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类的本质
这实在是有些奇怪的事情,或许说这并不像是希儿o芙乐艾所会做出的行为。
这样坦言而理所应当的撒娇应该会让她害羞才是,可少年仅能从那双眼眸里看出依赖和欢喜,好似即将得到玩具的孩子,仅会纠结于玩具何时到手,而不会对此表露出不坦率的地方。
在希儿o芙乐艾已死,被律者鸠占鹊巢的前提下,这份异样本该让人产生警惕和畏惧,可苏青安没有问任何缘由,他仅是慢慢地抱住了她娇小柔软的身躯,沉默的合上双眸。
好温暖啊。
她能清晰感知到在肢体接触的怀抱间,对方躯壳内存在着熟悉的事物。
圣痕物质。
宛如自身的血肉全然流淌在期间的奇妙感应,令这份温暖变得愈发灼烫。
我好像找到通关的方法了,哥哥。
女孩嗅着少年身上混杂着柑橘与柠檬的气息,有些开心,唇瓣微扬。
她的眼眸朱红如血,轻声说道:
“能摸摸我的头吗?”
“以前都没来得及和哥哥说,如果被哥哥摸头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苏青安的身躯不自觉产生了战栗,他回忆起那日约定时,那双眼眸间流露的细微遗憾,悲哀的情绪如潮席卷而来,仿佛有着一股力道在不断撕裂着鼓动不息的心脏,给予着深刻的绞痛。
少年的唇瓣翕动,他的口吻暗沉而沙哑,裹挟着极端复杂的情绪:
“好。”
苏青安无法拒绝……希儿o芙乐艾。
他的手掌笨拙而小心翼翼的摸着她的脑袋,像是又借此回到了那一天在沧海市时所经历的画面。
那个女孩让自己蹲下来,笨拙地摸着自己脑袋,试图进行安慰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鲜明到无法遗忘。
浓重至难以抑制的苦痛与自我厌恶就此永无止境的涌现,少年的唇瓣勉强牵扯出一丝弧度,可就连这伪装的笑意都在转瞬间沦为灰烬,他克制着自我的力道却又依旧用力地将女孩更加拥入自己的怀抱。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不好,是我不够强,是我不够谨慎,是我不够努力。
为什么无论怎么样都会这样?
究竟要怎么样做才是正确的?
是不是从最初就不要建立任何联系才会更好?
是不是那时直接选择死亡会比较轻松?
苏青安崩溃的情绪几乎全然掩藏,但当在那温软的手掌触及面颊之际,他才恍然发觉冰凉的触感已然蔓延。
泪珠沿着她指尖的弧度缓缓落下,女孩轻声低语:
“哥哥什么都没有做错啊,为什么要哭呢?”
少年已然无力遮掩这份悲哀,他低语:
“因为我好弱啊,弱到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弱到就算再努力也没有意义,弱到再坚持也会被现实压倒,弱到……完全保护不了你们。”
希儿的神情柔和,那双眸中的朱红都好似愈发温柔,她微笑说道:
“没关系的,不哭啦。”
“哥哥会变强的,变得比谁都要强。”
他的声音沙哑:
“做不到的。”
女孩笃定地回答道:
“做得到的。”
她的唇瓣上扬,笑着说:
“只要哥哥不放弃就好啦,其他的就交给希儿吧。”
苏青安轻声低语:
“我不会放弃,我还要遵守和希儿的约定。”
希儿摸了摸他的脑袋,她的目光流转,抿了抿唇瓣,认真说道:
“那能再确认一次吗?哥哥和希儿的约定。”
“嗯。”他说。
于是苏青安的尾指与她的尾指缓缓勾连,女孩笑着说道:
“这是我和哥哥之间的约定。”
“所以约定好了,违约的话,就罚哥哥把那个游戏打出第四个结局。”
少年感受着怀中女孩的温度,轻声道:
“好。”
153.盛大的花海,最后的捉迷藏。
希儿想,这就是最后一天了。
如果走向相对之下最完美结局的方法只有这一个,那即使代价是永不超生,那她也甘之如饴。
以第六律者的力量去完成那个计划唯一的难点就在于最后一步。
而现在,那最为困难的关键也找到了完美达成的方法。
那个让希儿o芙乐艾和……自己不被遗忘的方法。
她一整天都在努力试图让自己变得和真正的希儿有些不一样,比如会认真的吃完青椒,比如会坦率而认真地说出应当感到害羞的撒娇,还要好多好多完全没有人注意到的微小细节。
而女孩在努力完成希儿些许遗憾的同时,也狡猾的拿到了她都未曾获取的事物。
我被哥哥认真摸头了。
就连那个最后的约定,都被自己用文字游戏重新签订了一次。
这就足够了。
已经很开心啦。
橘黄色的小夜灯氤氲出淡淡的光晕,将那张脸蛋照耀出些许虚幻的意味。
女孩乖乖地躺在床上,那双深蓝色的眼眸老实地合上,她数着从虚假记忆和人格里所获取的真实之物,一点一点地试图将其铭记。
可就算记住这些有什么用呢?
