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陌
“我觉得我还有胜算。”阿比斯紧紧地盯着梦魇之主，现在的他已经完全处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况下，但他却依然没有放松哪怕一丝的警惕。
“是吗？”梦魇之主对着阿比斯伸出一只手，轻松地向着他一抓。
这次，阿比斯的什么躲闪都没用了，无形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将阿比斯牢牢地攥住。
阿比斯已经动弹不得，只好苦笑着说道：“哦，好了，你抓住我了，现在你要怎么办？”
“用我的神力，使你永远地陷入沉睡——在这个梦中睡着，就等于在现实中死亡。”梦魇之主抬起头来，倨傲地看着阿比斯，“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沟通， 也是你的最后一次沟通。那么，再见。”
“等一下，我还有件事想要告诉你！”阿比斯这个时候大声喊道。
梦魇之主皱起了眉头，他冷冷地看了一会儿阿比斯，然后开口说道。
“不听。”
阿比斯顿时感觉到脑海中涌入了一股强大无比的力量，这力量直接击碎了他的意识，让他无法再正常思考，只想睡觉，永远地沉睡下去……
……
阿比斯的意识越飘越远。
他的眼前开始浮现出许多场景。师父第一次教他学习古代语言，用一块墓碑当黑板；自己第一次解剖尸体，跟死者灵魂聊天；发现幽暗界，并第一次在里面做实验；走进神界，在里面认真地寻找九神的公厕；对刚刚苏醒的芙萝拉做的承诺，将绝望的她从恐惧中拉出来；拉着喝醉的莉欧娜的手，听她吐露自己的心声；让蕾贝卡依偎在自己的怀里，讲述她最黑暗的记忆……
这些景象和当时的声音都历历在目。阿比斯的一生很短暂，可以回忆的东西并不多，很快，他的记忆走马灯就走到了人生的末尾。
“啊……我终于想起来了……我最后在梦境里面拥抱了她们三个啊……”
阿比斯已经无法说话了，这是他最后的心理活动。
“真想……抱抱真实的她们……”
嗡……
回忆结束，阿比斯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这里绿草如茵，山花烂漫，天空湛蓝，柔软的清风吹拂着脸颊。一切事物都笼罩着一层梦幻的雾气，让他感觉仿佛来到了什么仙境。
阿比斯愣了一下，然后坐了下来：“原来这里就是永恒的梦境吗？看上去环境还不错，就是有点安静。”
他在这里呆坐了一会儿，很快就感到有些无聊。他试着使用魔法，但魔力似乎受到了什么阻碍，用不出来。
于是，再又傻傻地张望了一会儿四周之后，阿比斯张开嘴，念动了一串悦耳的语句。
那是向九神祈祷神术的祷言。这个神术，是阿比斯从芙萝拉那里学的，可以用来唤醒在睡梦中的人，在知道自己的敌人拥有控制梦境的能力之后，阿比斯就直接向芙萝拉请教了。
他总觉得，自己并非没有胜算……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世界间的裂缝
本来应该毫无效果的祷言，却在这个时候令人感动地起到了作用。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自己和九神之间的某种联系被迫断开之后又恰巧重新连接，阿比斯感觉到自己的祷言正在通过某种机制被传递出去，离开现在的这个梦境，接着，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粗暴地从这梦境的缝隙中挤了进来。
