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陌
“穷人缺钱，富人缺德。”莉欧娜耸耸肩，“说到底还是法律不够完善。”
“嗯……小姐您的看法也很尖锐。”少女迟疑了一下，还是记在了自己的本子上，“那您觉得西帝国的医疗怎么样？”
“哦，挺好的啊，水平相当高了，很多病都能治。”莉欧娜想了一下，说道，“我是说那些宫廷医师。民间大夫不清楚。”
“我知道了，谢谢您，小姐，你们三个是一起的吗？我请三位喝杯酒吧。”少女给莉欧娜小小地鞠了一躬，说道。
“当然好了。”莉欧娜满意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去，“不如你跟我们一起坐在这里喝吧，海伦。”
“如果三位不嫌弃的话……啊！”
少女本来还满面笑容地回答着莉欧娜的话，突然愣了一下，然后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副大事不妙的样子。
“海伦？”阿比斯又从笔记上移开目光，“你认识她？”
“你看笔记都看傻啦？”
莉欧娜无奈地摇摇头，跳下椅子，亲自把原本放在少女自己桌子上的那杯酒拿到柜台上，好让她能跟自己一行人一起坐着。被莉欧娜称作海伦的少女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是好，愣在那里，坐下也不是，离开也不是。
“请问，您怎么……”
“你用了炼金药剂改变自己的瞳色，对吧？”莉欧娜踮起脚，凑近海伦的耳朵，小声地说道，“你的香水恰到好处地将药的味道盖了过去，但你瞒不了我，我的鼻子比你想象的灵敏得多。我旁边的这两位肯定也察觉到了，只是一个懒得说，一个不好意思说而已。”
“啊，这……”海伦不顾耳朵被莉欧娜吹得有些痒，慌张地摆着手，“我不认识什么叫海伦的人……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者。”
“嘿，低调点，别让别人听到了。”莉欧娜的表情逐渐变得促狭起来，她带着点捉弄地说道，“只要你乖乖的，我就不会把你的秘密告诉别人哦。”
“小姐……您是怎么识破我的身份的？”海伦让自己镇定下来，问道。
“这还不简单？首先你走路的姿态就说明你接受过正统的宫廷礼仪教育，而且你的通用语说得这么棒，一点口音都没有，也能证明你是一位出身高贵的贵族。银色的头发，可以排除是碧绿色的眼睛，再加上你记笔记的时候露出来的一条手环，虽然你没有把你的专属首饰带出来，但这条手环是宫廷工坊制造的，我没说错吧？海伦公主殿下？”
莉欧娜没说她看出海伦的身份也跟她的五官和自己很像有关，她可不想以一个死人的身份认个侄女出来。
没错，这位少女，就是当今皇帝贝奥斯陛下的独生女，海伦公主。
莉欧娜很高兴能见到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但她也有些疑惑，这位公主大人不好好地在宫里面待着，为什么要跑到外面做采访？
不会跟她当年一样，闲坏了吧？
第四十二章 “不称职”的公主
海伦公主可谓是金狮鹫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名人，她并非皇帝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她前面还有两个哥哥，令她出名的是她的美貌。
在人们的流传之下，海伦公主可不仅仅是美丽那么简单，她的两只眼睛明亮得像天上的星辰，皮肤白皙得像独角兽的乳汁，头发是五颜六色的银，晚上不能走在街上，因为她的盛世美颜会发出光来，被人认出来。她的体香能治疗鼻炎，她的嗓音能治好耳聋——这样的传说简直不亚于当年的芙萝拉圣女，最大的区别是圣女的传说是真的，这位只是百姓们越传越玄乎而已。
