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给我献祭啦 第321章

在虚空世界漫长的、近乎无限的时间长河里，曾经有千千万万的秩序泡沫产生。它们有的刚诞生就破裂了，有的存在时间稍长，也被混沌吞噬。还有的秩序泡沫，在内部衍生出了一些更加有序的结构。

在这些有序的泡沫中，出现了一些奇特的微尘。它们拥有生命，拥有灵性。它们还在不断的演变中产生了智慧的灵光。

极少数的泡沫里，产生了名为秩序种族的智慧生物。他们的有序程度超过任何物质，甚至让整个泡沫的秩序都为之改变。

以秩序种族的意识体为基础，一些更加复杂有序的结构诞生出来。部落，城邦，国度，庞大的文明……乃至于本不存在于世界上的，全新的法则。

乃至于神明。

经过了千万次的灭亡和演化，秩序泡沫似乎开始变得与之前不同，开始产生出更加有序的产物。

不过，对于虚空深处那些不可观测，不可揣摩的存在而言，它们始终显得微不足道。

原神便是混沌的具现，祂们侵蚀毁灭了数不尽的秩序泡沫。在虚空世界的里，祂们才是不灭和永恒，而小小的秩序泡沫只是一戳就破的东西。

在不可抗拒的力量下，秩序泡沫一次又一次地诞生，一次又一次消亡。

哪怕衍生出了名为神明的存在，祂们在原神的面前也不过是朝生暮死的蜉蝣，顷刻间便会被碾碎。

无数的秩序泡沫诞生又走向衰亡，重复着单调且无意义的过程。

这似乎是无法改变的规律。

然而，在时间长河之中的某一瞬，在一个破碎的叫做比特尼斯的泡沫里，孕育出了一种全新的东西。

祂亦是神明，但又和之前的所有神明截然不同。

这一次，秩序的泡沫走向了灭亡，但泡沫之中孕育的东西却保存了下来。

祂散发出耀眼的辉光，凝聚起越来越多的光芒，长久地在虚空中存在了下去。

就连原神也不愿轻易靠近祂，在本能的驱使下远离了那个截然相反的存在。

秩序总是在向着越来越高的有序程度演化。

这也许，也是一种规律。

在这种规律下，秩序还会继续演化，向着更广阔的方向传播。哪怕一次次破灭，一次次消亡，它们也会不断诞生，不断演化。

本来，在虚空中新生出万千的、脆弱不堪的泡沫，似乎都注定要走向灭亡。

但在更加有序的秩序结构、在那个耀眼光团出现之后，情况发生了改变。

祂开始把一道道明亮的辉光，传播到濒于毁灭的秩序世界。

因为这些传播开来的光亮，在数十个被混沌污染、被原神侵蚀的残破泡沫里面，那些挣扎的微小尘埃被彻底改变了命运的轨迹。

在一座座湖泊连接而成的世界，长满鳞片的美丽种族们将脑袋探出水面仰望天空，看到散发出光芒的金色大船从天而降；

在树木凋敝，枝叶枯萎的世界，原本蜷缩在树洞里的苍白生灵慢慢走出洞穴，发现一群金光闪烁的身影出现在林地间；

在下着黑色污浊雨水，布满异变痕迹的山峦起伏的世界，躲藏在地下的生物们围坐成一团，安静地面对着身披白金长袍的传道者，聆听起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在天崩地裂，邪恶生物肆虐，遍布狂乱和灾难的世界，绝境中苦苦挣扎的人们跪在开裂的地上，望着遥远的空间，眼中浮现出希冀的光泽……

在金色光团的辉光洒落的每一个空间，在祂的传道者们步入的每一处地方，遭受苦难的生灵们都渐渐得到了一种能够改变他们命运的力量。

那是存在于他们内心深处的金色光亮。

那是向着璀璨光团生出的全新的信仰。

……

随着信仰传播到一个个秩序世界，虚空中的光团愈加明亮。

在光团内部的意念空间里，作为信仰源头的神明独自靠在他用秩序能量建造的房间里，凝望着远处。

看到又一个破碎世界的生灵们聚集起自己的力量，击溃了入侵的邪神投影，马卡龙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就在他乐呵呵地坐在躺椅上，准备看看其他人们的境况时，一片金光突然浮现，让一个闪烁的阵列在他眼前冒了出来。

这段时间以来，马卡龙每天都会收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昨天是一根来回扭动的皮带；

前天是一本写着蹩脚赞美诗的诗集；

三天前则是一具不断跳着舞蹈的木头玩偶……

确切地说，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三十年有余。

作为秩序神明，作为代表着无数信徒信仰的源头，他在享受万人敬仰的同时，也不得不承受这样的代价。

虽然他已经无数次地向那些人们强调过，不用再进行这些活动。

可是在信徒们想要表现自己的喜悦之情时，他们总是忍不住送些东西过来。

“话说今天的祭品是……”

一边说着，马卡龙慢慢走到献祭阵前。把里面的东西拿起来，定睛一看，他感到一阵无语。

那是半截热气腾腾的、带着手印的面包。

望向虚空对侧，他看到了献祭这件物品的信徒——在开阔的草地上，一群小孩子围坐在一个小小的阵列旁，眼睛闪闪发亮。

他们明知道他不需要这些东西的。

但是趁着大人们不在的时候，那些调皮的孩子还是偷偷拿出半截面包，献给了他们最崇敬的神明。

发现虚空另一侧的神似乎在关注自己，几名孩童笑嘻嘻地抬起头来，不断向他挥舞手臂。

“唉，这些孩子们，还是热情过头了啊。”

