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鸽之贤者
菲鲁特离艾尔莎太近了，就在她因罗姆爷的死震惊悲恸时，攻势丝毫不停的猎杀者已经一刀劈落，将她砍倒在地。
于是兔起鹘落之间，整个赃物库中只剩下苏启、菜月昴、艾尔莎三人。
“真可惜，老爷爷太过在意小姑娘了，轻轻松松就在我面前露出破绽，否则或许能多坚持一会儿呢。”
杀死菲鲁特之后，艾尔莎终于停下脚步，眼神迷醉的轻舔了下刀刃上的血迹，脸色白中泛红，微笑越加愉悦。
“死了……竟然死了……这么轻易的就死了……怎么会这样……”
初次见到残酷的杀人场面，死者还是刚刚还在一起交谈的二人，刚刚站起身来的菜月昴被恐惧与惊悚所支配，双腿颤抖着，差点再一次坐倒在地。
“没错，死了呢，但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昴的失误。”
就在这时，苏启平静到残酷的声音刺入他的脑海。
菜月昴身子一僵，脸色难看，颤声道：“是……因为我？不，怎么可能？苏启桑是在开玩笑对吧？”
不要去想，不要去听，不要顺着他的话思考！那不是你的错！绝不是你的错！错的是杀人者！是那个拿着凶器的女人！绝对不是你！你是无辜的！你也是受害者！
他隐约意识到残酷的现实，但在那巨大的罪恶感之前，有一个声音在心里大声呐喊，让他将其忽视，让他欺骗自己，让他逃离责难，然而……
“很遗憾，这不是玩笑，而是现实。刚才那位小姐本来已经要离开了不是吗？但因为你被看出破绽，她才改变主意，杀死了罗姆爷与菲鲁特……虽然动手的是她，但牵连他们的是你呢。”
苏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不带恶意，仿佛只是直述事实，却又毫不留情的直刺菜月昴的软弱，在虚伪的障壁上开出一个个孔洞，凿出一道道裂纹。
心中的那个声音因震恐而擅抖，垂死挣扎道：“不……不是的……或许对方本来就想杀人灭口。”
“但如果是那样，根本不必浪费时间交涉，也不必特地带上那么多圣金币不是吗？”
咔嚓，无数的裂纹连成一片，整个障壁摇摇欲坠。
“昴，再继续逃避责任就太难看了，你要用这么丑陋的面孔站在沙缇拉身旁么？”
轰！
在那个名字出现的瞬间，为了自我保护构筑起的虚伪障壁终于崩塌，菜月昴的整个心灵完全暴露在罪恶感、愧疚、恐惧的笼罩之下。
已经无法再逃避了……不得不承认那个事实……罗姆爷和菲鲁特都是因为自己的失误被牵连……被那个残忍的女人杀死……
认清这一残酷现实的同时，他终于浑身脱力，再一次坐倒在地。
“真是无聊。”
对面的艾尔莎俯视菜月昴，一脸无趣道：“还以为两位小哥会演出什么有趣的剧目呢，结果只是这样吗？”
“结果……只是这样？”
彻彻底底的轻视态度，反而让陷入消沉状态的菜月昴燃起怒火，再次站了起来。
努力燃烧怒火，鼓起勇气，压抑住心底不断滋长的恐惧，他瞪着艾尔莎，咬牙发出宣言：“你这个疯女人，我要为罗姆爷和菲鲁特报仇！”
然而对方却满不在乎，甚至有些不耐烦。
“就凭你么？让人提不起兴致呢，还是快点让正菜上场吧。”
话音未落，陡然踏步前冲，瞬间闪至近前，一刀劈落。
铛！
刀刃被一柄长刀挡住，交击声震荡整个仓库，随即长刀滑动横扫，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惊艳的弧光，将艾尔莎逼退。
“没错！就是这样，就是这个，我所期待的就是这个……”灵巧的转动着手中弯刀，她盯着苏启，舔了舔嘴唇，不惊反喜，满脸兴奋道：“碍事的家伙已经清理干净了，接下来是我们的舞蹈时间。来吧，快过来吧，一定要让我好好享受喔。”
苏启不为所动，只是持刀挡在菜月昴身前，语气凝重道：“昴，不要被恐惧和愤怒所支配，冷静下来，做出正确的决定。时间不会回头，过去也没办法改变，但你还有未来要面对。”
“冷静？怎么可能！我又不是苏启桑，这种情况怎么可能轻松冷静下来啊！？”
后者握紧了拳头，脑海中一片混乱。他知道对方说的大概是正确的，是最好的选择，但心中翻腾的情感却怎么也无法轻松平息，然后……
“别忘了沙缇拉小姐也在寻找徽章，如果你再次失误，下次被杀的人很可能就是她了。”
此话一出，菜月昴感觉自己整个人仿佛被冻结，身心内外一片寒彻。没错，那个疯女人针对的其实是沙缇拉，如果她也来到这里的话……不！绝对不行！绝对不能让她死在这里！我必须冷静，必须冷静下来做出正确选择！绝对不能再失误，把沙缇拉也害死！！
“诶？无视我吗？让人有点伤心呢，那我就自己过去好了。”
这时，再也无法忍受苏启对自己的忽视，艾尔莎又一次冲上前来。
“快逃！！”