比起一位健健康康活着的公主，阿比斯对他身边那位死了四十二年，还没来得及把身上的香料味洗掉的公主更加感兴趣，所以进城之后也没怎么去刻意地了解。可莉欧娜不一样，这位跟自己长得很像的海伦公主可是她的血亲，是她的侄女，因此她也没少向酒馆老板达尔询问关于海伦公主的事情，达尔还说得头头是道，结果公主到了他面前他也没认出来。
“那我就跟三位喝一杯。”海伦公主让自己镇定下来，恢复了礼貌优雅的模样，坐在了阿比斯旁边，“还请三位不要……”
“放心，不会的。”莉欧娜拍拍阿比斯的后背，“肾虚男，一边呆着去，我要跟她喝酒。”
阿比斯委屈地站起来，坐到其他椅子上继续读笔记去了。莉欧娜则是拿着自己的酒坐在了海伦公主的身边，小声地问道：“嘿，告诉我，你为什么出来采访酒馆里面的死老百姓？”
“不是死老百姓。”海伦公主郑重其事地纠正道，“是人民。”
“哦，对不起，瞧我这张嘴。”莉欧娜也识趣地自嘲道，她也看出来对面这位公主殿下不同于玩世不恭的她，对待这件事情的态度相当认真，“那你就讲讲为什么要出来采访酒馆里的人民吧。”
“我……我想知道人民需要什么。”海伦公主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有些羞涩，但语气很肯定，“在宫墙后面每天只能看到油头粉面的贵族们，永远没法知道真正的帝国是什么样的。”
尽管海伦公主刻意压低了声音，可一旁读着笔记的阿比斯还是抬起头看了海伦公主一眼，芙萝拉则是欣慰地点了点头。
莉欧娜不由得感到一丝惊讶。在之前她从达尔口中得到的消息都是在说这个公主有多么漂亮，多迷人，她先入为主地以为海伦公主是个非常善于打扮自己的，非常“称职”的公主，但现在坐在自己身边的人，似乎跟想象中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地大？
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公主哪里有道理思考人民需要什么？大部分的公主都是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以后好嫁给一个配得上皇家的贵公子。稍微有点志向的，就早早培养自己的亲信，想办法把自己亲爹或者亲妈在晚年架空，等他们完蛋的时候顺理成章地成为女皇，然后把以前跟自己争抢过的兄弟姐妹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无冤无仇的就找个影响不到自己的地方发配出去。
其实莉欧娜一开始预想的自己的一生就是找个男人嫁了，顶多仗着自己的武力值，可以自主挑一个看得上眼的小帅哥。她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斗气天才，但又没有仗需要一位公主去打，现在跟着阿比斯到处溜达，反而还比宫廷的生活更美好，至少很自由。
“这……我还真没想到，这有什么用吗？”莉欧娜歪着头，“这里可不是精灵诸国，皇帝可不是靠人民的选举得出的。”
“可保护人民，为了人民着想，是皇家的责任啊。”海伦公主有些不高兴，“我不想当一个只想着自己的人。”
她喝了一口杯子里面的酒，这酒显然不太符合她的口味，但她还是保持着面部表情的优雅，尽量面不改色地喝了下去。
莉欧娜愈发对面前这位有些天真的女孩起了兴趣。
“那你现在采访出什么结果了？”莉欧娜问。
“我一大早就秘密地从宫里面出来了。”海伦公主小声地告诉莉欧娜，“已经采访了城里面的很多人，现在大家都在抱怨的问题就是帝国的医疗。”
“帝国的医疗不错啊，很多病都能指——我说宫廷医师们。”
“光治好贵族有什么用，人们生病之后根本请不起那些宫廷医师，也用不起贵族们使用的药品。教廷神官的神术更是重金难求。”海伦公主显然很不满意，“想治病倒是可以，但是你必须掏出大把的钱，西帝国的确比大陆上的其他国家要更加富裕，但是这不代表人们都有钱治病。”
