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游思
室内雾气腾腾，布局七拐八折、狭小局促，里面的一切摆件都装饰着略显俗气的蕾丝花边。
菲利克斯不是很喜欢这种装饰风格，但必须要承认，店主对气氛营造得不错。
除了几对年轻的男女巫师，他还发现了几个单独的客人享受着茶点，这让他松了一口气。他来到柜台前，看到一位面带笑容、矮矮胖胖的中年女巫。
“帕笛芙夫人？”
“是我，亲爱的，你要来点什么？”帕笛芙夫人说，她梳着黑色的发髻。
“帮我查下预约信息，和奥古斯塔·隆巴顿女士，十点钟。”
帕笛芙夫人低下头，翻看着只有她能看懂的记录，“确实如此，她和我说过的，上午十点，在窗户旁边的卡座，你提前了一刻钟。”
“我知道，先给我一杯咖啡。具体是哪个位置？”菲利克斯说道。
“就在你左手边，沿着过道走，那个小圆桌旁边有一个蕾丝蝴蝶结菜单。”
菲利克斯坐到位置上，看着灰蒙蒙的窗户，他的食指点在上面，玻璃晕开巴掌大一块区域，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
他默默想着心事，周四晚上和卢平的谈话中，他意外发现了哈利三人的踪迹，所以才有意引导了卢平讲述亲时代的故事。
‘也不知道哈利能否承受得住，但残酷的真相总比虚假的安稳要好。不管是颓废，还是奋起，都是自己的选择，半点怨不得别人。’
大约过了七八分钟，他看到一位挽着红色大手袋的老妇人出现在街角。
她一进门就大声地询问帕笛芙、人来了没有，帕笛芙夫人指着他的位置说了两句，随后，老妇人就大步走了过来。
菲利克斯站起来和她握手，“你好，隆巴顿夫人。”
“你也好，海普教授，我们暑期里见过一面。”隆巴顿夫人伸出一只干枯的、鹰爪般的手，随后她摘下自己的高高的、有着老雕标本图案的帽子，连着红色手袋放在一起，坐到他的对面。
帕笛芙夫人送过来一杯红茶，“按照你的习惯，隆巴顿夫人。”
“哦，帕笛芙，你还是这么贴心。”隆巴顿夫人说道，她看着菲利克斯面前的咖啡，建议他说：“这里的红茶不错，我非常喜欢，你可以试试。”
“会有机会的，夫人。”菲利克斯说。
一番寒暄后，两人进入了正题。菲利克斯说：“夫人，你应该收到了我的信件，纳威的魔杖似乎是继承自他的父亲，用起来并不算顺手。”
隆巴顿夫人用小勺子搅拌着色泽乌黑润红的茶水，“你说得没错，孩子。”
菲利克斯顿了顿，试探地说：“可能是我并不了解隆巴顿家族的传统，也许……”
“没有也许，没有。”隆巴顿夫人紧紧地抿着嘴唇，“是纳威那孩子坚持的。”
那个反应略显迟钝、内向怯懦的小圆脸？菲利克斯有些不信。
他平静地看着她，无声地沉默着。
隆巴顿夫人思考了一番，“这不是什么羞耻的事儿，我儿子和儿媳被伏地魔的手下折磨疯了，他们常年住在圣芒戈医院里。纳威是跟着我长大的，上学前，我每隔一个星期带他去圣芒戈看望父母……”
“等等，你的意思是，他父母还健在？”
“当然！”隆巴顿夫人骄傲地说，“他们被四个食死徒渣滓折磨，用钻心咒……很少有人能挺过来，但他们是好样的，弗兰克和爱丽斯，我必须要说，他们都是好样的！”
她的声音隆隆，惹来不少人的注视。
“钻心咒……”菲利克斯轻轻重复道。
“就是这个咒语，属于不可饶恕咒之一，能让你生不如死。”隆巴顿夫人说：“弗兰克和爱丽斯是我见过最有勇气的人，他们没有吐露一个字。我为他们感到骄傲，只是有些遗憾……明明伏地魔已经死了，我还记得弗兰克说过要好好庆祝胜利的。”
她托起红茶杯子，遮掩面庞。
过了两三分钟，她平静下来，除了眼眶有些红，她脸上的表情显得更加骄傲了，“我们跑题了，浪费了你的时间，海普教授。”
“这没什么，我敬佩那些意志坚定的人。”菲利克斯说。
“谢谢你。我们说到哪里了，魔杖？哦对，魔杖。”
“大概在纳威四五岁的时候吧，他从医院回来，翻箱倒柜，把他父亲的魔杖翻出来，那是我藏起来的，杖芯是独角兽毛，特别忠诚。”
“我以为他是一时兴起，就随他去了。但他从那以后就抱着它不放，临开学的时候，我要带着他买魔杖，他死也不肯，说是要带着他父亲的魔杖。”
“你没有劝劝他吗，夫人？”
