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鸽之贤者
紧接着人影交错，攻击往来，巨大的轰鸣声在死寂的城市中如丧钟接连敲响，大地颤抖不止，仿佛随时可能整个崩碎，让于上方的一切事物坠入深渊。
……
该死！为什么我会被卷入这种怪物的战斗里！
城市中的某个角落，似乎被其他人遗忘的灰蔷薇西丝玛仰起头，看着天上的神仙打架，脸色十分难看。
虽然就整体水准而言，她毫无疑问也是世界最顶尖的魔术师，但是和现在正在战斗的三个超常规怪物相比，她这样的普通人根本只有被秒杀的份。
没办法，谁让现代魔术师本身太过脆弱，太过依赖人偶，所以现在这种情况下她完全没有插手的余地，还要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被战斗余波干掉。
突然，西丝玛心中警钟大作，立刻一踩脚下已是伤痕累累的蛇形机巧人偶，以最快的速度向外猛冲。
下一刻，苏启又一次被从天上轰下，砸断了一座钟楼。
崩碎倾塌声中，高大的钟楼上半部似缓实快的向这边倒下，投下的阴影将西丝玛完全覆盖。
轰！！
几秒之后，钟楼砸地，烟尘冲天，她刚刚跑出坠楼范围，便被后方扫过来的气浪连人带蛇吹飞出去，重重砸在遍地碎石与杂物，一片狼藉的街道上。
“混账，竟然让我落地这种地步！”
西丝玛披头散发，满身灰尘，无比狼狈的站起身来，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这对手掌本应该白嫩光洁，细腻如玉，如艺术品般展现着女性的柔美，现在却染满尘埃，各处青紫，被碎石割裂出一道道血痕，比农妇的手掌还要肮脏难看。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手掌紧握成拳，她正想着该怎么帮上雅赫维，取得胜利，眼角余光忽然察觉天上闪现一道耀眼的光。
她脸色大变，立刻飞身跃出，向侧面扑去。人还在半空，便全力运转魔力，为自己施加刚体，并构筑魔力障壁将自己的身体挡住。
下一刻，一道巨大的光柱破空砸落，烧融地面，贯入地底。随后光柱斜拉，横扫，所过之处热风四溢，砖石化成熔浆，地面被犁出沟壑，房屋街道被一切两断，整片城区中出现一道长几十米，完三四米左右的醒目长沟。
几秒之后，光柱消散在空气中，西丝玛也脸色惨白，浑身冷汗，被烧毁了下半身，进入涉死状态。
“那个贱人！竟然完全不顾我的死活！”
她趴在地上咬牙切齿，但也明白现在不是内斗和发怒的时候，立刻转头四顾，发现不远处大蛇翻倒在地，却幸运的只是被烧掉了一截尾巴。于是马上操纵它起身爬过来，利用“因果倒置”堪堪救回了自己一条小命。
而当她修复身体，从地上爬起来时，一连串春雷般的轰鸣爆裂声又一次在头顶上滚滚扩散，很显然战斗还没到结束的时候。
“魔力不多了，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战斗余波弄死，必须想办法尽快结束战斗！”
决心一定，西丝玛立刻行动起来，一边躲避战斗余波，一边在街道民居间小心穿行，找机会悄悄潜行到了罗洁莉尔附近。
就是她……如果能出其不意的偷袭击杀她，或者将其重创，就能立刻改变战局……
她藏在一间半塌的民居中，透过被毁了一半的窗户空隙观察不远处的罗洁莉尔，耐心等到后者与雅赫维互相攻击，注意力被发散的时候，终于眼睛一亮，抓住机会发难。
“就是现在！”
西丝玛命令一下，早已用炮管瞄准好那边的大蛇立刻发动，口中火光一闪，炮弹射出，然而不知是何原因，那枚炮弹竟然刚一出口，便立刻爆炸。
什么！？
毫无防备之下，她只来得及稍微使用一下刚体，便见火光在身侧炸开。紧接着冲击波扩散，将其当场吹飞，震晕过去。
下一刻，西丝玛重重撞在墙面上，还没来得及落地，便与口部焦黑，但因为钢铁材质足够坚韧而损毁不大的蛇形机巧人偶消失不见，出现在罗洁莉尔身前的地面上。
两个人的存在混淆在了一起么……
后者目光一扫，便发现了西丝玛身上的问题，随即心念一动，一道人影便从“西丝玛”身上被强行弹了出来，躺倒在地。
先前操纵身体的是被弹出来的这个，本来的身体穿着学生制服，又被控制，很可能不是那边的人，还是暂时先别动手……
罗洁莉尔念头再转，穿着学生制服的身影被传送出去，而刚刚弹出来的那道身影被她的能力一刷，直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大蛇型人偶还留在身旁，如之前雅赫维所做的一般，被她用魔力强行操纵。
另一边，苏启与雅赫维的战斗也进入白热化状态。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究竟挥出了多少刀，陷入濒死状态多少次，全靠罗洁莉尔及时辅助和回血才能继续站在战场上。
