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露薇
原本，恶魔侍从想着的只不过是让罗曼人同化成恶魔后，让他们发挥更多作用的同时，让他们从人类的生命中脱离苦海，成为比人类更好的生命罢了。
但现在？
恶魔侍从疲惫的趴在由罗曼王都腐化成的恶魔母巢的顶端，在他的身后，由加森亲王化成的恶魔幼体正在侍女长化成的高阶恶魔的保护下自由自在的逍遥度日。
...加森亲王在化作恶魔后展现出的怠惰与贪婪，已经是恶魔侍从做过心理准备的变化了。同样的道理，侍女长化成恶魔后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服侍加森亲王的态度...也早就在意料之中。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恶魔侍从还不至于感到如此疲惫。
真正让他感到疲惫的。是罗曼恶魔与原始恶魔之间的内斗。
“我们只是想让整个魔域变得更适合恶魔生存一些...你们这些罗曼恶魔真的有必要直接暴力阻止吗？难道魔域变好后你们就不会受益了么？凭什么你们会想着对抗同族啊？”
恶魔侍从居高临下看着母巢外混乱的战场。
对，就是【战场】——如果只是争抢食物时正常发生的【斗殴】的话，兴许对恶魔侍从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拿出来单独质疑的地方。
但问题在于，罗曼人同化成的恶魔已经与新生的原始恶魔有了极其剧烈的冲突——而这个冲突对恶魔侍从来说，是根本无法理解的冲突。
就拿实际情况来说，从新生母巢诞生的原始恶魔之所以会朝着罗曼恶魔所在的位置前进，一方面是为了让魔域内的世界变得更好，更适合恶魔这个种族生存，另一方面也是确定接下来母巢扩张的基础，好让母巢内的世界可以扩大。
但问题在于...罗曼的恶魔并不吃这一套。哪怕原始恶魔们将地形改造后就直接离开也是如此——罗曼恶魔们一刻不停的袭击所有前去工作的原始恶魔，将原始恶魔的幼虫与幼体残杀与啃食殆尽。
这彻底激怒了原始恶魔的集体心智。在新生母巢的咆哮下，新生的原始恶魔们便在罗曼恶魔的挑衅下开始了内斗。
很难说这场恶魔之间的内战到底是谁现点燃的导火索...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是恶魔历史上第一次内战。
也正因如此恶魔侍从感到头疼。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并非为接下来的魔灾拉拢了一批生力军，硬要比喻的话，他拉过来的不过是一群根本就无法得到控制甚至是连友善相处都做不到的蠢货...
这些罗曼恶魔甚至没办法理解什么叫做【共赢】，甚至没有办法理解【一分钟后的庞大收益肯定比现在要来的大】——恶魔侍从也不是没有让原始恶魔们通过精神链接与它们进行沟通啊？为什么你们就是没办法理解呢？
头疼。头疼。恶魔侍从重重的叹息着，看着下方互相残杀的同族...他现在下去干涉又不是，不干涉又不是。他只能光站在这儿进行观察，在矛盾纠结中，他突然开始回想起自己从地下爬出后获得的对罗曼帝国的了解。
...在印象中，罗曼帝国的普通平民百姓好像也是如此。在教区如果还能通过强硬的宗教洗脑确保他们的安定与对政策的盲从，那在其他地方，哪怕是利好政策的下达也不免会引起极强的混乱。
你到底是怎么在这种离谱的状况完成一系列政策的？
恶魔侍从只觉得自己的脑浆要从脑壳里喷涌而出。但很快，恶魔侍从却又开始庆幸，庆幸自己没有蠢到直接同化罗曼恶魔的【历史与知识】...