“所以你有什么解决方案吗？”莉欧娜继续追问。
“您如果在城里，应该也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皇太后，也就是我的祖母去世了，她在死前将自己的财产全都捐给了国库，现在大臣贵族们都在争论这笔钱应该用在哪里，他们为的无非是让钱用在自己能获利的地方罢了。而我有我的想法。”海伦公主认真地看着莉欧娜的眼睛，“我想用这笔钱雇佣一批权威医师，研究出降低人民治病成本的新药方。这笔巨款如果能用在这方面，一定会取得很多成果，至少，让西帝国的人民不会因为治不起感冒，患上肺炎死去。”
“嗯……确实，现在西帝国还在用古代传下来的药方治病吧，有些方子很有效，有些方子完全就是糊弄人的。”莉欧娜也点了点头，“我曾经听说过，比起花钱去治病或者找教廷的神官用一个祛病术，还不如自己在家里摆起神像祈祷一下来得有效。”
“是这样，看来小姐您也很了解这方面的事情了。”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海伦公主的情绪好了很多，她想握住莉欧娜的手，但考虑到礼仪，还是放弃了。
“那你一定会碰到困难的。”在一旁的阿比斯将刚刚看完的笔记合上，突然抬起头来，给海伦公主浇了一盆冷水，“没有贵族会坐视你做主去动这笔钱，你只是个没有第一继承权的公主罢了。”
第四十三章 我什么都会做的
海伦公主被阿比斯劈头盖脸的一句话弄得有些不高兴，她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说道：“我会找到我的办法的，就不劳先生费心了。”
阿比斯微笑道：“我知道你有做成这件事的决心，不如我们打个赌吧，如果你今天回去实施你的计划，那么你一定会经历彻头彻尾的失败，如果我赢了，那你就来这间酒馆，再请我们喝酒。”
“如果你输了呢？”海伦公主的酒量显然不算很好，半杯酒精度不算高的酒下肚，她的脸上就已经飞起两朵红霞，她紧盯着阿比斯蓝绿色的双眼，问道。
“我输了的话，就答应为你做一件任何事情，怎么样，够合理吧？”阿比斯笑着把笔记本随手揣进怀里，贴身放着，“只要你提出要求，我什么都会做的。”
“好，我就接受你的赌约。”海伦公主赌气地把杯中剩下的酒一口喝了下去，味蕾被酒精刺激得不太舒服的她忍住咧嘴的冲动，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的采访已经结束了，现在我要回去解决问题了。”
海伦公主气哼哼地走了，说是要请阿比斯三人喝酒，其实她连自己的那份钱也没付。她好像真的没什么在外面吃喝的经历。
“客人，她喝酒的钱？”达尔陪着笑问道，“虽然不知道你们小声聊了什么，不过阿比斯应该会帮她付的吧？”
这矮人也是个狡猾的，他看出刚刚走出去的少女不像会吃霸王餐的穷人，说不定是哪里的贵族小姐，就没有冲出去拦，而是转而向比较熟悉的阿比斯要钱。
“当然了，她的酒钱算在我头上，不差钱。”阿比斯随手从自己随身的口袋里面捏出一小把帝国币，达尔马上眉开眼笑。
“你这肾虚男，怎么把她给气走啦！”莉欧娜对阿比斯刚刚的发言表达了不满，从座位上跳下来，揪着阿比斯的袖子，“我还没跟她聊到有趣的地方呢！”
“我想帮她啊。”阿比斯看了莉欧娜一眼。
“嗯？怎么？”莉欧娜慢慢松开了阿比斯的袖子。
“阿比斯大概是已经断定她会经历失败了吧”芙萝拉在一旁说道，“一旦涉及到利益冲突，很多事情都会变得很麻烦——尤其是对于没什么权力的弱势者。”
芙萝拉可以说是三个人中对这件事体会得最深刻的，她生前就作为没有实际权力的圣女支持教皇主张的政策，结果最后落得了个被反对派的杀手按住强行灌下毒药的死法。她现在仍然清晰地记得，四肢被高阶斗气士按住时的无力感和毒药流经喉咙时的烧灼感。
