻松，仿佛在低重力的情况下散步，而且穿着皮甲的身体好像也不太对劲——显得太过单薄。
“等等……敌人派来的刺杀者，真的需要‘进来’ 这个过程吗？”阿比斯的头脑里马上蹦出来一个念头。
第一百零七章 这个卫士有点怪
眼前的这个卫士似乎有点问题。
阿比斯不假思索，轻念咒语，一股常人无法发觉的微弱魔力波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出去，在两个呼吸之后又返了回来。
心跳探测，这个法术本不属于死灵学派，是疗愈学派的法师用来检测自己要治疗的伤者的心跳是否还存在而发明的法术，只要一定范围内有心脏在跳动的生物，就可以将结果返回到法师那里。
但心跳探测却是中阶以上的死灵术士必备的技能，原因无他，这个法术可以判断自己的施法对象有没有死透，成功率和效率很高，比对着尸体补一刀也显得优雅很多。因为对着活人或者半死不活的人使用死灵法术是不会有效果的，只会浪费施法材料。
于是；，这个本用来救治活人的法术就被死灵术士们广泛地应用于自己平时的工作学习中，让疗愈学派的法师们气得牙痒痒。
返回信息的魔力波很快就将结果告诉了阿比斯——那个卫士的确没有心跳。
阿比斯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还好发现得早，不然可能要等到这个家伙展开暗杀之后才能发现了。
他停止趴在门框上偷窥的行为，迈出了自己的房间，径直走到那个卫士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嘿，兄弟，我对你上衣里面的身体很感兴趣，能不能脱下来让我看一看？”
他和蔼可亲地微笑着，看着那个卫士。
卫士明显地愣了一下，眼珠迟缓地转动两圈，开口道：“不行。”
他说话的时候似乎有点漏风，声音很轻，皮甲里面的衬衣明显地向下瘪了几下。
阿比斯也不等他同意，死灵术士的信条中需要尊重的是生者与死者，但面前这个家伙既不是活人也不是亡灵，阿比斯也懒得尊重这些极有可能是凭空量产出来的怪物。
他一把抓住卫士的皮甲，手臂上瞬间爬满锋利的白骨，形成一个爪子的形状，只轻轻一拉，那一副本来可以抵挡锐器劈砍的厚皮甲连带着里面的一件锁子甲外加一件衬衣就如同热刀切过的蜘蛛网一下直接碎裂，露出了里面的身体。
说是身体，这家伙的整个腹部和背部都是一个贯通的大洞，所有内脏全都不翼而飞，展现在阿比斯面前的是他已经流光了血的，惨白的肌肉和恶心的脂肪。
阿比斯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在没有脊柱的情况下直起腰的吗？”
那卫士当然不会回答阿比斯这个状况外的问题，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的他直接从腰间抽出自己的刀，顺着抽刀的势头，身体一个旋转，直接砍向阿比斯的脖子。
大蓬的斗气烈焰瞬间在卫士身上爆发开来，与此同时，他的刀身上也闪烁着许多魔法符文——他在挥刀的同时，给自己的攻击施加了魔法。
当！
刀砍在阿比斯的脖颈上，响亮的金属撞击声带着一片火花响彻旅馆，阿比斯被击中的部位早已经覆盖了一层骨甲。
但攻击还没有结束，在武器接触到阿比斯的身体的同时，上面附加的魔法也发挥了作用：一股股巨大的推动力传来，带着那把刀拼命地往下压，只不过被阿比斯的骨甲卡住，无法动弹分寸。
“魔斗士？”阿比斯微微一笑，这家伙很强，如果阿比斯只是个普通的法师，现在可能已经死了——他的攻击有破魔效果，可以突破一般法师的防护。
既然这家伙没有内脏，阿比斯也不想继续留他当祸害了，只听他迅速地念出一串拗口的咒语，强大的魔力立刻作用在假卫士身上。
扑哧！扑哧！
假卫士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他身上剩余的其他骨骼就在阿比斯的魔法之下迅速变形，增生，化为一根根尖刀透体而出，从他身体的每一个有骨骼的地方一路划开他的皮肤和肌肉，顺带着也破坏掉了他身穿的所有铠甲。
只用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假卫士就已经被自己的骨头解剖开来，整个人都开了花，直接倒在阿比斯面前。
刺鼻的腥味从假卫士的尸体上传来，阿比斯马上蹲下去，仔细地查看他尸体的变化。