恶魔们在【同化】的时候，会将对方的生物基因与其他方面的优势同化进入自己的种群里。
虽然不同地区的恶魔母巢会略有差异，但总体来说，到最后所有经过考验的优秀基因会在炼狱中得到保存，并让恶魔母巢获得更多的进化上限。
但...恶魔们虽然可以吸收受害者的基因，可以高效的学习对方的科技与基础，却也会不可避免的有【遭到污染】的可能性。
科技与基础上的【污染】，恶魔们大不了以后不用那些技术就完事了。例如说千百年前欧尔罗斯大陆上那些发了疯的狂徒留下来的污染技术就是如此。
但种群意志与精神上的污染，恶魔们却没有轻而易举【清除】的能力与资格。
用比较简单易懂的比喻来说，你可以轻而易举的扫干净屋子里的垃圾，却没办法轻松顶住内心喷涌而出的倦意一样。
前者付出劳动即可解决，后者需要的却是极强的意志力。
恶魔侍从不敢赌罗曼魔域的母巢拥有这种意志力...更不敢赌让整个恶魔种群有遭到污染的任何风险。
所以他非常庆幸自己在同化罗曼人的时候，刻意通过魔域心脏屏蔽了罗曼种群的思想...至少现在恶魔的意志还能够维持原本的状况，这可真的是太好了啊。
“...唉。”
恶魔侍从最后一次叹了口气。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在多次选择进化头脑后，他的肢体已经变得瘦弱不堪——但这也只是在高阶恶魔中显得如此罢了。
虽然虚弱，但恶魔侍从依旧拥有强悍的力量——但空有力量的恶魔真的可以在不断变冷的宇宙中生存下来么？
“...我们的世界在不断变冷...这个世界，必须要成为我们的下一个殖民地与家园。”
恶魔们的家乡——也就是名为【炼狱】的世界是一个正不断变冷的世界。为了逃离数万年后彻底死寂的命运，恶魔们唯一的途径，就是入侵其他世界。
虽然不清楚现在这个世界是否是最后的机会...但可以肯定的是，恶魔侍从只要能彻底让这个魔域稳定下来的话，那么将其变成又一个炼狱，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
而要做到这一切，壮士断腕的决心是必不可少的。虽然同化罗曼人消耗了大量资源没错，但如果罗曼的恶魔依旧是如此不可救药的话...
那么，还是将它们彻底舍弃会更好。
.............
与此同时，夜晚的君士坦丁堡，杨浩等人在苏醒且过目了娜塔莉娅提交的想法后，他们赞同了娜塔莉娅的安排，并决定将有关【抵押】的事情交给娜塔莉娅处理。
但转念一想，黑龙已经在早些时候朝着伊苏嘉德殖民军指挥所飞去，娜塔莉娅就算想亲自与伊苏嘉德人谈判也无济于事的情况下，杨浩还是包揽了接下来的所有工作。
而也就是在与法庭长稍作打闹，并陪同小安娜一同四处走走后没多久。
回到办公室里的杨浩从特蕾莎口中获悉了一条消息——新教似乎在尝试对魔域所处的方向做一切防御准备。这让杨浩大为吃惊，尤其是注意到情报中塞西莉亚和普利修拉竟然站在最前线后，这股吃惊就更甚了。
“我还以为她们会选择离开。”
“但现在看来没有呢？”
特蕾莎打着哈欠，芬则是又一次前往加帕里亚处理自己的工作了。现在属于紫衣皇室的办公室里，是难得的两人独处的时光。
“不过说白了，她们喜欢在自己的地盘上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反正我们的目标已经达成了。光明神死了，一个战略缓冲区也有了，更重要的是这个战略缓冲区还不需要我们提供任何产品，真棒！”
特蕾莎的小小欢呼，让杨浩同样露出了微笑。但很快他就摇了摇头说，他还以为塞西莉亚会再次选择逃跑。真没想到她竟然会放弃这个机会啊。
“那你说，她能逃到哪里去呢？”
特蕾莎的询问，让杨浩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面孔：
“先不说她能逃到哪。说白了，特蕾莎...你觉得罗曼人在外表上看，跟其他人种会有很大的差别吗？”
“...嗯？应该没有吧？”小修女歪着头，然后从宝座上起身，一屁股坐在了杨浩的大腿上。“抛开个人颜值不提...罗曼人也没有任何独特的种族特征哦？
不像聆族人那样有鹿角，不像精灵们那样有尖耳朵和碧绿的眼眸，更不像伊甸人那样可以随意拆卸自己的身体...