留下最后一句话，苏启一副义无反顾的模样，毫不迟疑的冲上去将她挡下。下一刻，刀光剑影，人影穿梭，交击声烦，火星迸溅，节奏如狂风暴雨，快到令人窒息的惊险激斗在杂乱的赃物库中爆发。
没错，快逃！必须快点逃跑！逃出去找人来帮忙，逃出去通知沙缇拉小心，最好不要到这里的来……我必须这么做！所以快动啊！我的脚，快动啊！！
菜月昴望着战成一团的两人，听着密集刺耳的刀剑碰撞声，理智在心中不断朝自己的身体呐喊着，却就是无法迈动脚步。
而就在这时，苏启被艾尔莎击退，睡衣裂绽，身体多了好几道染血的伤口，明显处于下风。然后又立刻冲了上去，再次把艾尔莎缠住。
不行！就连苏启桑也不是那个疯女人对手，如果我逃走了，他一定会像菲鲁特和罗姆爷那样被那个疯女人杀死……苏启桑是为了保护我才卷入这件事的，我不能再害死一个人，我不能丢下他不管，我要想办法帮上忙！而且我对这里完全不熟悉，就算逃出去也很可能搬不回救兵，找不到沙缇拉，结果就是谁都无法拯救，所以……就在这里把那个疯女人击败！
一瞬间，菜月昴心中思绪百转，终于下定了决心，然而……
我该怎么做？以我的战力根本无法帮上忙，说不定一个照面就会被那疯女人杀死，除非……带着拼死的决心缠住她，或许能给苏启桑创造一个机会……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禁再次涌现出对死亡的恐惧。然而作为弱者，他的筹码只有生命，只有豁出性命拼死一搏才有可能对艾尔莎那样的强者造成麻烦。
可生命对任何人而言都只有一次，要下这样的决定，对菜月昴这样心志还不成熟悉的高中生而言又怎么可能简单。但最终，他还是艰难的下定了决心。
已经没有后路了！为了莎缇拉，为了苏启桑，为了菲鲁特和罗姆爷，我不能逃跑！我要帮上忙！我要弥补自己失误！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
以愤怒和恐惧为燃料，菜月昴一边自我催眠般的在脑海中飞速默念着，一边驱动僵硬的身体和颤抖的四肢行动，趁苏启和艾尔莎缠斗的时候扑到菲鲁特的尸体边，把她的小刀找了出来，紧紧握在手中——他没有选罗姆爷的狼牙棒，因为它威力虽大，却过于迟钝，很容易被行动敏捷的艾尔莎抓住破绽。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此时的他已经可以勉强冷静下来，进行思考了。
接着，他悄悄掏出手机，尽量从艾尔莎的视觉死角靠近战团，看准两者身影分开的一个时间，抓紧小刀便闷声冲了过去。
“呵，以为凭这种小花招就能伤到我吗？”
艾尔莎早就发现了菜月昴鬼鬼祟祟的小动作，却毫不在乎，当即便扬起一脚，旋身踢去。
“快躲开！”
苏启一直被“压制”，毫无喘息时间，此刻才有余暇开口提醒，菜月昴却充耳不闻，继续猛冲。
下一刻，咔嚓一声，艾尔莎被手机的闪光灯冲脸直照，动作不禁一滞。
成功了！就是现在！！
菜月昴大喜，趁机闪开那一脚，直扑艾尔莎怀中，手中小刀往胸口处猛扎过去。但下一秒，噗哧一声，一柄库克力弯刀先一步刺入他的小腹，然后扯开，黑稠的血水与肠子立刻顺着腹腔的破口滑落出来。
“真是被看扁了呢，以为区区障眼法，就能让我混乱吗？”
在艾尔莎依旧从容的语调声中，被剧痛猛击，身体抽搐的菜月昴跪倒在她脚下，低头看着自己的肠子，用发抖的手捂住腹部，想要止血，想要把肠子塞回去，却只是徒劳无功。
这是……我的肠子！？肠子……肠子出来了……塞不回去……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这一刻，对死亡的恐惧与绝望前所未有的具现出来，将他的身心紧紧包裹，几欲窒息。
第十一章 可惜是个变态
“昴！！”
就在此时，苏启闪身扑至艾尔莎身前，刀光一闪，猛然劈落。
铛！
火星溅开，刀锋被反握的弯刀轻松挡住，不得寸进。
相较起来，艾尔莎明明只是个女人，力气却比身为成年男性的苏启更强。不过这也是当然的，因为苏启现在的肉体经过重置，还是在地球时作为写手的状态，自然不可能与千锤百炼的杀手相比，但是……
“真是奇怪呢。”
握住弯刀的手臂稍微紧绷，就武者而言过于纤细柔美，但没有丝毫颤动，显示出主人仍有余力。
艾尔莎微微侧首，斜视苏启，本来灼热而兴奋的眼神渐渐变得阴冷起来，“明明应该是美味到极点的大餐，端上来的却只是寡淡无味的小菜……小哥，你再这样怠慢下去，我可真的要生气了哦。还是说，是我的嗅觉出了问题，你只有这种程度而已呢？”
说到最后，话语中蕴含的杀气几乎满溢出来，将两者之间的空气冻结。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快给我滚开！！”