梦境的亮度骤然提高，天空仿佛变成了一块会发光的魔法镜，刺眼的光芒让阿比斯一时感觉有些目眩。
磅礴的神力涌进来，先是充满了这片空间的每一个角落，接着，在短暂的平静之后，又猛然撞向阿比斯，被他的身体尽数吸收。
一股清凉从脊椎扩散开来，沿着阿比斯的神经直冲大脑，强烈地刺激着他的精神！
眼前如画的梦境陡然溶解，化为一片深沉的黑暗，阿比斯感觉到自己的眼睑有些刺痒，他用力动了几下，直接睁开了眼睛。
随着他五感的陆续回归，他的视野从模糊变到清晰，屁股下穿来马车特有的颠簸感，耳边穿来复国军士兵们整齐划一的呼喝声，一丝令人心安的香味飘进鼻子。芙萝拉欣喜的脸展现在阿比斯的面前。
“阿比斯，你还好吗？”
“阿比斯！你终于醒了！”莉欧娜在一旁也欢喜地说道，“你观察到那些信徒正在吟唱咒语的时候，还没等说话就直接晕过去了，怎么也叫不醒。芙萝拉很生气，用灵魂锁链把所有刚才吟唱祷言的梦魇之主信徒全都禁言了！”
“我们用了很多方法你都没有反应，怎么突然醒过来了？你成功了吗？”坐在阿比斯身旁的蕾贝卡也关切地抓住了他的手，“梦魇之主对你做了什么？”
“我昏睡了多久？”阿比斯有点难受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芙萝拉马上把身体倾过来，面对面为阿比斯轻轻按摩着太阳穴和头皮，温柔地说道：“你昏睡了一个多小时，现在复国军已经在逼迫敌人的最后一支部队投降了，很快就能取得这次战役的胜利。我们一直坐在马车里面，守候在你身边。跟梦魇之主博弈一定很辛苦吧？”
感受到芙萝拉的手指在自己头上轻柔的按揉，阿比斯的疲劳感顿时消退了不少，他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还是不确定这里是否是梦境。
“贝拉托尔。”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动听而温柔的女声在阿比斯脑海中响起。这声音听起来令人十分舒适，就像母亲的呼唤一样。
阿比斯抬头看了看芙萝拉，芙萝拉则是回以一个询问的眼神，看上去这不是芙萝拉的恶作剧。
“贝拉托尔，我是生命与丰收之神，妮丽雅。”那个声音似乎意识到了阿比斯现在正在确认是谁在说话，便补充道，“你刚刚向我祈祷了我的力量，我将力量交付与你的时候，力量通过某条通道传递到了另一个世界，我希望你解释一下。”
生命与丰收之神，是海·特维尔人生活中影响力最大的神祇，专精治疗的神术师，疗愈学派法师，医生，农民，等等人都会供奉这位神明。看来，祂这次亲自跟阿比斯谈话，是因为阿比斯没有正常使用祂的神术。
阿比斯沉默了一下，在心里问道：“你们应该知道我在跟梦魇之主作对吧？”
“我知道，你是陷入了梦境之中。”
“看来你们知道的已经很清楚了。”阿比斯回答道，“具体的原理我并不了解，但我推测，梦魇之主是从另一个世界——或者可以说世界之间的夹缝影响我们的，祂在将我拉进梦境的同时，还将我的精神拉出了这个世界。这样，你们就无法营救我——但有人帮我在这个世界开了个洞，从而使你们的神力能够回应我的祈求。”
“你是说……阿波斯·科勒尔？”
“是的，我的女士。”阿比斯礼貌地回应道，“现在我们之间的误会应该解开了。”
“很好，贝拉托尔，恭喜你战胜了梦魇之主。”
“我还没有完全打败祂，但还是谢谢你，女士，你的声音让我很安心。”
生命之神的声音不再于脑海中响起，阿比斯知道祂已经结束了和自己的沟通。
梦魇之主到底编织了几层梦境，阿比斯也不知道，他同样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还在梦境中。