“嗯，这倒是。”莉欧娜想了想也确实如此，她虽然不喜欢思考，但也不是个傻子，至少作为公主的她对宫廷利益斗争还是很熟悉的，“惠及民生的东西对贵族们其实还挺遥远的，即使能够带来利益，也是全体性，长远性的。”
“没错，据我的了解，比大家在一件事上一起受益，贵族们还是更喜欢只让自己得到利益。”阿比斯点着头。
“说得你很了解贵族一样，说白了你不就是个寒酸的野法师，连自己的小木屋都没有。”莉欧娜不屑道。
“我与之谈笑风生过的贵族可比你见过的还多。”阿比斯突然神秘地笑了笑，伸手指着地面。
莉欧娜马上想到阿比斯说的是跟死人聊天，嫌弃地抖抖肩膀，但突然又想到，自己现在也是个死人了，便别过头去不理阿比斯。
“阿比斯，你有什么好办法帮她完成目标吗？”芙萝拉有些好奇地问道，“我们现在没有贵族的身份，也没办法介入他们的事情吧？莫非你要采取不正当手段？”
“放心吧，我不会干坏事的。”阿比斯揉揉芙萝拉的金发，“对付这些贵族，我可是相当有一套，毕竟我这边就有好几个贵族可以当顾问。”
“你到底收集了多少亡灵？”莉欧娜又有些好奇地转过来，小声问道。
“有时间让你检阅一下，可以吧？”阿比斯把手伸过去，隔着芙萝拉也揉了一下莉欧娜的脑袋，“估计这几天就有机会了。”
莉欧娜的头发被阿比斯揉乱，不满地自言自语着，把头缩了回去。
“可恶……还怪舒服的……可恶！”
……
太阳逐渐西斜的时候，阿比斯一行便离开了酒馆，随手在附近的店铺采购了一些供阿比斯补充能量的食物，又购买了一些供已经不需要吃东西维持活动的两位少女过过嘴瘾的垃圾食品，便直接回到了城外的营地。
重新将火堆点燃起来，天已经黑了下去，待到三人吃完晚饭，准备躺下休息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八九点。
“阿比斯，你就没什么便携式的房屋什么的吗。”莉欧娜直接躺在雪地上，看着星空，说道，“虽说我现在不怕冷，但是这么躺着是不是太没有排面了？高阶法师不都有那种袖珍法师塔，放在地上注入魔力就会变大的吗？”
“那玩意太贵了，我没买过。”阿比斯耸耸肩，“我连工作都没有，就是个整天游山玩水的人，哪里买得起袖珍法师塔？”
“真没出息！去赚点钱啊！或者自己做一个，死灵法师被你学得那么好，再多去学点变形学派的法术行不行？”莉欧娜一指远处，“现在我们可是暴露在雪地里面，被奇怪的人盯着看啊。”
“都说了，不用理他们。他们是顶得住你一拳还是活得过芙萝拉一个天威术？”阿比斯也随便躺下，常年修习死灵法术的他的寒冷抗性也高得离谱，“那群人就像哥布林的阑尾一样，多余。”
芙萝拉没有直接躺下，而是在篝火旁边坐着。她向周围看了一会儿，说道：“我还是有点毛毛的。”
没错，从他们在营地把篝火重新点燃开始，就有一群奇怪的人悄无声息地从周围围了上来。莉欧娜早早就发现了这些人，告诉阿比斯和芙萝拉之后，拥有良好夜视能力的他们也马上注意到了这群鬼鬼祟祟的家伙。
大约有十几个人，身穿着深蓝色的长袍，有男有女，容貌衰老，长着鱼一样圆而鼓的眼睛，无言地趴在树或石头后面，直勾勾地看着这边。
第四十四章 被邪神信徒盯上了
“不行，我还是觉得有必要跟这些人打打交道。”阿比斯在地上无所事事地躺了一会儿，突然又坐起来说道。
“哟喂，刚才是哪位爷说的不用理他们来着？”莉欧娜马上神气活现地跟着坐了起来，脸上带着嘲弄的神情。
“确实没必要担心他们给我们造成什么威胁，但是你想想看，如果我们能抓住一个，让我研究一下，是不是就能更多地了解域外邪神的情报了？”阿比斯晃着手指，“想要让这些邪神的力量安全稳定地为我所用，这样的调查也是必不可少的嘛。”
“你要研究那些怪人啊，我可不去。”莉欧娜赏阿比斯一个白眼，“远远看着他们就感觉怪模怪样的。”
“芙萝拉呢？”阿比斯马上希冀地看向芙萝拉。
芙萝拉连忙摆着手，也是避之不及，她作为圣女，比莉欧娜还讨厌这些不仅外貌变异，心理也不正常的邪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