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陌
“死灵法术，果然。”阿比斯小小的鼠眼眯了起来，“这是一个死灵学派的法阵的节点，用智慧种族的头骨摆成特定的形状，辅以魔法仪式，就可以延续法阵中的人的寿命。理论上，在仪式成功的情况下，只要这些作为节点的头骨不崩溃，法阵中间的人便可以拥有无限的寿命——即使他已经腐烂，化为枯骨，他还是能活着。墙壁里面竟然有这种东西，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
“我们快去看看席安娜皇后！”莉欧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快速地从保温材料的空洞中钻下去，爬到地面，然后身上燃起半透明的斗气火焰，三下五除二地用爪子挠出了一个足够出入的小洞。
三只老鼠快速地从洞中钻出来，鼻子中直接就闻到了一股令人窒息的臭味。
一位满头稀疏白发的老妪身穿华丽的裙装，背对着三只老鼠，静静地坐在桌前。恶臭正是从老妪枯瘦的身体上传出来的，现在的她正在对着镜子，借着一盏昏黄的铜灯，给自己涂抹着脂粉。她的呼吸声音很浑浊，仿佛喉咙里面塞了一把沙子。
这个时候就没必要再用老鼠的形态了，阿比斯马上解除了自己和两位少女身上的变形效果，三人的身体迅速变大，衣服也同时浮现在身上，一眨眼的功夫，变回人形的三人就已经站在了老妪背后。
老妪继续擦了一会儿脂粉，才意识到背后有人，她缓慢地把头转回来，看着身后站着的三人。
光看脸，莉欧娜已经认不出面前的这位枯槁老人就是曾经那个面容姣好，雍容华贵的席安娜皇后了。
她的一只眼睛戴着用宝石装饰的眼罩，满头的白发似乎是打算盘成华贵的发型，但却因为头发过于稀疏干枯而像杂草一样难看，价值连城的头饰插在发间，好像是强行挂上去的一样。她脸上已经满是皱纹，瘦得皮包骨头的皮肤上涂抹着艳丽的妆容，却已经挽不回她失去的青春娇颜，仅剩的一只眼睛浑浊而无神，满口的牙齿掉了大半，从闭不上的嘴唇里露出来。
“哦……莉欧娜……我的莉欧娜……你回来了……我在等你……”席安娜皇后看到莉欧娜时，眼神明显地亮起来了一下，她想从椅子上起来，可腿在地上蹬了半天也完不成这个简单的动作。
“用诅咒杀死我的人也会等我？等我干什么，找上门来让你赎自己的罪吗？”莉欧娜冷冷地盯着席安娜皇后，没有动一下。
“嘿嘿……是我，是我杀了你……啊……我的莉欧娜，你死后才真正属于我……不，属于我的主……”
支离破碎的发言从席安娜皇后的嘴里发出来，配合着她不仅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啊……快来……快来拥抱我……我渴望你的怀抱……嗬嗬……”席安娜皇后将身体转过来，臀部离开椅子，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却仍然没有停下来，而是紧紧盯着莉欧娜，手脚并用地向着这边爬行。
莉欧娜厌恶地往旁边撤了半步：“阿比斯，快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我怕我忍不住把她的脑袋踢烂。”
“看来席安娜皇后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是外面的死灵术法阵一直在维持她的生命，如果没有外面的法阵，现在的她应该会在床上昏迷不醒，做着噩梦，度过她人生中最后的时光吧。”
阿比斯的脸上没有嫌弃之色，比席安娜皇后恶心的东西他见得不少，他只是静静地盯着正在往莉欧娜脚边爬的老妪，并且把一旁快要吐出来的芙萝拉挡在了身后。
“快看这个……快看这个！看了这个你就会投进我的怀抱了……我的莉欧娜……我的莉欧娜！”
皇后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一样，伸出一只手，摘下了自己的眼罩。