就在刚才的短短时间内，他与雅赫维的战斗足迹遍布整个城市，光战斗余波便将绝大部分城区夷为平地，可以想像两者之间的战斗有多么激烈。而在战斗之中，他毫无疑问是处在绝对下风的那一个，不论攻击多少次都没能碰到雅赫维一片衣角，之所以还没回档也是以消耗了罗洁莉尔大量魔力为代价。
现在，因为时间的推移和短时间内消耗过大，罗洁莉尔身上高涨的魔力波动已经开始回落，这是体内的要石即将燃烧殆尽的征兆，这象征着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但苏启还没放弃，罗洁莉尔也没放弃，后者毫无动摇，一心一意的维系着后者的生命；而前者也毫无动摇，将一切外在事物，乃至自己的生死都尽数交给后者，一心一意的挥刀、挥刀、再挥刀。
被击退，立刻重整旗鼓，冲上前，挥刀斩向敌人。
再被击退，还是马上重返战场，冲上前，挥刀斩向敌人。
又被击退，仍是毫不迟疑的冲出去，挥刀斩向敌人。
一次又一次被击退，一次又一次发起冲锋，一次又一次挥刀斩向雅赫维，渐渐地，苏启的精神越来越集中，苏启的灵力越来越集中，苏启的感知越来越集中，苏启的心念越来越集中，越来越集中于那唯一的，只为突破自我极限的一点。
就这样，在越渐模糊的时感中不知过了多久，他忘了世界，忘了敌人，忘了生死，忘了自己，甚至忘了手中之刀，心神晋入某种极其玄妙空寂的境界中。
从进入长古道场学习剑道至今，苏启从没有一天停止过最基本的挥刀练习。挥刀的次数以亿万计，连他自己都无法知道自己究竟挥了多少次，但每一次挥刀所得到的东西却没有消失，而是一点一点在他的灵魂中沉淀下来，直至此刻如一道清泉汩汩流出，浇灌着一颗孕育已久的种子。
战场之上，苏启的身体渐渐不再由意识驱动，而由冥冥之中的一点灵光引导；他握着的也渐渐不再是手中的逆鳞，而是心中那把挥舞了亿万次的无心之刃。
他仿佛被蒙上了眼睛，在一条无比漫长、无比曲折、无比狭窄、无比黑暗、无比崎岖坎坷的山洞中跌跌撞撞前行，仅循着心间那一点不知存不在的微光不断前进，前进，再前进，一直到筋疲力竭，呕心沥血，精神恍惚，物我两忘，终于……啪的一声轻响，像是突破了一层薄纸，突然从山洞里踏出，眼前一下子天开地阔，光照大千，日月轮转，万象萃集，无比壮丽美妙的世界画卷哗的一下在眼前铺展开来。
这一刹那，苏启灵感在心，以刀为笔，在名为世界的画卷上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
下一刹那，如风轻嘶声响起，一阵温暖的细雨洒落在脸上。
他缓缓睁开双眼，看见雅赫维正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雪白修长的脖颈上多了一道鲜艳的血痕，随即身体倒下，往下方的大地上坠落。
第六十一章 终末
我……砍中她了？
苏启从恍惚中清醒，刚准备落下补刀，巨大的眩晕感和无力感突然涌出，潮水般将意识淹没。
下一刻，只见他身子一歪，也跟着雅赫维从半空中坠落。好在不过短短数秒，他就再次清醒，陡然悬于空中，稳住了身体。
唔，灵力消耗过多，感觉灵魂被掏空……
苏启晃了晃脑袋，之前种种感觉与记忆在脑海中流过，渐渐明白了自己陷入精神虚弱的原因。
嗯，简单来说，就是虽然他成功突破自己的剑道极限，斩出了那无视可能性的必中一刀，但该技能过于高端，在一瞬间消耗了大量灵力，所以间接造成精神虚弱，头脑晕眩等后遗症而已。
这种状态下的苏启连最基本的流畅思维都只能勉强维持，超灵体也只能以最少量的灵力堪堪成形，可谓是战斗力大降。幸好，敌人的状态应该比他更差。
以“梦幻泡影”为根源，极尽升华之后，直接斩心断意，再反馈现实，锁定灵魂的必中一刀么……走了一圈回归起点，终于在单纯的剑技上完全突破了物理规则啊……
淡淡的感怀在心中一闪即逝，战斗还没结束，他强提精神，如一只猎鹰直扑而下。
与此同时，雅赫维砰的一声砸落在地，震起一片烟尘。
因为机巧人偶的身体远比人类坚固，并在落地的一瞬间竭力挣扎，将意识从灵魂撕裂的痛苦中抽出，勉强发动了一下金刚力，她并没有简单的因为高空坠地而死；但这重重一摔，也让她的伤势更加严重，意识陷入即将沉没的边缘。
还没……结束……
如果是常人，颈部大动脉被切开马上就会死亡，但如今是机巧人偶的雅赫维并非如此；同样如果是常人，中了苏启那必杀一刀，灵魂必然被一击斩灭,但雅赫维的灵魂强度远超凡人层次，所以才能勉强苟延残喘一下。
不过即便如此，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即将破碎的灵魂全靠她那无比深重的执念在粘合与支撑。
千年……万年……我苟活至今……不是为了倒在这里……更不是为了……倒在萝洁莉尔那家伙脚下……
即将支离破碎的灵魂被无尽的痛苦包围着，切割着，折磨着，雅赫维忍受着这一切，艰难的侧了下身体，撑着地面，缓缓支起上半身。