果然不是生物。阿比斯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这家伙肚子和背上那个大洞中露出来的血肉根本就是做样子给人看的。他的确有骨骼和皮肤，但肌肉组织和生物完全不同，那根本就是一包黑泥，暴露在空气中之后就开始腐蚀……不，是同化自己的骨骼和皮肤，让它们也变成黑泥。
看来，敌人的尸体会转化成黑泥是这么一个原理。阿比斯点点头。
那么解剖也就没什么意义了，这些梦魇之主派来的怪物根本就不算是生物，解剖他们的尸体没有任何价值，只是找到一包一包的黑泥而已。
阿比斯有些失望地站起身来，看着自己的四周。
没错，就在他刚刚蹲下去认真观察那个假卫士的尸体产生的变化时，另外几个卫士已经将阿比斯围了起来。
阿比斯不紧不慢地看了一圈四周的卫士的脸，很快就从中发现了一个熟人——那是之前观察士兵的梦时，出现在梦中的那个被矮人的弩箭射死的大胡子士兵伯克。
“原来如此，你们已经趁我们不注意混进了我们的队伍，而且似乎用了什么手段让我们注意不到。”阿比斯非常赞许地点着头，“顶替已死的士兵，出现在队伍中，竟然没有人发现异状，就连我也像个蠢货一样被蒙骗到现在……梦魇之主，你的手段确实很高啊。”
“过奖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阿比斯的前方传来。这声音听上去无法分辨是男是女，语气轻佻，似乎带着一丝兴奋的情绪。
“你果然在，说吧，你是什么时候盯上我们的？”阿比斯淡淡地问道。
“本来我只是打算吃一点恐惧，顺便帮助凯文王子除掉那个公主，但就在我跟踪你们的队伍的时候，我发现了你。”那个声音缓缓说道，“我现在对你非常有兴趣，我从那个时候就想吃掉你的恐惧了。”
“以恐惧为食吗？”阿比斯点点头，“话说，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的话，我现在并不在现实世界里吧？”
第一百零八章 有排面的邪神
“呵呵，凡人，你很敏锐。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判断出自己不在现实中的。”那个声音笑了笑，似乎对阿比斯的想法非常感兴趣。
“直觉吧。”阿比斯背起手来，“因为我一开始没有感觉这个已经变成了淤泥的家伙有异常，这不是一件寻常的事情。因为我是一个死灵术士，我天生就对不符合世界规则的东西有很强的感知，它竟然能逃过我的感知，直到我专门为它释放了一个心跳探测的魔法。”
“那东西叫魇灵，是我制造出来以影响物质世界的工具。你对自己的感知这么自信吗？这很有趣。”邪神的声音在阿比斯身边环绕着，似乎在围着阿比斯转圈一样。
阿比斯并不慌乱，他完全无视了身边那几个手持着各色武器，冷冷地盯着自己的魇灵，看着面前的空气，问道：“不知道我可否有幸见上你一面？你好歹也是位神祗，这样藏头露尾的似乎不太符合你的身份？”
“哈哈，凡人，你以为我不想现身来见你吗？”那个声音又笑了起来，“你看不见我，这就是我对你最感兴趣的地方。”
“愿闻其详？”阿比斯也挑了挑眉毛，看来事情并不像他想的那样。
“自我介绍一下吧，我的名字叫施莱兹赫，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但考虑到你们人类的发声器官在念我的名字时可能会有些拗口，你也可以称我我梦魇之主，这是上一个世界的人类对我的称呼，虽然他们已经在内斗中灭绝殆尽，但这个称号很契合我的身份，因此我决定保留。”声音娓娓道来，他显得很从容，可以看得出，这位域外邪神和之前那个蠢笨而单纯的沉沦之主完全不同，“我不存在于物质世界，因此我也没有一个固定的形态，而我呈现在每个人面前的样子，都是那个人心底最恐惧的东西。”
阿比斯也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而我心底没有恐惧的东西，你就无法在我的眼前现形？”
“没错，就是这样。”梦魇之主的语气好像在跟自己的朋友谈笑一般，“你知道吗，我从诞生起，在海·特维尔之前辗转了三个世界，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真正无所畏惧的人。”
“那第一个是谁？”阿比斯饶有兴致。
