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咸鱼芥
真龙轻轻挥动羽扇,一股微风卷过篮中幼崽奶嘟嘟的小脸,使他睡得更为舒适。
“那个……大兄。”
赤龙盯着侄子细瞧了一会才继续开口续上话题。
“我听说大兄找了那些残片来做阿玺的老师。”
“是请。”
“……好吧,请。”
“但我大炎又不缺博学有能之士,为何兄长要找他们……若是他们心存不善,让他们那套歪理侵染了阿玺……”
赤龙尽力放低声音,以免吵醒侄子。
真龙既未生气也未欢喜。
他摇着羽扇,青瞳中映着他孩子的面容。
“歪理么。”
“他们有歪理,那些世家出来的学士就没有歪理么?那些鏖战沙场的将领就没有歪理么?”
“若论忠义……我寻的那几位对大炎皆有功德,他们为大炎付出的辛苦不逊于任何大儒将军。”
“我相信他们会尽心尽责教诲我儿。”
“既然是大兄的决定,弟自然遵从。”
赤龙了解兄长,他打定的念想便是父亲也不能改变,更莫提他这个弟弟了。
“不过,若是哪日弟发现了他们有所异想,教坏了阿玺,届时还请大兄对彼等不忠之辈降下惩罚。”
“自然……自然。”
真龙探出手,轻轻握住幼崽的小手爪。
“大兄……济北李氏王氏之事……”
赤龙更为小声。
此事波及范围甚广,牵扯之辈过多过深……
“世家……这颗树,在大炎沃土的滋养下长得太过繁茂,已经严重影响了其他植木的生长。此时若不削除其根其干,待日后我儿继任大统,彼等将会是这大炎最大的顽疾癞藓。”
“彼等世家显贵,必须要为我儿让路。”
真龙细细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柔软,龙瞳之中尽显其情。
“自北疆换下的兵士有多少了?”
“回大兄,已有八万余,只待真龙旨下便可化为坠星落雨,扫清大炎沾染的污渍。”
“既如此……”
真龙放开幼崽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面颊,露出一个父亲会有的笑容。
“凡涉案世家,不论旁嫡,一个不留。”
“喏。”
赤龙退去了,他离去时的模样显得很高兴。
除了那些世家,虽会见血,但那些收缴上来的财务也足以减轻大炎不少负担。
“阿玺…我儿…这帝权犹如荆棘,如今为父尚有能力,先为你拔去其上刺棘,如此,你的仁慈……才能令新臣旧部伏心伏首。”
真龙之语不知是否传入了幼崽耳中。但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又或者只是单纯的被赤龙带进来的燥热引动,小家伙眼睛还未睁开便已哭喊出声。
“喔…喔……阿玺,好阿玺,莫哭…莫哭……”
真龙急忙探手安抚这又哭闹起来的小家伙,手中羽扇不断挥动引来凉风为他驱散炎热。
婴孩的哭声响了许久才渐渐消失,一同息止的,还有他的梦。
“……”
岁舔了舔爪子,没有任何评价。
巨兽与人的观念是不一样的,祂对人类这种复杂的感情产生不了丁点共鸣。但对方都向祂示弱了,那作为此刻的强者,祂自可以大度的去安抚他。
“汝…怎么看待汝的父亲?”
“我父亲么。”
白昼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一息后才将杯中茶水倾入口中。
“我对父亲并不了解。不,应该说我对我父亲的认知只有……他很爱我这一点。”
“汝不了解,又怎么知道这个的?”
“二叔告诉我的。”
白昼放下杯子,眼中流露着怀念之色。
“二叔和我说,我父亲陪在我身边的时间极短,他甚至没听到过我唤他父亲就离我而去了。”
“……”
“介意我坐这里么?”
一个酒葫芦轻轻落下,伴随着一道慵懒的询问,蓝白色的诗人已经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妙……令姐。”
待白昼改了口,她才由严肃重转轻松。
“我不似老大,小阿玺,咱们之间可以随意轻松一些。”
令给自己倒了杯酒,端起杯轻轻嗅了嗅,直到酒香扑鼻,她方满意的抿下一口。
“方才我口渴出来拿酒,隐约好像听到小阿玺你做了梦?方便我也听听么?”
“不是什么尴尬事,令姐想听我就讲。”
“哼……”
岁瞥了眼这枚碎片,嫌弃的向后挪了挪身子。
酒蒙子可比街溜子和死宅女讨厌多了。
“哦……你父亲啊。”
听过白昼的梦,令满意的饮下了杯中酒。
“你的父亲……嗯……那小子,我对他也算熟悉,虽然现在记不大清了,但还能说上一二。”
令闭上了眼,不用她言语,白昼便立刻为她斟酒。
“不错不错。”
待酒满,令方启眸,捉杯饮之。
“你那父亲,性子坚毅……顽固。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尚不过是太子。”
“那时的他,手持破刃,身染秽血,带着他所剩不多的部队回归玉门。”
玺之父,虽贵为太子、不日真龙,却自愿向先帝请命,赶赴边疆。彼不持身份,与普通的兵卒一同于沙场拼杀,杀敌救友,一刀一创,用自身的血和势拼得功劳。
而数年后,当他自北疆回神都继位时,彼已从一介伍长登临三军之将。
手握兵权,其位即稳。
回十八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说起来,当初他来寻我做你的老师时,我还蛮惊讶的。毕竟……就算我与他算是战友,但真龙与岁可不是盟友。”
令瞥了眼那边的岁兽,改了口。
“起码……那时不是。”
“后来我才知道,他最先找的是老大,第二是我。嘛,毕竟老大确实值得信任。”
“师父?”
“是啊……你的师父……”
……
天裕九年,立夏,炎土,某处。
“我儿之事,还请先生多多操劳。不求他能学到先生全部本事,只求能让他在这大炎之内有自保之力。”
坐于真龙对向的仙人没有回应。
他正静静的观察着他怀中的婴儿。
婴孩睡得很熟,但这不应该……没有幼崽能在他们身边如此安心的酣睡。幼崽本是对恶意与杀气最敏锐,而他又是居于首位的“恶”,哪怕一动不动也周身也会散发出“不好惹”的气息。
可这孩子……
“陛下可是信了那卜卦?”
他确有些好奇了。
“卜卦本身不过是一种可能矣。”
真龙看着对方怀中因为舒适而打起了小呼噜的幼崽,眼中闪过一丝羡慕。
小阿玺从未在他身边这么安静过,每次都是抱着哄很久才愿意安静下来。
“常言道,天命不可夺。陛下真要行那代天之事,只恐会降下灾祸。”
“我大炎一直尊奉的信条便是人定胜天。”
面对仙人的驳问,真龙毫不退缩。
“阿玺虽幼,却是我族最重要的希望。”
“最重要……陛下可考虑过这孩子的感受?”
真龙望着婴儿默默无言,片刻后,他面上浮现出了几分慈爱。
“……既生于我族,便已和世俗相别。百姓子女可欢乐无忧,世家子女可惬意无难。我儿……却不能有一丝闲情惬意。”
“居我之位,一丝怠意、一点闲情都是对大炎的不负责任。我不能,阿玺亦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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