“我试过了，这孩子平时挺懦弱的，但在这件事上特别坚持。而且，在开学前，他成功地用那只魔杖释放出了一个简单的咒语，以他之前的表现来看，简直就是奇迹……我也就同意了。”
菲利克斯想了想，建议她说：“也许可以再买一根魔杖，至于纳威父亲的那只，就让它作为备用魔杖好了。”
隆巴顿夫人表情严厉地说：“我并不认为换一根魔杖会对他有多大帮助，他今年暑假拿回来的成绩单让我感到羞愧！一点都没有继承他父母的才气，我一度怀疑他是个哑炮，直到因为一次意外，他才展现出魔法的才能。”
菲利克斯温和地说：“但就像你说的，他本来就不算天才，些许的影响都会带来巨大的变化，更何况是魔杖呢？”
他从戒指中取出一叠羊皮纸，“这是纳威在决斗课上学习咒语的表现，是他自己记录的。上面的数据出乎意料地诚实，也让我对他的情况有更清晰的认识。”
“从数据看，纳威学会一个咒语的速度要比一般人慢上三到五倍，很难说是不是有魔杖的因素……”
隆巴顿夫人仔细地看着，一张张翻过去，除了纳威的笔迹，还有另外一个人的标画和总结字样，半晌她抬起头，“你说服我了，海普教授，纳威能遇到你，实在是他最大的幸运。”
菲利克斯耸耸肩膀，“我也很好奇他拿到新魔杖后的表现，另外，隆巴顿夫人，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第208章 病人
半个小时后，菲利克斯和隆巴顿老夫人站在一座老式的红砖百货商店前，匾额上显示它的名字是‘淘淘有限公司’，看上去衰败冷清，积满灰尘的门上挂着“停业装修”的大牌子。
菲利克斯正透过橱窗，打量他面前的几个破破烂烂的塑料假人，有一个最丑，她动作歪斜，眼睫毛黏在了脸上，穿着绿色尼龙裙。
“我猜这里从来没开张过？”他用肯定的语气说。
“说什么傻话，魔法部为了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花了不少心思。”隆巴顿老夫人心不在焉地说，她双手纠结在一起，不断揉搓手里大红口袋的细绳，“你真的有把握吗，海普教授？我这些年已经经历了太多次的失望了。”
“我无法给予肯定的答复，夫人。这是我临时想到的补偿措施，毕竟，我的要求可能显得……不是那么接近人情。”菲利克斯说道。
隆巴顿老夫人抿着嘴唇：“你提到的魔力暴动……你确定没有危险？”
“小巫师们在成长过程中的魔力暴动有危险吗？”菲利克斯反问道。
隆巴顿老夫人表情严肃地说：“你问到我的知识盲区了，我的经验告诉我，每个小巫师都会经历这一步，没有反倒让人担心。但人为创造魔力暴动……”她摇摇头，似乎觉得不可思议。
菲利克斯解释说：“夫人，可能是我的体质比较特殊，我本人就经历过不止一次魔力暴动，尽管这个过程很让人难受，但我也因此而受益。
事实上，我很早就意识到了它的价值，也提出了可能的猜测。只不过这份经历只属于我个人，没有其他佐证。直到今年暑假，我终于接触到了一个非常罕见的例子。”
隆巴顿夫人抿抿嘴，“如果你能治好……不，我不会要求更多，但我需要邓布利多在场，我相信他。”
菲利克斯勾起了嘴角，“没有任何问题，夫人。”
隆巴顿老夫人对着那个特别丑的假人说：“我来看望弗兰克·隆巴顿和爱丽斯·隆巴顿。”那个假人微微点头，冲他们招了招手。
两人随即穿过橱窗玻璃，进入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
菲利克斯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候诊室，他饶有兴趣地环顾四周：十几个男女巫师坐在摇摇晃晃的木椅上，有两位穿着绿色袍子的治疗师记录着他们的症状。
左前方是问询台，一个金色头发的女人站在后面，她面前拍着长队。女人身后是圣芒戈的标志，互相交叉的魔杖和骨头图案。
周围墙壁上挂满了治疗师的画像和一些标签语。
此刻，一位中年男巫向治疗师展示自己的右手，一只黑色的水壶死死地咬在上面，从伤口处渗出墨绿色的血液，他愤怒地嚷嚷——
“看不出来吗——诅咒，我受到了诅咒——匿名寄给我的生日礼物——别让我知道是谁！哎呦——这个愚蠢的水壶——”他不断甩着手臂。
“别动，你晃得我看不清了。”拿着写字板的年轻治疗师仔细看了片刻，“你要去五楼魔咒伤害科。”