“第一个？他的名字不重要，因为他已经死了，死在自己同类的刀下，那曾是个真正的英雄，铁骨铮铮而无所牵挂。但我最终成功了，成功地让他感受到了恐惧，最终被恐惧俘虏，成为了我的信徒。具体是怎么做的嘛，且容我保密，毕竟我还要拿这招对付你。”梦魇之主的声音显得有些意犹未尽，像是刚刚吸吮过骨髓的狼，“我还记得那个无所畏惧的人的恐惧的滋味……鲜美、辛辣而营养丰富。今天我终于发现了惊喜，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我会让你陷入恐惧，会让你变成我的信徒，看着吧，这一天不会太远。”
“你的食物，就是恐惧？你只吃这个？”阿比斯完全无视了梦魇之主的恐吓，反而好奇地问道。
“当然，我只存在于精神世界中，所以我的事物也是精神。怎么，你作为物质生物，理解不了这种事情？”
“哦不，我当然理解，我只是有点好奇你不会吃腻吗？”阿比斯摊开手，不吃东西的人他又不是没见过，在遇见芙萝拉和莉欧娜之前，他整天都是跟各种鬼魂厮混在一起，更别提他还上神界见到了那几位不会上厕所的神明。
“呵呵，我当然不会吃腻。每个人的恐惧都是独特的，有着独特的味道，只不过庸碌之人的恐惧味道太淡，而世上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庸碌的，正因如此，我才寻求那些精神格外强大的人，追寻那些独特的味道。”
“你好像个美食家。”阿比斯一乐。
“唔……你可以这么说。”梦魇之主稍微愣了一下，但似乎对阿比斯的这个形容很满意。
“话说，能跟我讲讲，这么强大的你，为什么会受雇于凯文王子，帮她除掉吉薇娅公主吗？”阿比斯提出了自己一直好奇的问题。
梦魇之主突然大笑了起来，如果祂现在有身体，也许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哈哈哈！可怜的凡人，你以为我会受雇于人吗？你以为我是保姆？是佣兵？我可是神祗，我是凌驾于所有凡人之上的神祗，没有人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也没有人有资格跟我交易。你们的利益和欲望、悲欢与离合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可不是能让凡人驱使的蠢货！”
不知道如果沉沦之主听得到祂的话，会不会感觉自己被冒犯到了。
“没有受人驱使？”阿比斯有些意外，“你是自己要这么做的？”
“凯文王子，好一个笑话，哈哈哈！我提醒你，别太拿他当回事，凡人。我不打算告诉你我折磨吉薇娅公主的原因，但我会让你看到，她的心智被我慢慢地摧毁，最终变成一个失去所有斗志的胆小鬼，带着她的追随者们走上毁灭。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中，凡人，你的出现没有让吉薇娅的结局来得早一天或者晚一天，你什么也没有改变，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不告诉我就算了，我会自己弄明白的，而且我很愿意这样做。”阿比斯不仅没有因为自己猜错而感到尴尬或不快，反而因为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而有些惊喜。
“我打算先预热一下我的新食物，你叫阿比斯对吧？阿比斯，我会把你困在噩梦里一个月，过一会儿，你的梦境就会重置，忘掉所有事情，你会信以为真地在梦中保护你的吉薇娅公主，指挥你的眷属，但吉薇娅公主每次都会被杀死，我要让挫败感折磨你的心，把你好好地腌制入味。”梦魇之主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恐吓之意。
“如果我能挺得住这一个月呢？”阿比斯耸耸肩，“你会放我走吗？”
“当然，而且现实中的时间也只是过去几个小时，你可以继续你的生活。我会暂时放你离开。”
“只要我表现得好，你就会让我自由地做我想做的事情吗？”
“哈哈哈，你在谈条件？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但我很喜欢你的性格，所以我决定，只要你表现得好，我就让你自由一段时间。”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哼哼，你的梦境还有一分钟重置，准备好迎接无穷无尽的敌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