灵魂之伤……因果倒置……只要再利用一次……就能复原……就能继续……
断断续续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衣裙被撕裂，雪白的肌肤上沾满尘埃，形象无比狼狈的少女刚想站起身来，一道寒芒突然从天而降。
噗哧！
刀锋贯体，血花溅开，刚刚撑起上半身的雅赫维再次倒地，被一柄长刀贯穿心脏，牢牢钉在地上。
苏启随之落下，缓步走到她身旁，低头俯视下来，“不好意思，这个剧本没有给BOSS留下二段变身的时长，所以麻烦你就这么领便当吧。”
雅赫维没有说话。再一次被逆鳞刺穿身体，刺穿灵魂的她已经没有余力再说话，甚至连外界的一切都模模糊糊，难以感知；仅仅只是不让灵魂当场崩溃，不让最后一点意识消亡在这世界上便已经耗尽了全力，直到一个声音在身旁响起……
“雅赫维……”
复杂到难以描述的语气，刻入心底最深处的音色，当罗洁莉尔的声音隐约传入耳内的那一刻，一股不知是恨是怒，亦或者是其他什么连她自己也难以解明的复杂情感陡然被点燃，在心中轰然炸开；让她暂时破开层层缠裹上来的死亡黑幕，意识再次回到世间。
“罗……洁……莉……尔……”
咬牙切齿般的声音中，扩散的瞳孔重新凝聚，涣散的眸光再次亮起，像火炬一样燃烧起来。
雅赫维五官扭曲，面容狰狞，猛地伸手抓住插在胸前的刀锋，手掌被割开，鲜血淋漓而下，却毫不在乎，用力一把拔出，铛啷一声扔在一旁。
随后迅速起身，浑身散发着浴血修罗般的恐怖杀意，眼眸中仿佛燃烧着业火炼狱，无比炽热而怨毒的视线向声音来处看去，那个人……自己的大敌，自己的魔障，与自己纠缠了三代文明，七万余年的可恨存在果然就站在那里。
现在，那家伙一定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满心嘲讽和得意的欣赏着我的凄惨末路吧……
如此念头在脑海中一闪即逝，下一刹那，罗洁莉尔的表情和眼神映入眼帘，所看见的却是无比真切，无比温柔，浓郁得化不开的悲伤。
雅赫维陡然一滞，眼中仿佛能燃烧至世界尽头的火焰似春阳照雪般消融，漫长时光中不断垒加在心，几乎充塞所有空隙的怨恨也在这一刻渐渐崩塌。
回光反照爆发出来的力气瞬间被抽空。她身子一晃，向前倒下，恰好被罗洁莉尔伸手接住，揽在怀里。
雅赫维枕在罗洁莉尔胸前，呼吸对方身上那久远而熟悉的淡淡体香，精致而清丽的脸上渐渐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呵……现在……真的只剩下……你一个人了……活该……”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瞳孔缓缓扩散，眼中渐渐失去光芒，身体终于完全失去了生气。
“是啊……”
罗洁莉尔将她拥在怀里，就像在无比久远的时光之前，在某个夏日午后，花团锦簇的美丽庭院中，将不小心读书睡着的挚友拥入怀里，以免她意外磕伤那般温柔。
“活该……”
随着怅然悠远话音淡淡消融在空气中，整座城市终于安静下来。举目四顾，只有一片片废墟向四面八方蔓延，所见一片狼藉，满目疮痍。
苏启念力一扯，将逆鳞收回，放入个人空间。随后静静站在一旁，看着罗洁莉尔娇小的身影，默然无语。
“她所使用的身体，之前是属于那个叫夜夜小家伙对吧？”
很快，后者便自己恢复过来，只是面无表情，语气中带着刻意压抑后的平淡。
苏启眸光微动，轻声道：“因果倒置能让夜夜复活过来吗？”
如果他没猜错，夜夜很可能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死了一定大降评价。在你死我活的战斗中他不会犹豫，更没有留手的余裕，但如果能够把女主角救回来，当然是一件好事。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刚才才刻意限制了逆鳞，没让那把妖刀吞噬掉雅赫维的灵魂，就是为了尽量提高复活女主的成功率。
“应该可行，但如果不完全抹去这具躯体的话，如果再次使用因果倒置，她的意识可能再度复活。”
虽然按临死前的表现来看，雅赫维似乎有所释然，但罗洁莉尔很了解她，知道她如果有机会再来一次，一定还会继教追逐那个未能完成的目标。而且因果倒置复活的一定是前面时间点的她，所以之后的改变也没有意义。
再者，雅赫维为了一己私欲牺牲了太多太多的生命，就算悲伤自己曾经的挚友落到如此境地，就算因为卡拉肯格拉仅余自己一人而满心惆怅，罗洁莉尔也绝不可能对她犯下的滔天罪恶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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