眼罩下面的根本不是眼睛，那是一块橘黄色的菱形宝石，就生生地镶嵌在空荡荡的眼眶中，周围的皮肉已经溃烂，她身上的恶臭正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莉欧娜脸上的厌恶更添一分，她又退了一步。
“莉欧娜……莉欧娜？为什么你没有来与我相拥……为什么……”皇后脸上的表情陡然变得茫然了起来，她用独眼死死地盯着莉欧娜的上腹，虚弱地质问着，“啊……你……你的舌头，你的舌头不见了……你的舌头为什么丢了？是谁？是哪个无耻的小偷？啊啊……”
第三十四章 她也只是一颗棋子
阿比斯在看到席安娜皇后揭开眼罩的同时，就意识到了她是怎么回事了。
之前遇到的所有怪事都仿佛被一根丝线穿在了一起，然后在一瞬间抻直。
“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阿比斯拍拍手，吸引了席安娜皇后的注意力，然后从自己的怀里面掏出那一颗从莉欧娜胃里掏出来的血红色宝石，在她面前晃了晃。
“啊……贪婪之舌……为什么会在你手里！我主的降临……我主的降临被你这无耻的宵小之徒……啊！”
没有出乎阿比斯的预料，席安娜皇后在看到阿比斯手中的宝石的一瞬间就睁大了独眼，从枯瘦的身体中挤出力气，近乎绝望地尖叫着。若非阿比斯在之前早有准备，放了个小范围的隔音魔法，现在皇后的尖叫可能已经被侍卫们听了个详细了。
“我的任务……我的任务没有完成……主不会放我离去……我要继续下去……我要继续……”失魂落魄的席安娜皇后换了个方向，朝着阿比斯这里爬过来，她的嘴巴大张着，用尽全身力气哀嚎着，“把贪婪之舌还给我！把贪婪之舌还给我！”
“别那么急。”阿比斯只伸出一根手指晃了一下，地面就凭空钻出了数根长长的白骨，像抓起的手一样将席安娜皇后困在其中，让她动弹不得，“先让莉欧娜解决她的问题，再来谈你那可悲的主。”
莉欧娜感激地看了阿比斯一眼，也终于愿意靠近动弹不得的席安娜皇后了。
“你原本打算用我做什么？”
莉欧娜蹲在席安娜皇后面前，看着她浑浊而布满血丝的眼睛，不禁有一种讽刺的感觉。就是这个形容枯槁的，可怜又可悲的老妇人，在四十二年前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自己用诅咒杀死，并且一路扶持着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不用想，莉欧娜也知道自己那几个一点也不亲的哥哥姐姐怎么样了。
那样地运筹帷幄，那样地冷酷无情，结果到了现在，却还是落得了这样的下场。
“莉欧娜，美丽的莉欧娜，你原本是主降临所需的容器啊……”皇后在挣扎之后发现自己无法从白骨牢笼中出来，便自暴自弃地瘫软在里面，一边喘息着一边说，“你吃下贪婪之舌，你的身体被斗气慢慢地侵蚀成千疮百孔的乳酪，在时机成熟之后，恐惧之眼和嫉妒之眼将在命运的安排下与你相遇，我主就能降临，当主戴上地狱面容的一刻，整个世界将迎来救赎……”
“你在放些什么狗屁？”莉欧娜抬起头来看着阿比斯，“来，ABC，你给我翻译翻译，什么叫降临。”
“我基本理清围绕着你发生的一系列怪事的经过了。”
阿比斯跟莉欧娜并排蹲下来。芙萝拉也想一起蹲下去，但思考了一下，还是忌惮那个鬼怪一样可怕的老妇，乖乖地站在后面不动。
“死灵议会利用了这个被权力冲昏了头脑的皇后，他们，或者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布了一个局。皇后想让自己的孩子登上皇位，必须要除掉继承权更高的几个孩子，也就是皇帝的上一位皇后的后代。而死灵议会的人则想得到你的遗体，让他们的主借尸还魂，降临在海·特维尔。他们正好有相似的目标，于是，亡灵议会便给了席安娜皇后两个宝物，贪婪之舌和嫉妒之眼。”
说着，阿比斯指了指自己手中的血红色宝石，又指了指皇后眼眶里面嵌着的橘黄色宝石。
莉欧娜皱皱眉毛：“为什么是我？到风暴之海找个黏糊糊的大海怪当身体不是更好？”
