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云残阳
人类总是厌恶和自身相像的东西，要是同时存在两个一模一样的“自己”，那么作为个体的唯一性就会混淆。唯一性是人格独立的保证，为了保证独立的人格，开启保护机制的身心总是会下意识的排斥与自己相似的东西。
甚至会发展成憎恨。
灰烬焰和恶魔焰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下结束的。而织在事后听到小焰分析出了上面的心态。她那时还没有深刻的体会，仅仅能以爽朗的笑容安慰着她的同伴。
如今物是人非，那个被她安慰的同伴已经离去，她自己却直面了曾经一笑而过的境况。
或许，她和式的关系，比晓美焰和晓美焰之间的关系，还要复杂？
她们明确的知道对方并非“自己”，也明确的知道对方拥有不同于自己的性格。但谁都没法否认她们曾经作为两个人格使用着同一个身体。那么如果以肉体来定义，她们毫无疑问的是同一个“人”——连知道她们区别的黑桐，在最开始的一段时间都把她们当成了同一个“人”来对待。
说起来，姓氏为黑桐的“普通”青年，也正在向小川公寓赶来。
总之，目前同处在小川公寓废墟的一个“人”分成了两个。持刀对视的她们都有着清爽的过耳短发，都有着中性英气的面庞。不仔细分辨气场的话，唯一能区别她们的是夹克T恤的套装，与纯白的传统和服。
仔细打量，则区别渐明。
纯白和服的少女笑起来多了一些阴柔，而夹克T恤的假小子，更多的是一脸纠结。
如同织早些时候和大叔少年所说的，她完全没有做好和式见面的准备。
况且，身着纯白和服的真的是式吗？
“哦哦，我最期待的场面终于出现了啊！”
正苦恼着，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让她的嘴角彻底抽搐了起来。
还好一副吃瓜围观群众样子的只有魔女焰。其他大兵在战斗结束后自发封锁了现场，并控制住了重伤却“不死”的修女，以及终于有点前辈样护在她身旁的正太。黑色魔术师那边站着一个她不认识的成熟女性，他自己大概是不行了，没过多久便化成了碎块。
她面前的“式”也向周围扫了一眼，视线在成熟女性那停顿了一下，织猜测她们应该认识。
不过逃避现实的胡思乱想也就到此结束了。
“式”拖着兼定太刀，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她的面前。
脸上带着笑容。
自己笑起来有这么美吗？不不不，是式笑起来有这么美吗？要知道式虽然是女性的人格，但织也从来没有见过她笑得那么柔美。英气才应该是她们的代名词，果然她其实是……
“呐，织，刚才那个说话幸灾乐祸的女孩，你认识吗？”
等等，这是什么情况？自己的下巴居然被她用一根手指勾了起来！这么轻佻的举动不是应该身为男性的自己来做才对吗？而且为什么面对她柔美的笑脸，和微闭双眼露出的迷蒙神色，自己完全控制不住心脏，导致它跳得那么快呢？
对了，觉醒灰烬是没有心脏的。
“呐，织，不要发呆，快回答我的问题。”
似乎为了让她弄清楚“幸灾乐祸的女孩”指代的是谁。“式”抬着她的下巴轻轻一转，将那边一脸亢奋的魔女纳入了她的视野。
喂喂，那塞在鼻子里的两团纸巾是怎么回事，还带血了啊莉莉桑！
难道这短短的一段时间没有见，你已经从魔女进化成为痴女了吗？
“嘛，虽然不想承认，但那个丢脸的家伙确实是我的同伴。”
思想已经暴走，她完全不清楚自己用疑问句问出了多少个问题。
真难为她还能平静的转回头，向“式”确认着小焰的身份。
“呐，织，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啊？啊！当然，你尽管说。”
好像也不是那么冷静，不过，她马上会变得更加不冷静了。
轻佻勾着她下巴的手指，变成了温情抚摸她脸庞的手掌。
“式”将自己的脸凑到了她的面前。
“呐——织，请帮我好好教训一下那个魔女吧。”
间歇四十 世间并无无垢之地
“呐——织，请帮我好好教训一下那个魔女。”
魔女焰期待的场景落空了，“式”凑到织面前后，说出了一句出人预料的话。
为了搞怪而塞在鼻孔里的纸团掉了下去，同样为了搞怪而蘸上的红墨水也一滴滴的滴落。
她和那边被过分亲密的举动震惊了的式一样，完全愣住了。
“给我等一下！那边的式小姐，你的剧本是不是拿错了？这么感人的重逢场面，你不把刚才抚脸的动作延续到吻下去就算了！怎么着也得好好的和那边的伪汉互诉衷肠吧？为什么突然把我给牵扯进去，我先说清楚啊，曾经代替了你位置的是灰烬姐姐，可不是我！”
要是小焰（灰烬焰）在这里，是绝对不会认你这个妹妹的！就算是魔少焰，她也不会承认晓美焰能够像这样不要脸面的装成痴女！
织吐槽着性格从没有正常过的魔女焰，以此来分散被“式”凑这么近而肆意狂奔的思绪。
她之前被抚上脸的时候，真以为“式”会像魔女说的那样直接吻下来呢。