死之律者明明是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的。
就算再深刻再美好的记忆与情感都会在死后溶为灰烬,再也不余下任何痕迹。
所以为什么要仔细数着这些以后再也无法触及的遥远之物?这样难免会让自己觉得有些难过吧。
可死之律者是与众不同的,借着希儿o芙乐艾这一外壳与内核存活至今的她能够明白,总有些事物即使连死亡也无法彻底抹杀,这就是这样的她会诞生于世的理由。
女孩当然知晓自己不可能以相同的方式遗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可这样的案例终究对她影响深远。
她是坏孩子,但坏孩子也会有好好听话的时候。
这是一场注定无归的旅行,在出发之前认真地细数自己的行李和宝物是必须要好好做到的事情。
可惜在出发之前,做不到和大家好好道别了。
无论是Mei姐姐、小华姐姐,还是哥哥都很敏锐也很聪明,任何暗示乃至明示的道别都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而这样是不行的,就算想过要任性一下去好好说再见,可唯独在这方面上不容许出现任何意外。
……
……
次日。
风和日丽,天清云淡。
希儿仔细地刷着牙,她鼓着腮帮子发出猫儿般咕噜咕噜的声响,唇瓣染满了白色的泡沫。
一会儿后,女孩的眼眸眨动间睫毛上水珠滚落。
她望着镜子里稚嫩而青涩的自己,轻声低语:
“不能以这个模样出演。”
“要更不像她。”
权能运用间,那双深蓝的色彩被暗沉的鲜红吞没,柑蓝的发丝须臾间染成漆黑混杂着暗红的渐变色泽,她的神情冷淡,唇瓣掀起间却难以望见真实的笑意。
气质从春风般柔和转换为漠视万物的嗜血仅用了一息的光阴。
操控生物细胞的能力足够让死之律者在几秒内将自身的姿态转化为截然不同的模样,但最后她依旧维系了这具躯壳的原先姿态,仅改变了发色与瞳色作为分别。
这份浅尝辄止的理由除却对希儿o芙乐艾的尊重,也难免带着些许的不舍,而最关键的……还是她很在乎那个最后的愿望。
女孩捻住结白的裙角,这是那天和哥哥出门玩的时候穿的裙子,她有点舍不得,又有一点期待。
希儿喃喃道:
“试试看吧,就学着她以前对普罗米修斯玩的换装游戏。”
气息隐晦且微弱的崩坏能在原先的衣物上交织覆盖,漆黑的色彩由此将连衣裙彻底渲染,样式仅进行了细微的调整,但整体配色的巨大变化却导致了给予的第一映像与以往截然不同。
她重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却是莫名地有些开心。
不一样了对吧?
相貌的变化就像是多出了一件属于自己的东西,给予着微妙的满足感。
但转瞬间,女孩感知着房屋里那两道无时不刻与天地间崩坏能构架出精巧循环的气息,抿了抿唇瓣,有点寂寞也有些难过。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将万般情绪与悲哀尽数抑制,对着镜子缓缓伸出了手掌。
伴随着五指的收拢,律者核心撬动着被自我封存良久的大门,指尖弧度每微垂一度,链接着虚数空间的通道就愈发明晰。
镜子在余震中皲裂,碎片翻转落下,时间似乎停滞,这一帧千百道镜块倒映出她千百种不同角度的容颜。
可风暴还是由此吹息,一如留不住的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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