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陌
他的视野中，在远处，似乎有另一支队伍，同样骑着马，举着旗帜。从那旗帜的规格上看，似乎又是一位和这位莫里拉大主教同级别的大人物来了。
……他们这是来干什么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叛徒的末路
连续几天，都陆续有从各地赶来的朝圣者要求进入总部，一开始教皇还没办法只能批准他们进入（躲在地下室的他当然没有露面，只能隔着门跟前来通报的人说话），但到后面，他也意识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了。
怎么这个时候，各地的高级成员都带着手下往总部跑？虽然总部足够大，能让这些人住下，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都有些太反常。
现在可不是什么节日庆典的时候，教皇也没有邀请任何人来总部，可这些人一个接一个地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当教皇开始思考起这些不速之客的目的时，一个令人胆寒的身影就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阿比斯！
教皇缩在冰冷的地下室里面，还裹着棉衣的他突然流下了汗水。
阿比斯不打算自己动手，而是打算借助教廷自己的力量，来把他这个教皇推下去！这可如何是好？如果阿比斯动手，那普泰斯塔教皇说不定还可以根据福睿斯枢机之前的计划，把阿比斯的名声给搞臭，然后让阿比斯不敢再进一步。
可现在，阿比斯竟然选择了这么一条路子来对付他，这让他一时间束手无策。
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和合适的条件，他说不定还能想出来什么对策，但现在，他出于对自己安全的担心，把自己关进了地下室，而那些名义是朝圣，其实就是来发难的各地主教也陆续进入总部，这可是一下子把普泰斯塔教皇逼进了死胡同。
他想反扑一波，可现在的他什么都没有了。
欺凌之主在前些天已经联系不上了，这个曾经以强大的力量，如乌云般笼罩在海·特维尔世界之上的邪神，就这样突然间消失，再也不响应他的祈祷。
而那位在欺凌之主指导之下培养出来的半神，也不知道在哪里。教皇有关半神的记忆已经被欺凌之主特意抹去，他什么也不知道。
现在的他，已经憋屈得无以复加了。
“教皇冕下，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在一旁的一位神术师问道，“那群人，难道是打算政变吗？”
“教皇冕下如此英明神武，竟然有人想要推翻冕下的统治？这简直太过分了！”一位圣骑士说道。原本以他的身份不应该说太多的话，但这两天在地下室里面，让他的心情也十分焦躁，根本忍不住。
教皇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下们。这里面有几位是极端保守派的人，跟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但还有几位不是，他们现在还在以为教皇是个称职的好领导。
他沉默半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接下来的事情，就任其发生吧。”
很明显，教皇决定放弃抵抗了。不是他消极，是他真的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
聚集在总部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一开始只是在教廷膜拜九神的雕像，为每一位神明献上贡品，高歌九神的恩德，表达自己的忠诚。但到了人多到一定数量之后，他们就开始在总部里面有目的地散开，在每一栋建筑物里外徘徊，大有要接手控制这里的意思。
这吓坏了不知情的人们。教廷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这样大的变故，更别提各地的主教突然跑到总部来接手这里了。有些胆子大的人向熟人打听发生了什么，得到的答案令他们十分震惊，这些人竟然是为了讨伐背叛九神的叛徒而来的。