菲利克斯读着指示牌：器物事故科——一楼（坩埚爆炸、魔杖走火、扫帚碰撞等）；
生物伤害科——二楼（蜇咬、灼伤、嵌刺等）；
奇异病菌感染科——三楼（龙痘疮、消失症、淋巴真菌炎等传染病）；
药剂和植物中毒科——四楼（皮疹、反胃、大笑不止等）；
魔咒伤害科——五楼（去不掉的魔咒、用错的魔咒等）；
茶室和商店——六楼。
“我们要去五楼，”隆巴顿夫人对他说，他们沿着一条歪歪斜斜的楼梯一路向上，来到五层的平台，途径一些双扇门病房，直到看到一个长长的房间——这里的门都是锁着的。
一个头上戴着金银丝花环的治疗师从封闭病房里出来，微笑打着招呼：“隆巴顿夫人，来看望您的家人吗？我带你进去吧。”
“谢谢你，梅莲姆。”
治疗师梅莲姆念着“阿拉霍洞开”，带着他们走进房间，越过几个床位，走到最里面——那里有两个用花帘子封闭起来的床位。
她掀开帘子，愉快地说：“弗兰克，爱丽斯，你们的妈妈又来看你们了。”
菲利克斯是第一次看到隆巴顿夫妇。两人都穿着睡衣，脸庞消瘦而憔悴，头发一半花白着，纳威的父亲茫然地坐在床头，似乎能这样坐到天荒地老，眼珠间或一转；纳威的母亲倒是反应更明显些，她的手里捧着一个零食袋子，仔细阅读着。
两人对治疗师的话没有半点反应。
“她其实只是在看上面的图案，”治疗师介绍说：“大部分记忆都消失了，你们应该理解。”
“梅莲姆……”隆巴顿老夫人说，“能给我们一些时间吗？”
“没问题。”她合上帘子离开了。
隆巴顿老夫人走到病床前，拉住纳威母亲的手，抚摸着她头上干枯的发丝，“这也是钻心咒的后遗症之一，比一般人的衰老速度更快，我都担心，他们会走在我前面……”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夫人？”菲利克斯轻声询问道。
“什么，哦，当然，需要我做些什么？”隆巴顿老妇人紧张地问道。
“什么也不需要……”菲利克斯轻轻打了一个响指，陡然间天旋地转，房间里的一切都在扭曲，颜色和形状纠缠在一起，像是某种抽象画。
但很快，一切恢复正常，不，不是正常，菲利克斯表情严肃，他试图把纳威的父亲拉到思维小屋里，他确实部分做到了——
在属于他的一半空间，没有半点问题，但是另一半，那里空空如也，只有一片破碎的世界：他的视线里是如同宇宙星空般宁静的黑色，比最浓稠的墨水更加黑暗，大片大片的记忆悬在半空，它们支离破碎，就像是被撕扯得彻彻底底的帷幕。
菲利克斯站在房间的边缘，看着这幅怪异至极的场景，蒙蒙的荧光时不时闪过零星的画面，有男有女——
一个有着小圆脸的婴儿，隆巴顿老夫人，几张凶恶的脸，邓布利多，有着假眼的丑陋男人，卢平，看起来很像是长大后的波特的男人……
出现最多的还是一个有着圆圆的、充满友善的脸的女人，她看起来很年轻，目光十分温柔，即便样子发生了变化，菲利克斯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爱丽斯·隆巴顿，就坐在旁边的病床上。
第209章 信心来源
过了许久，菲利克斯从思维小屋里退了出来。
在外界看来，他就像是原地发呆了十几分钟，但隆巴顿老夫人屏住了呼吸，嘴唇颤抖着询问道：“怎么样……我看到弗兰克突然一动不动了。”
菲利克斯捏了捏太阳穴，有些疲惫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个浩大的工程，不过啊，”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有办法治疗。”
隆巴顿老夫人发出一声压抑的尖叫，她死死地捂住嘴，眼睛突然间蒙上了一层水雾，后退几步坐在病床上，“是真的吗，海普教授？海普先生，我希望——哦，我不想要求太多，只要他们能想起来一些东西……”
“不不，女士。我在来之前就有过预案，所以要么束手无策，要么理论上可以完全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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