对于艾尔莎的质问与不满，苏启用冰冷而愤怒的声音如此回答。
他真的不明白吗？当然不是。因为身为演员，同时也作为一手将局面引导至此的导演，他才是所有人中最清楚的那一个。
让菜月昂在这里死一次——这是苏启本来就预定好的剧目。
为了让莱因哈鲁特有机会介入，发现菲鲁特，集齐五名王 选候补者，尽量让主线保持原位；为了让菜月昴因惨败得到教训，发现自身的能力，在以后更谨慎更有效的行动；为了尽早确定菜月昴的死亡回归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该如何最有效的利用；为了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让菜月昴更加信任自己，明白自己的实力定位，不在以后生出过多的期待……这就是菜月昴需要先死一次的原因，是基于“尽量让菜月昴在必要时去死”这个纲领做出的决定。
正因为如此，苏启才会刻意隐藏实力，让艾尔莎将自己压着打，否则早就可以结束了，胜利者也毫无疑问会是他。
“算了，是真是假就让你的肠子来告诉我吧。”
对于苏启粗暴的回答，艾尔莎回击以更加凛冽的杀意。不论眼前的对手是否隐藏了实力，她都决定将他斩杀于此。她不相信对方能在生死关头也继续隐藏，而若他真的只是个弱者，也正好用对方的肠子来温暖自己被欺骗的心。
话音落下，正要发力回击，忽觉左腿被人紧紧抱住。
“终于……抓住了……”
视野渐渐模糊，身体渐渐冰冷无力，眼泪在流，肠子拖在地上，意识被痛苦与恐惧蹂躏到几欲崩溃，但菜月昴还是咬牙忍住，用仅存的一点力量与勇气，发出弱者最后的反击。
“快……”抬起被血污涂抹，惨白如死人的面孔，他紧紧锁住艾尔莎的腿，仰头看向苏启，生命的余火在瞳孔中燃烧，艰难地吐出最后的恳求，“快逃……然后……帮帮纱缇拉……”
敌人太过强大，已经不指望能在这里将她击败。自己马上就要死亡，但就算燃尽最后一点生命力，至少想要让苏启桑成功逃脱，至少想要让沙缇拉远离危险，那样……自己这条命才算死得有价值。
而在与菜月昴眼神接触的那一刹那，苏启身形微滞，某种灰色的情绪不自禁的涌出，扩散，在心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渴望友人能逃脱的真诚，相信友人能达成悲愿的信赖，哪怕燃尽生命也期盼所爱之人能逃脱厄难的渴望……浓烈如实质般的情感从菜月昴的眼神传递过来，撞击心门，引起一阵回响。
此时的菜月昴完全不知道自己拥有死亡回归的能力，流露出的情感与决心根本无需质疑，那是在死亡压迫下才会显露的绝对真诚。而只有这样浓烈到极点的情感，才能让如今心志已经越发坚定，或者说过于固化的苏启受到触动。
对我如此信赖，甚至为了让我逃脱，舍身拖住敌人……对于这样的存在，仅仅为了提高通关评价，便将他的生命当作道具一样看待，随意摆布他的情感……就算他能不断复活，这样做是正确的吗？是我想要的吗？我想成为那样的人吗？
即便是菜月昴临死前传达出的强烈情感，也没能动摇苏启的心志，因为他的心灵早已不是那么软弱的东西，但却作为一个引子，引起了他的反思和警惕。
对于敌人与恶人可以不择手段，对于陌生人可在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利用，但菜月昴并非敌人与恶人，而是单方面信赖我的好人……我曾经告诫自己不要成为系统评价的奴隶，现如今却不知不觉有了那个倾向，或许心态真的有点出问题了……
如此思索着，苏启决定对原本的计划做出些许改变。
一开始，他甚至想过充分利用菜月昴的死亡，达成本世界零次回档的特殊成就，但是现在……算了，依旧沿着如今布好的开局前进，尽量提高通关评价，尽量让菜月昴以更快的速度成长，但不苛求完美，不刻意利用他的死亡，在适当的时机可以给予适当的帮助，一切以不违己心为优先，尽快通关吧。
之所以这么做，主要原因并不是因为他怜悯菜月昴，仅仅只是因为他自己不想这么做而已。毕竟人活着，最重要就是开心，要是自己不爽，就算能把通关评价提上一级，多抽一次奖又如何？他的处境又没窘迫到要靠一次抽奖续命的地步。
“真是可惜，完全浪费了机会呢。”
艾尔莎说着，低头看向还抱着自己左腿的菜月昴。后者此时已经头颅低垂，失去意识，再过片刻便将死亡。而刚才那个机会，面前的对手并没有抓住，只是目光闪烁，似乎着思索着什么。
“没什么可惜的，因为我本就不需要这样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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