然而身体差点做出了抽刀斩出的动作，让她冷汗直冒的同时，更清楚的认知到了自己“喜欢一切，又推翻一切”的特性。
“那个，式，是莉莉她和你接触的时候作弄了你吗？为什么突然要我教训她？”
立刻后退两步拉开距离，织狠狠瞪了魔女一眼，再挠着头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听到这个问题，“式”眼睛微眯着，柔美的笑容不变，缓缓放下了抚过织脸颊的手。
“什么啊！我哪里有作弄她！明明是她二话不说拿起匕首就捅了过来，最后还一刀子把我给‘杀’了！你要看证据的话，我还可以把之前坏掉的身体残骸找出来，就在她的公寓大门前——”
无视了魔女部分颠倒黑白的话语，“式”骤然踏出一步。
唰——！
完全无法认知她怎么出招的，一晃眼，刀锋已经指到了魔女的脖颈前。
“——啊喂！有话好好说嘛！”
直到这会儿，她也一直注视着织，从没有看魔女一眼。
“好烦哪，织，你一定要我给出理由吗？”
【无我识·心空妙有】的姿态虽然还维持着，但她持刀的身体又开始了无力的摇晃。毕竟她不同于种族转变的织，以人类的肉体从十层楼跳下来还是太勉强。况且，在与黑色魔术师战斗的伊始，她就不是完好的状态。
这样的柔弱让人止不住的怜惜。
“是的，她是我的同伴。就算以队长的身份处罚她，也请提供给我理由。”
“好吧……”两仪式的身体向没有持刀的左边晃了一下，非常自然的，自然到让人无法认知的，太刀被举了起来。“……理由正是，她将臙条诱导向了死亡。”
话音飘落，左晃的身体向着右边弹出，举起的太刀无迹可寻的斩向了魔女。
却没能够碰到她的死线。
锵——！
无名的打刀架在了兼定的太刀下。织的魔眼打开了，那完全和“式”不一样的金白炫光，注视着式的身体，看透了“无我”姿态出招的细微痕迹。
“莉莉，臙条这个人，应该是你之前联络我时，打算利用他的起源，帮我们脱离‘抑止力’排斥的那个人吧？”
刀刃和刀刃相持着，她们脸上的笑意全都消失无踪。
“没错没错。多亏了他，我才能既救出了式，又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那么，他死了吗？”
沉默，沉默降临了小川公寓的废墟。
不止被问到问题的魔女，连分散在四周各司其职的灰烬都安静了下来，竖着耳朵等待着她的回答。这是调查兵团第二次因为某人而避免全军覆没的结局了吧？上一次，正是即将回答问题的魔女牺牲了自己，以变成如今的样子为代价解救了他们。
这一次悲剧又重演了吗？甚至代价变成了某个人的生命。
“我们没来得及建立篝火，他既然没有出现在这里……可能，真的死了吧。”
架着太刀的打刀垂落了一瞬，刀锋的寒意近乎舔到了魔女的脸上。
她这次没有再进行狡辩，而是认真看着挡在她面前的织的背影。
最后，太刀还是没能斩下来。
“呼——！我搞清楚情况了，式。作为调查兵团的一员，魔女焰成功的完成了她的任务，并且她的计划拯救了整个大队，我没有立场……责罚她。”
一字一顿，织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她站在灰烬立场上的选择，让“式”微闭的眼睛，渐渐的、缓缓的、一点一点的绽放出了炫彩的光芒。太刀突然收了回去。
白色和服的少女好似飘一样的挪开了几步，那无力的身姿看得灰烬们都心下黯然。可是他们还是在大叔和少年的带领下，分出一部分包围住了即将再次发生冲突的废墟。
“呐，织，一个无价值的人死亡了，连他的死亡也变成无价值的事情了吗？”
“当然不是，从一开始他就不是无价值的，他以他的价值换取了灰烬的生存。”
摇晃的身姿定了下来，“式”慢慢的摆出了攻击的架势。
“呐，织，为了自身的价值，你们就能坦然的献祭上他人的价值吗？”
“当然不是，在他的价值换取了我们的生存之时，我们也背负上了他的生命。”
打刀也举过了头顶，那是织的所学之中，最凛冽的蜻蜓八相架势。
“呐，织，你们背负他的生命又如何，难道他就能死而复生吗？”
“当然不能，但至少，他的死亡将是我们内心永远愈合不了的伤痕。”
金白对上了炫彩，魔瞳交汇的视线将杀气浸染上了这里的每一片残骸。
“仅仅是伤痕吗？”
“包括因他死亡而牵连起来的因果，我们调查兵团第一大队，一力承担！”
心火的波动从没有迟疑，灰烬的觉悟掷地有声。
大兵们带着坚决的神色挺立在了织的身后。
被他们拱卫其中的魔女，对自己确确实实不择手段的做法，露出了异常复杂的表情。
所谓的杀伐果断，杀完之后就想一切都不承担吗？
自己如今的团队，告诉了她真正的答案。
“我明白了，那么我现在将为臙条，向你们讨回他的因果！”
纯白像樱花般席卷，掩盖其中的刀锋映入了织的魔瞳。
【无垢识·空之境界】
间歇四十一 若有，那即是空之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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