“你可别忘了我告诉你的事情，你的力量有一部分是来自于这个世界的最高神，创世神的。这种力量把你塑造成了旷古绝今的超级斗气天才，有神的力量支持，你的身体强度就算是大海怪也望尘莫及。能杀死你的，只有你最擅长的斗气，然后你胃里的贪婪之舌做到了这件事。它让你的斗气异常增长，绕过身体自我淬炼的过程，最终将你的五脏六腑侵蚀得千疮百孔，导致了你的死亡。”
莉欧娜不由得捂了一下自己的肚皮，刚才皇后说的被侵蚀成乳酪，还是让她有点瘆得慌。
“你死后，亡灵议会又在进行其他的计划，四十二年过去，他们的计划好像达到了阶段性的成功，于是，带着恐惧之眼的莱纳向着你的陵墓出发，可怜又愚蠢的他没想到自己只是一个弃子。当恐惧之眼与贪婪之舌相遇，恐惧之眼会逐渐控制莱纳，让他以某种方式成为你的养料，然后那位‘主’便会寄生于你的体内，将祂的触须爬满你千疮百孔的身体，完成第一阶段的降临。”
想到自己要被一个不知名的生物寄生，莉欧娜脸上的表情更加复杂了。
“接着，已经成为你身体一部分的两颗宝石就会指引你回到你曾经的家，皇宫来找到皇后，皇后和她的宝石应该也是计划中你的养料。吞噬掉皇后，祂将完成第二阶段的降临。”
“好恶心……”莉欧娜开始后悔自己让阿比斯翻译一下这件事了。
“接下来嘛，应该就是回到亡灵议会，或者由亡灵议会的人送来那个什么‘地狱面容 ’，戴上那个东西，你就会完全被祂寄生，完成最后阶段的降临。”
阿比斯微笑着说完这些，又摇摇头：“可惜啊，可惜，本来是一气呵成的任务，可能会在几天之内完成，非常圆满，莱纳的恐惧之眼已经可以让他在大陆上横着走，你复活之后之后更是天下无敌，这个任务本不会出差错，可惜莱纳碰到了我，你也碰到了我。”
“你……你怎么知道……”皇后的脸上布满了恐惧。很显然，她现在不仅脑子不灵活，而且精神也完全失常了。也许她在几年前甚至十几年前就该入土为安，却被死灵法术生生续命到这个时候。
“你打算怎么办？莉欧娜？”阿比斯询问道，“看来她也不过是个可悲的棋子，但她也确确实实为权力而害死了你。”
“我懒得找她算账了，把法阵破坏掉，让她去死吧。其实我也只是讨厌她，死得太突然，我还没来得及产生恨的情绪呢。”莉欧娜很泄气似的站起来，“她早就该死了，在她死前，让她把陵墓守卫的任务解除掉，放那些可怜人自由吧。”
“这个简单。”阿比斯点点头。
“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然后？”阿比斯神秘地笑笑，“然后我想在城外找个地方跟你们睡一觉。”
“啊这？！”莉欧娜如遭雷击，难道这个臭死灵术士的流氓本性要暴露出来了？
第三十五章 什么叫世界级神术师啊
“芙萝拉，忏悔之光你会不会用？”
任由席安娜皇后在白骨牢笼中哀嚎挣扎，阿比斯转向一旁的芙萝拉。这句话算是明知故问，芙萝拉当然会这一招，忏悔之光可是教廷的神官必备技能之一。
这个神术的名字已经非常言简意赅了，用一道光，使一个目标感到忏悔，将其心中的愧疚和不安放大化，教廷经常用来审讯不肯招供的犯人。犯人犯的罪行越大，通常来说就越容易受到忏悔之光的影响，不过有时候也会碰上心里面一点愧疚都没有的心理变态，这就没办法了。对付一般的盗贼，杀人犯之类的还好，要是碰上心理素质极强的高端罪犯，这个技能便显得有些鸡肋。
像席安娜皇后这种精神已经完全失常的，一般的神官来了也不可能让她感到忏悔。她刚才自己阐述自己为什么要杀死莉欧娜时，态度已经非常明显了——不仅没有任何罪恶感，反而还感到很自豪。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跟我睡觉！”莉欧娜红着脸在一旁嚷道。
“一会儿我会解释的，你又不会有什么损失。”阿比斯对着莉欧娜嘘了一声，示意她小声点别捣乱。
莉欧娜嘟嘟囔囔地让到一边去：“这……这可是一位淑女的名誉问题……跟肾虚男共度春宵……”
“我会忏悔之光，不过对她会有效吗？”芙萝拉也走了上来。牢笼里面的席安娜皇后仍然是那一副吓人的鬼样子，想着白骨牢笼十分牢固，她没法移动分毫，芙萝拉才鼓起勇气走上来。
“哦，稍等。”阿比斯弯下腰，直接从皇后的眼眶中将嫉妒之眼抠了出来。
宝石并没有和皇后的眼眶长到一起去，阿比斯取下宝石几乎没有费什么周折。皇后当然想避开阿比斯的手，但阿比斯的手上释放出一股寒气，让她在短时间内动弹不得。