硬要说，如果有罗曼人混进拜耳佔斯人群中的话，抛开社会习俗带来的生活常识，我们也很难分清楚对方到底是不是罗曼人哦？”
“对。如果只看外貌的话，谁也分不清到底谁是罗曼人，谁是拜耳佔斯人——所以，如果塞西莉亚她们真的用神术进行伪装后直接逃到我们的城市里生活的话，你觉得有几个人能认出来呢？”
小修女皱了皱眉头，然后低着头嘟嚷了几声，挪了挪屁股好更加贴合屁股下软垫的形状后，她叹了口气：
“我算一个。芬肯定也能认出来。拉路米亚也肯定可以认出来，除此之外...就伊莲娜了？”
“娜鲁佳也不行吗？”
“她蠢呼呼的，认哥雷姆可以，但认人还是算了...上次她还把我跟拉路米亚搞混了呢。”
“这倒很正常...所以，在确认了有多少人可以分清楚她们伪装后的身份后，特蕾莎你觉得我们有这个余力去关注她们逃到我们城市里的生活么？”
说到这里的时候，杨浩轻轻的将自己的妻子揽在了自己的怀里。再离开前往殖民军根据地工作之前，他想享受这难得的宁静——而面对杨浩接二连三的问题，特蕾莎算是彻底沉默了。
的确，联合之国是不可能让高层为两个小人物忙上忙下的。哪怕知道圣女与魔女在伪装后于君士坦丁堡内生活都好，只要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那么联合之国是根本不可能为她们倾斜宝贵的资源。
特蕾莎和芬就不用说了，她们需要处理各自国内的大事，她们颁发的每一条政令都事关数万人的福祉，她们甚至在必要的情况下还得披甲上阵...让她们去处理两个无关紧要的却如同钻洞泥鳅一样到处乱跑的小人物？还是算了吧。
拉路米亚倒可能有那个时间——但拉路米亚是代表【光明】的神祇，杨浩不希望让神祇难做。毕竟对拉路米亚来说，如果圣女魔女真的怀着过新生活的想法偷偷在拜耳佔斯国内隐居的话，那么她肯定是不希望去打扰对方的。
伊莲娜呢？
她不仅有时间，也有那个抓捕圣女和魔女的精力——但问题来了，你抓了她们又有什么用？
如果她们安居乐业，联合之国最多就是将她们遣返回去。但问题是她们不仅可以在联合之国这里偷偷摸摸找地方，更可以跑到未来呼托特汗国与伊苏嘉德殖民地境内，甚至是干脆坐船前往伊苏嘉德本土过日子。
罗曼人和其他人种一样，他们都属于【人类】，没有任何外部的种族特征可言——如果她们真的想跑，这天底下真的有太多可供隐藏的去处了。
也正因如此，联合之国就更不可能对这两个随时想跑的人倾斜珍贵的高层资源。
也正因如此，杨浩才会感慨：你们竟然没跑而是选择留在那个鬼地方。
“...其实特蕾莎啊。我之所以没有反对你当时的谈判，一方面是因为我们联合之国的确需要一个缓冲区与未来两国的接触...另一方面最重要的原因是，你也的确没有真的将他们赶尽杀绝。”
杨浩用下巴轻轻的抵着特蕾莎的白发。他闭着眼睛叹了口气说，正是因为没有赶尽杀绝，所以他才会认可特蕾莎与芬当时【垃圾场】的提议。
“因为罗曼人跟其他人种是一样的...至少在外表上看不出有任何差别，所以如果新教的罗曼人想的话，愿意努力去学习的话那么他们迟早有一天能从自己的种群中脱离出来——不说能不能进入联合之国的国境内，但至少跑到伊苏嘉德或呼托特汗国的国境内，应该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新教所在的地方正是罗曼帝国理论上文化资料储存最多的地方。圣彼得堡虽然被摧毁了，但在那些瓦砾废墟下也埋藏着大量的书籍...如果新教的罗曼人真的想离开垃圾场，他们仍然有这个机会。而且不仅仅是圣彼得堡，教区的其他城镇里也有大量的书籍...塞西莉亚周边的苦修女更是识字的人员。