又过了几天，人已经差不多全部到齐。从大陆各地赶来的教廷成员们可不是只有骑马这一种交通工具，为了能够尽快地集合，他们用上了狮鹫兽，乃至法师来赶路。只剩下一部分人还因为路上突然有事情耽搁而没有到场。
时机已经成熟，而现在教廷也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变得如同一个吹鼓的气球，一旦受到一点刺激，就会立刻炸开。
教皇已经很多天没有露面了，一部分从外面赶来的朝圣者开始要求面见教皇。大家并没有直说教皇背叛了九神，只是一再坚持希望教皇和九神沟通，得到神谕。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教皇早已经背叛了九神，九神虽然不在乎凡人怎么对他们，但也绝对不可能再容得下背叛者。因此，现在你就算用刀子顶在教皇的喉咙上逼他去跟九神沟通，他也不可能做得到了。九神早已经切断了跟教皇的任何联系。
极端保守派的一部分成员从自己藏身的地方暂时出来，试图对目前的事态做点什么，但他们发现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抗议的人越来越多，而这些抗议者里面也不乏强大的神术师和圣骑士，一旦打起来，他们的那些士兵也未必能获胜。
……
“拉蒙大人，我们还是回去吧。”一个侍从小声地对一旁的拉蒙说道，“我刚刚观察到，有很多人看您的目光也不善，难不成……”
“别说那些丧气话。”拉蒙瞪了这位侍从一眼，同样是小声地对自己的侍从说道，“我们现在很隐蔽，没有人知道我们曾经做过什么。到时候我们只要装作跟他们是一伙的，然后尽可能地制造混乱，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就可以了。教廷的颠覆恐怕已经不可避免，那么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这浪潮中找到自己的一根浮木，活下来，懂吗？”
“我明白了，拉蒙枢机果然睿智过人。”侍从讨好地对拉蒙施了一礼。
“既然背叛的事情已经暴露，那么我们就让更多的人暴露出来，他们都是我们的挡箭牌……走，我们去给我的那支直属部队下命令，我要让他们搞点事情出来……”
拉蒙的话还没说完，在他们所处的阴暗角落之外的人们突然爆发出了一阵骚动。
“看！圣女殿下出来了！”
“……还有我们的最强神术师，万提卡大主教，他也来了！”
“怎么还有几位平民？快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那个男孩是什么来头？一位流浪法师？”
听到流浪法师这个称号，拉蒙突然心头一震。
而在总部内负责防守的部队也在这个时候突然警钟大作，乱作一团。
“敌袭！刺客阿比斯出现了！应战！应战！”
第三百七十八章 狄米娜的证人
驻守在教廷总部的士兵们怎么也没想到阿比斯竟然会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更离谱的是，在这之前，全神戒备的他们都不知道阿比斯在这里。
所有的士兵都紧张万分，在这几天里面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在这一刻再度被拉紧，他们迅速列阵，盾牌手在前，长矛手在后，弓箭手从各个位置瞄准了阿比斯，圣骑士们蓄势待发打算冲锋，一部分神术师也准备好了使用神术来压制阿比斯。
不过现在，狄米娜圣女就在阿比斯的身边站着，这让这些人不敢轻举妄动。
“阿比斯！你胆敢劫持教廷圣女！现在我命令你立刻离开圣女殿下，束手伏诛！”一名圣骑士声色俱厉地对阿比斯呵斥道，“你以为你进了教廷还能走吗？”
这名圣骑士并非打算虚张声势地吓唬阿比斯，他是真的对自己这边的力量非常自信。现在的教廷总部早已经被大批大批的部队围住，神术师和圣骑士也遍布这偌大的区域。就算是全大陆最强的法师在这里，也要被抓住！
跟着狄米娜一同走着的阿比斯朝那位圣骑士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多神术师的确已经正在锁定他。他耸耸肩，说道：“别这么着急，我对圣女殿下可没有什么恶意。你们这样紧张下去，万一走火，场面可能就不好收拾了。”