“现在可以了，你试一下吧。我已经布置了障眼法，不用担心你使用神术时候的光被别人看到。”
“好的，我用一下看看。”芙萝拉抿着嘴，对着席安娜皇后伸出了食指。
牢笼中的席安娜皇后失去了自己的嫉妒之眼，愤怒而绝望地在牢笼里面拼命扭动着枯瘦的身躯，大声地咒骂着，即使她衰老不堪的喉咙已经撑不住这样的高喊：“啊啊啊！诅咒你们！你们都要在沉沦之主的光辉下化为脓血！我要杀了你们！咬断你们的喉咙！生吃你们的血肉！莉欧娜！我的莉欧娜！你为什么只是看着！难道你真的不属于我主了吗！”
“忏悔吧，席安娜。”默念完祷词，芙萝拉的声音从口中飘出。只见她的指尖一点光芒乍现，随后，比正午的太阳还要亮上十倍的眩光便让阿比斯和莉欧娜的视野变成了一片白。
“ABC！我瞎了！我瞎了！快帮我！”莉欧娜慌张的声音从一片乳白色的光芒中传来。
“慌什么，芙萝拉的神术还没放完！”
“你也没告诉过我芙萝拉放个忏悔都这么大的阵仗啊！”
“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她是跟你一个级别的超级天才吗？”
“阿比斯对不起！其实你刚说要跟我睡觉的时候我想摘了你的蛋蛋来着！”
“随你怎么想，你在这里忏悔个什么劲儿啊！忏悔之光是单体神术！”
“就是突然之间感到十分对不住你！”
莉欧娜还在这边忏悔着之前的暴力想法，芙萝拉的神术便结束了，她还保持着优雅的蹲姿，修长白皙的食指还指着席安娜皇后。
而再看牢笼里面的皇后，刚才还在咒骂的她现在已经不说话了，仅剩的一只眼睛呆呆地看着芙萝拉的脸，嘴巴痴呆般地张开。
“完事儿了？”莉欧娜揉揉眼睛，发现自己的视力确实没受到什么伤害。
“莉欧娜……莉欧娜……”皇后突然开始痛哭流涕，“我不该为了权力杀了你啊……他们许诺，只要我顺便用贪婪之舌杀了你，就会帮我除掉另外几位继承人，让我自己的孩子登基为皇帝……我嫉妒他们有继承权，嫉妒他们比我的孩子更加优秀，却连累了你啊……”
她布满皱纹的五官都紧缩在一处，眼泪大量地从独眼中流下来，声音颤抖，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癫狂和恶毒。
“这么好用……”莉欧娜轻轻赞叹着芙萝拉的神术，但没有就这样接受皇后的道歉。
“你是私生女，本就没有继承权，你本来可以以一个不问世事的公主的身份快乐地活下去，本来可以顺利地长成大女孩，找到你心爱的驸马，与世无争地活下去。”皇后哭得直咳嗽，嘴巴却不停下，如同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话一吐为快，“是我让你在十二岁就停止了成长，是我结束了你本来快乐的人生……是我……是我啊……”
“我不想原谅你，但我要你听我的。”莉欧娜开口对皇后说道。
皇后两只手紧紧地抓住白骨牢笼，也不顾自己的手掌被骨头上锋利的倒刺划得伤痕累累：“我愿意！我愿意做一切事情！”
“我懒得想太复杂，你要做三件事。”莉欧娜蹲下来，伸出三根手指，“第一，让你的心腹停止检查我的陵墓，放那些陵墓守卫自由；第二，把你这些年用权力赚到的所有钱都充入国库；第三，把你捣鬼在城里面搞出来的那些信仰什么沉沦之主的蠢货藏身的地点供出来，我要亲自把他们都除掉。”
“第一条，第二条我都可以，但第三条我做不到。”皇后却没有直接答应。
“芙萝拉？你的忏悔之光不到位啊。”莉欧娜有点意外。
“……我已经完全忏悔了，但城里面的沉沦侍僧不是我创造出来的，做这件事的另有其人……我……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皇后诚惶诚恐地说道。
“切，那算了，现在把你的心腹连夜叫过来，把新任务交给他们吧，具体细节你自己想好，不许有任何差错。对了，第二条，你这些年贪了多少钱？”
“三千万帝国币……不算各种珠宝首饰……”
“你还真是胆子大啊。”莉欧娜撇撇嘴，“懒得跟你聊了，赶快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