“芙萝拉，我跟梦魇之主对抗的事情一会儿再跟你们讲，你能不能将我苏醒后的记忆保存起来？有没有类似的神术？”阿比斯看着芙萝拉问道。
“嗯……没有。”芙萝拉摇了摇头，“人的记忆是非常复杂的东西，没有办法把它提取出来并保存。”
“嗯……”
“但是，你可以把你想记住的事情告诉我呀。”芙萝拉露出了微笑，“等你回来，我会告诉你的。你想用沉沦之主的神术对吧？”
阿比斯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竟然没想到这个最简单的办法，对啊，我还有你们呢。”
在将一系列事情告诉三位少女之后，阿比斯便使用了沉沦之主的神术，再次变成了光，朝着太阳飞行，这一次他没有撞碎什么东西，几乎是瞬间就到了太阳的表面——一片沸腾的火海，但这并不会伤到已经变成了光的阿比斯，反而让他感到舒适。
做完这些，他就被芙萝拉通过思维共享叫了回来。这至少证明，现在阿比斯所处的环境很大概率不是梦魇之主构造出来的梦境了。
而至于自己的这个推测是不是百分百准确，阿比斯并不着急，先打败创世神再说吧，他可不打算继续跟自己无法证明的东西斗智斗勇。
有了三位眷属帮忙，阿比斯很快也找回了自己因为使用神术而在几秒钟内失去的记忆。他很快就完全恢复了过来。
“阿比斯，接下来你是怎么打算的？”芙萝拉问道，“复国军已经不需要我们再操心了，而那些梦魇之主的信徒，已经被我顺藤摸瓜地全部找到了，现在，他们所有人的灵魂都已经被我套上了灵魂锁链。”
“干得漂亮，不过先不急着把他们都解决掉，我还有些话想跟科勒尔聊聊。”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与科勒尔的沟通
阿比斯猜的没错，科勒尔这次果然没有像之前一样藏起来，而是很被芙萝拉很轻易地从灵魂锁链中找了出来，并且和阿比斯通上了话。
“科勒尔，听得到我说话吗？我是阿比斯。”阿比斯以芙萝拉为媒介向科勒尔发去了一条意念。
科勒尔的声音没有多久就传了回来：“是你。我听到你的声音了。”
阿比斯现在对科勒尔这家伙的印象改观了不少，他本来对自己的策反战术没有抱着太大的期望，毕竟梦魇之主已经是科勒尔的信仰了。就像你没法很轻易地劝说一位九神的信徒停止信仰，当个无神论者一样，劝说科勒尔的难度同样不小。
现在的情况，还是让阿比斯有些欣喜的。他隐约知道，自己能从梦境里面出来，跟科勒尔脱不开关系。
“科勒尔，我之前可没想到，你会这么干脆地背叛你的神明。”阿比斯开门见山地对科勒尔说道，毫不拐弯抹角，“我本来以为自己要被梦魇之主给杀掉了，如果不是你的帮忙，我现在可能就没机会跟你说话了。”
“你怎么就知道，是我帮了你？”科勒尔的声音显得有些不乐意，看上去他依然很讨厌阿比斯。
阿比斯很清楚科勒尔为什么讨厌自己，阿比斯的生活太过美满，身边有关心他的人，梦想也在逐步实现，而且最重要的，阿比斯自己掌握着自己的命运，从来不受其他人摆布。
“总不会是别人吧，梦魇之主对我施加无可破除的梦境，就是要把我的意识拉进祂的世界里面，按理来说，只要祂不想，我就不可能调用外界的力量，但我在梦境中，两次调用外界力量成功，这就让我不得不思考，究竟是谁为我提供了帮助——总不可能是梦魇之主自己吧，我不认为祂会如此画蛇添足。”阿比斯娓娓道来自己的猜想，“我在与梦魇之主的对抗……不如说是求生中，被祂逼到了绝境，陷入了相当危险的境地时，都没有放弃过希望。因为我知道，你有可能成为我的助力，我在等这个可能性实现。”
“你猜的没错。”科勒尔在这个时候才回答阿比斯，“是我帮了你，你还记得我梦之翦的能力吗？”