阿比斯说的没错，一部分弓箭手的弓弦都已被拉开，一旦有谁紧张得手一抖，射出一支箭，箭矢朝着圣女飞过去，那情况可就要复杂得多了。
士兵们愣了一下，随后突然感觉到自己手中的武器变得非常沉重。
同时，弓箭手的弓弦也突然断裂，噼噼啪啪的声音响成一片。
神术师们下意识地想要使用神术，却发现下颌关节和舌头变得僵硬，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也在这个时候骤然响起，那些刚刚剑拔弩张的士兵们这个时候突然失去了自己的武器。有的人更是被突然变沉的武器拉了个趔趄。
众人一片哗然。在他们眼皮底下，阿比斯甚至动都没有动，就把所有士兵的武装都解除掉了？
这是什么层次的力量，简直犯规！
从各地赶来的人是知道阿比斯站在他们这边的，但教廷里面的人有的却还没有得知这件事情，他们理所当然地被阿比斯吓得瞠目结舌。有的人腿都软了——阿比斯这样的力量，想要把他们全都杀掉，岂不是轻而易举。
但阿比斯似乎没有进一步的举动，而在他身边的狄米娜看上去也并不害怕。这让那些人的一部分恐惧转化成了好奇。
阿比斯依然用自己悠闲的目光看着士兵们，见士兵们的武装全部被解除，才说道：“好了，现在我已经帮你们把危险因素排除了。大家完全没必要搞得这么僵……狄米娜殿下，还是您说两句话吧，在这里，您的话语应该比我有用得多。”
狄米娜对着阿比斯点了点头，便开口对大家说道：“请大家不要惊慌，在场的各位不会有危险的！今天阿比斯先生的出场也许有些人感到很惊讶，或许还会有些害怕，但请大家务必冷静下来，因为阿比斯先生不是坏人！”
士兵们当然不会因为狄米娜说阿比斯不是坏人就放下戒备，他们本来也不是在教廷总部常驻的军队，跟圣女不算很熟。但现在的情况也由不得他们不信了——他们的武器现在全在地上呢，刚才有人试着捡起来，但不管怎么用力都无法牵动地面上的武器分毫。
“我有必要向大家宣布一件事！恳请教廷军的兄弟姐妹们，听我一言！”狄米娜这个时候加大了音量，她弱气但坚定的嗓音不需要任何魔法的增幅，就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虽然教皇下了命令，要你们防备阿比斯，但你们完全可以不照做，因为教皇背叛了九神！他现在已经没有资格做教皇了！”
现在的确有些人已经从朝圣者们那里得到了消息，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大规模声张，因此现在大多数的总部成员还蒙在鼓里，尤其是教廷军，他们不能随便跟外来者交流，更让他们的消息闭塞。现在听到狄米娜宣布的这句话，他们全都愣住了。
接着，巨大的骚动从本来秩序井然的教廷军中爆发了出来。
刚刚的那位圣骑士（他显然是现场教廷军中的指挥官）听到这话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对狄米娜质问道：“圣女殿下，您知道您刚刚说了什么吗？”
“今天的主角是这几位信徒！”狄米娜后退了两步，将站在自己身后，却因为平民身份而被大家下意识忽略了的几个人露出来，“请大家听他们讲述自己亲人的遭遇！”
这几位平民，其实是阿比斯这几天从大陆各地找来的。他们中有精灵，有人类，有矮人，也有半身人，身上的服装也是大陆各地的迥异风格，职业身份也不尽相同。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的亲人朋友自从来总部朝圣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阿比斯这几天可没有闲着，芙萝拉之前在梦境中读取过教皇的记忆，她顺便记住了负责活人祭祀的那个人是谁。而阿比斯则是按照芙萝拉的思路，抓到了那个人，并叫了个手下冒充了这个家伙，在炼金实验室里把这个人的记忆也读取了——他以前将哪些前来朝圣的无辜平民作为祭品，被阿比斯一五一十地掌握在了手中。
随后，阿比斯就顺藤摸瓜地展开调查，最终从大陆上的各个地方找来了这些亲人失踪的平民，以及跟那些人一同旅行朝圣的朋友。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那几位平民虽然十分紧张，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亲朋的遭遇。有些人的亲人无端失踪，有些人的朋友说要在总部留宿就再无音讯，这些平民所说没有半句假话，有的人更是说着说着就声泪俱下。