看到远处的画面，马卡龙轻叹一声。

“行啦。”

回望着那些天真无邪的面孔，他轻轻摇头，露出有些无奈的、但又带着一分宠爱的笑容。

“别再给我献祭啦。”

尾声 我们的新世界

在幽邃无边的虚空中，依丝普拉索不断漂浮着。

这场旅途仿佛没有尽头。一片虚无的空间里面，光和声音都消失不见，唯有纯粹的黑暗把一切包裹起来。

在虚空深处的混沌空间里，浑浊的气息涨起又落下，以固定的周期变化。但那一个周期到底有一天，一个星期，还是一个月，根本无从知晓。

随着漫无止境的漂浮，依丝普拉索失去了时间感。她早就不知道自己究竟度过了多少个日子。

在污浊气息的侵蚀下，她完全变成了另一种东西。那些构成秩序躯体的部分好像被冻结，让她的生命活动也变得异常。

她不需要进食，不需要饮水，不需要休眠，甚至不需要呼吸。那些存在于黑暗中的混沌气息就是她的粮食。

源源不断的污浊涌入身体，让她的存在更加远离秩序侧，让她携带的狂乱更加致密汹涌。

变成这幅样子，她应该早就疯了。但是她却疯不了。她始终保持着清醒的神智，感受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

在漫长的年月里，依丝普拉索的意识里没有其他念头，只剩下一片不见尽头的冰冷阴暗的情绪。

那是整个世界的苦难。数千人的疼痛，上万人的恐惧，数万人的癫狂，十万人的绝望，数十万人的悲痛，百万人的悲凉，还有其他难以计数的负面感受……这些情绪都化作汹涌的海洋，一刻不停地撕扯着她。

它们永远不会消散，永远不会停歇，只会随着那些侵入身体的狂乱永久地留存在她的意识里。

不过没有关系。因为她是狂乱之器，她早就习惯了这些感受。

熬过了很多个日夜后，依丝发现她渐渐能与这些感觉共处。

在疼痛和恐惧肆虐的时候，她漂浮在虚空里，看着浑浊气息的涨落，好像在欣赏风景；

在癫狂和绝望袭来的时候，她数起混沌云团的数量，感觉自己在数着星星。

几百个周期过去了，她忽然感觉到无明的悲恸。不过没有关系，那和她内心涌动的悲哀情绪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又是几百个周期过去了，她觉得很冷，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不过也没有关系，虚空本来就冷，她的身体也早已冰结。只要继续冻结下去，就不会觉得冷了。

迈着飘忽的脚步，依丝普拉索漫步在一片虚无深处，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周期。

上千个周期过去了。她开始对内心的负面情绪习以为常，能够平静地审视它们，任由它们流淌。

两千个周期过去了。她不再抵触任何负面情绪。她意识到，这些疼痛、恐惧、绝望，它们就好像混沌的物质一样，只会不断扩散，不断传播，直到吞没整个世界。这似乎是无法改变的规律。

三千个周期过去了。她已经能够随意在虚空游荡。她带着无所谓的心情，在漆黑的雾气里呼吸，在混沌的云团上休憩，在湍急的浊流里游动。这便是她为自己找到的生活。

四千个周期过去了。透过涨落的混沌气息，她看见明灭的亮光闪烁在远处。在虚空中有很多秩序的泡沫，它们很快浮现又很快消失。它们只是一些终将消亡的东西。看着那些泡沫，她心中涌出一种难言的滋味。

五千个周期过去了。依丝普拉索忽然哭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虚空中度过了如此漫长的时间，一切都没有尽头。唯一陪伴她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狂乱和苦难。

她本来应该早已习惯了的。可是看着远处破碎的秩序泡沫，她不由得想起了一些过去的记忆。

那些记忆还带着一丝温度，可它们却像滚烫的烙铁一样灼烧着她的内心，让她感到心中绞痛，身体冰冷。

温暖又遥远的秩序世界，她永远也抵达不了。浓密至极的狂乱让她成为混沌的聚合体，她在接近任何高秩序的世界时，都会受到强烈的排斥。

她只能远远地看着发光的泡沫，就像看着遥不可及的星空。

不知是几千，还上万个周期过去了。依丝普拉索停止了哭泣。

在漆黑中蜷缩起身体，她的双眼黯淡无光。不论是多么难熬的苦痛折磨，只要一直承受下去，就总会习惯的。

哪怕什么时候受不了了，崩溃了，也会再次习惯的。

依丝普拉索明白了这一点。所以她接受了现实。

她已经承受了这么久，那么继续承受下去也无妨。

即便这样的苦痛还要继续很长时间，甚至永无终结，都没有关系的。

只是，她真的累了。

她真的，真的走动不了。

失去了所有力气，她连抱紧身体都做不到，只能任由自己在冰冷的虚空之河中漂流下去。

望着遥远的光亮，她心中一片灰暗。

她多想感受一下温热的火光，她多想呼吸一下空气的芳香。她多想靠在一个坚实的臂膀上，沉入安稳的梦境。

但是，这些都没有关系的。

是啊，只要沉入梦境就好了。一个永久地，永远都不会醒来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