如果他们真的想改变自己的处境，他们并非处在彻底绝望的冰原，而是在一处虽然寒冷却依旧存在希望的苔藓地。或许这块苔藓地上春天持续的时间不会太长，但至少他们有那个走出去的可能。
更何况...我们虽然单方面的彻底拒绝了有关新教的任何贸易与外交请求。但，他们依旧可以向其他两个国家提供帮助——或许伊苏嘉德殖民地与呼托特汗国并不愿意无条件给予援助，但新教的罗曼人有手有脚，哪怕只是单纯的承担苦力工作都好，他们依旧可以在度过最艰难的一两年后拥有较为稳定的生活。
...或许唯一的变数就在于，伊苏嘉德的殖民地与呼托特汗国是否会大量的向新教流放罗曼人吧。但特蕾莎你也知道的。
新教并不是没有拒绝那些罗曼人的权力。”
说到这里的时候，杨浩停顿了一会儿。谈到罗曼人总会让他想到自己的义兄，想到娜塔莉娅与小安娜，想到亚瑟与约瑟夫医生一家，想到那些逃出罗曼国境的罗曼人。
仇恨是不会消除的。
但至少杨浩愿意和他们最后一次自力更生的机会。他可以对这个垃圾场内出现的自发图强当做【看不见】。他可以让新教区域内有能力的罗曼人离开这个垃圾场，他甚至允许新教的罗曼人对联合之国以外的其他国家或部落建立外交关系甚至是开展贸易。主要他们有这个能力。
如果他们真的有这个能力，那就证明这些罗曼人还有救。如果他们真的选择彻底摆烂了，那杨浩也不介意让他们呆在自己的小地方继续摆烂。
真要彻底杀死这些罗曼人，杨浩早就做了。按照他现如今的威望，他甚至可以直接在教区建造一个工厂高效的将活着的罗曼人分批次处理。
就像是处理工业流水线的产品一样高效，每分钟指不定会死上千人——如果他真打算彻底灭绝罗曼人，他有的是机会。哪怕是特蕾莎当时所说的会让新教彻底陷入混乱的难民潮都好，对新教来说，这也是【可选】的危险。
新教大可直接拒绝未来可能的难民潮，在边境竖立拒马拒绝对方的进入。这样一来，新教不仅可以避免自己的粮食被吃光，更可以确保自己的领地不会容纳超出上限的人。
这是他们可以选择的自由——甚至某种意义上说如果那些难民打算强行从其他方向进入新教境内的话，联合之国也会因为【边境问题】给予默不作声的帮助。
在这种情况下，现如今的新教真算得上是彻底绝望的垃圾场吗？不见得吧？
这是一个还有希望的地方。而对新教的统治者来说...圣女塞西莉亚与魔女普利修拉更可以像是她们曾经那样，直接选择【逃跑】。
对，就是逃跑。
在杨浩的设想中，这是对圣女以及魔女最好的安排。
反正她们都已经逃避过很多次了，为什么不能再逃避一次呢？
如果真的不想肩负起新教罗曼人的希望与压力的话，她们大可像是过去一样选择逃避。
没有人会责骂她们。因为不管是联合之国还是其他国家，他们都没有关注新教的必要。
就算是新教内部有任何声音，他们也很有可能会消失在紧随其后的混乱或者秩序中。哪怕往坏了说这些声音稳定下来了都好...
逃跑的圣女和魔女还能听到那些声音吗？
她们大可将其趴在脑后，然后像是过去一样用各种谎言或事实欺骗自己。她们大可再次获得自己想要的任何生活，唯一的差别，不过是确认未来杨浩不可能跟她们有任何交集罢了。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集，她们可以伪装成一个普通人过日子，她们的文化水平与技术也足以支持她们这么做...
只要她们跟过去一样逃跑，她们就可以在余生过上大概率幸福且安稳的生活。
所以为什么不跑？
杨浩重重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