在他们的叙述中，教皇多次出现，很多时候是他与那些失踪者“偶遇”，然后亲切地邀请他们留在总部，才引出了接下来的失踪。
教廷军们全都愣在了当场。他们的确之前是准备好了作战，但那是为了效忠教廷，现在听到这些由圣女亲自担保的消息，让他们心中的信念几乎是瞬间被击垮。
他们一直效忠，并愿意为其赴死的教皇冕下，竟然是个不信仰九神的邪教徒？！
第三百七十九章 背叛的证据
在这里发生的骚动很快就被教廷总部的所有人得知了，狄米娜出场的地方是经过挑选的，前面就是一座广场，因此这里的人也越聚越多，不管是谁，只要走到附近，武器就会自然地落到地上——阿比斯的魔法依然在起效，没有任何人有办法破解。
在几位亲友被害的平民讲完自己的所见所闻之后，狄米娜开始叙述起了之前在梦境里面看到的，叛徒们的邪恶行为。这些事情都是她在梦中所看到的，她自然是拿不出什么确凿的证据，但圣女作为教廷重要的发言人，大家也都天然地对她的话多了三分信任。
为避免节外生枝，狄米娜也没有把芙萝拉的名字说出来。当然，这并不会对她说话的效果产生什么影响，因为比起那位曾经的圣女，实际上还是狄米娜现在话语的分量更重。
“我知道，大家可能会觉得，阿比斯先生虽然是个名震大陆的强者，却未必可信，他展现给我的梦境也未必是真的，那么，我愿意用一个方法来验证这个梦境的真实性。”狄米娜说完自己在梦中的所见所闻，见在场的各位果然还是将信将疑，便继续说道。
大家都不说话，但他们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特意找了个高处站着的狄米娜。
“我在梦中，曾经见到过教皇冕下，因为害怕别人清算他的罪孽，便在自己的住所布置了至尊魔像来防御，一旦有人闯入，至尊魔像就会直接发动攻击。”
狄米娜还带着点婴儿肥的稚嫩脸蛋上满是严肃的表情：“这显然是严重违反了规矩的——大家都知道，我们的教义中这样要求过神职人员：‘若你犯了罪，审判到了，不可行困兽之斗伤及无辜，损人害己乃是一等大罪’。而至尊魔像的工程量颇大，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被外人仿制。我们现在可以去教皇冕下的房间一看究竟！”
下面的人们也开始默默点头。他们都是神职人员或者教廷军，除了混在里面吓得不敢乱动的几个叛徒之外无不是虔诚的信徒，对教义都是相当熟悉的。
这教义可不是瞎编出来的，而是根据九神的神谕编写而成。临死也要拉垫背的，显然是一种破坏平衡的行为，九神自然不提倡。
而教廷的至尊魔像也的确无法被外人仿造，这门技术同样来自于九神的指引，因为它涉及到一些“制造灵魂”的法门，制造它需要非常大量的时间。如果能在教皇的房间真的发现至尊魔像，那么狄米娜的话自然就值得信服。
“走！现在我们就去拜见教皇！”
早已经混在人群中的格利特振臂一呼，将还在沉浸于思考的人们叫醒。
有人迈出第一步，包括进步派、中立派甚至保守派的人群便化作一道洪流，朝着普泰斯塔教皇的住所方向涌去。教廷军受到军纪的限制还暂时不能走动，但一些人也被他们的指挥官派遣着跟随人群一同前往。
庞大的人流默默地朝着教皇的住处行进着，他们一言不发，但数千人的脚步声也依然令人震撼。教皇的住处是教廷总部里面视野最好的地方之一，跟他们所在的广场相隔不远，很快，众人就来到了那扇足有两层楼高的大门前——打开这扇门，就是教皇的会客室。
狄米娜在阿比斯和一众贴身护卫的簇拥之下，穿越自动让开一条路的人群，径直走到了门前，然后亲自拉动大门上华丽的黄金门环，叩响了大门。
“教皇冕下，我是狄米娜圣女，我恳求您允许我进入您的会客室！”
狄米娜的语气很礼貌，也很坚定。在她近前的阿比斯看向她自然垂落的左手，发现她现在正紧握着自己的袖口，显然，这位小姑娘并没有她看起来的那么坚定，才十五岁的她还是第一次领导一场革命，紧张得不得了。
教皇的回应自然是没有响起，在门外的人们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带着如山岳般的压迫感。
狄米娜第二次叩响大门：“教皇冕下，我是狄米娜圣女，我再次恳求您允许我进入您的会客室！如果您能听见，请回答我！”
教皇依然没有任何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