“凭空划出一道裂缝，钻进去消失不见？”
“是的，就是这个能力。我钻进的就是梦魇之主所在的空间，我作为祂的第一代言人，拥有自由出入祂的空间的权利。”科勒尔讲述起来，“但我也不能随意进入那个空间，那个空间并不适宜生活生存，我进去的话，身体会受到严重的伤害，所以我一直将其当做逃生手段来使用。但如果我不钻进去，就不会受到伤害，同时……”
“同时，海·特维尔就会产生一条临时通道，与梦魇之主的空间连通，对吧？”
“没错。”科勒尔回答道，看样子他已经适应了用意识直接和阿比斯交流了，并不因为阿比斯突然跟自己联系上而感到惊讶，“我没有做更多的事，也做不了更多的事了，你能成功逃出来，应该感谢自己没有放弃希望。”
阿比斯这个时候便完全理解了自己究竟为什么能够使用神术，并且成功地自己用神术把自己从梦境中唤醒了。
是科勒尔使用梦之翦打开的通道，让海·特维尔的神力，包括沉沦之主在莉欧娜灵魂中的力量和生命之神的力量传递到了梦魇之主的领域。
那个高傲而自负的神明，终究是被自己的教皇给坑了一手。
“你为什么这么做？我以为你不会背叛自己所信仰的主。”阿比斯问道。
“我从来就没有真正信仰过谁。”科勒尔纠正道，“你应该是知道的，我追随梦魇之主，是因为祂答应我，要帮我实现愿望，报复这个世界的人性。但祂食言了，所以，祂对我已经没有价值了。我无法将其弃之如敝履，但背叛祂，我还是做得到的。”
“你是想亲自看着祂毁掉这个世界，而祂却把你当成了消耗品，对吧？”
“ 你用自己的眼线监视了全世界的梦魇之主信徒，但你仍然中招了，你知道为什么吗？”科勒尔这个时候问道。
阿比斯沉吟了一下：“我或许知道， 但也许我的猜想不对，你如果能讲一下是最好的。”
“那我就给你讲一下。”科勒尔冷笑着说道，“你以为自己很聪明，但其实我比你还要聪明。梦魇之主命我告知所有信徒，让他们吟唱祷言，用他们所有人的信仰之力将你投入梦境中去，我本可以就这样傻傻地去完成命令，但我为了确认你能中招，我让他们每个人吟唱一部分——这样，当他们张开嘴，唱出第一个字的时候，整个祷言就已经被吟唱了许多遍，效果非常强力，即使谨慎如你，也未能幸免。”
“原来是这样？”阿比斯有些惊讶，“我还以为只有尸傀流的死灵术士会有这种思路，没想到你也会有。”
“但做完这些，我却发现我自己也中了梦魇之主的计。”科勒尔有些自嘲地说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梦魇之主原来根本就没打算让我活下去，我作为用神力通知所有信徒的中介者，其实承担了整个神术的副作用。如果我真的傻傻地去让信徒们一起吟唱相同的祷言，那么等待我的结局只有两个：一，我没有完成任务，被梦魇之主处死，找出另一个人代替我；二，你中招，再也醒不过来，而我则因为承受了过多的反噬，当场暴毙。”
“横竖都是死？”阿比斯唏嘘道，“果然是梦魇之主，祂从一开始就没把信徒当成自己人。”
“我的小聪明救了我一命。”科勒尔叹了口气，“只不过是暂时的。现在，我也离死不远了，我的内脏已经残缺不全，我能感受到全身的功能都在慢慢衰竭。”
芙萝拉这个时候有些惊讶地拍了拍阿比斯的肩膀，小声地对他说道：“阿比斯，我刚刚发现，科勒尔现在竟然跑到教廷的总部去了……他好像躲在里面，也许是在躲避梦魇之主的追杀。”
第一百六十三章 自己的选择
科勒尔已经时日无多，他的身体因为使用神术的代价而受到了极为严重的损伤，全身的器官都已经不完整了，现在还能活着只是因为他受到梦魇之主改造的身体素质确实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