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泡面加蛋
这显然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行为。
罗杰他们在后方，看到的只是战报和数字。
但这些一线的军人直面最血腥的画面，显然导致他们为帝国而战的决心产生些许动摇。
甚至像小乔伊这样本性善良的军官，已经落下了心病吧？
毕竟复国军做过不少相当混账的事情。
不是这些人的本意，但他们终究执行命令、导致那样局面的关键一环。
罗杰也严肃起来。
他没有立刻回答乔伊的问题，而是看向全场：
“诸位，你们清楚此战给帝国的收获吗？”
在坐已算未来的高级军官，眼光见识还是有的，抢着回答：
“钱！粮！我们给帝国增加了额外的财政收入！”
“我们除掉了很多帝十七国遗族！”
“让十七国民众支持帝国的统治！”
“我有剿灭好几伙山贼，都是以前十七国战败乱军。”
“我部遇到洪水，帮忙抗灾，救了上万人。”
罗杰很耐心、很认真地听着，随着一个个回答响起，军官们那迷茫的表情，好像又被骄傲取代。
他们好像真的做了很多有益于帝国的事情？
但那些黑暗画面也真实存在。
罗杰举手轻轻下压，会场瞬间安静。
现在，就由他的三观，来化解这些军官的迷茫甚至心疾吧。
他突然感觉到，史记官虽然很边缘，但好像也是被人们所需要的？
这种被需要的感觉，也属于心灵需求之一。
第36章 论超限战
参与过假扮复国军行动的年轻军官里，迷茫的可不止小乔伊·巴顿。
绝大部分年轻军官们把期待的目光，汇聚向罗杰身上。
大家很渴望这位“秉笔直书”的史记官，给他们一个肯定。
他连女皇的黑历史都敢写，肯定也不会在这点小事上，对他们说谎吧？
所以如果他说这次行动是正义的，那就一定是正义的！
罗杰也没有敷衍，他本就是一个喜欢输出自己观点的人。
面前这些军官的迷茫，让他感觉到自己被需要。
他们信任这位史记官，尊重他表现出的人品和才学。
虽然罗杰知道那只是一个误会，无畏只是因为他完全不在乎这个官职。
但这不妨碍他利用这个误会，来一波管观点输出。
他先用提问，引导军官们各抒己见，让他们自己想起来假扮复国军的诸多好处，自己曾给十七国子民许多帮助。
这就把他们的注意力从那些负面、血腥的、残忍的事情中转移。
等军官们的发言渐少，罗杰才缓缓开口：
“先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诸位的行动和功劳，可能要在几百年、上千年后，才能公之于众。”
“但我相信，那时的史书一定会如此记录此事：这是青藤帝国内部出现真正融合迹象的开端，是消除十七国存在痕迹的关键战争，是人族新时代的奠基仪式。”
“有些人身在黑暗，但心向光明。他们为建立大一统的青藤帝国立下了汗马功劳，我们今天幸福的喝酒吃肉时，不应忘掉他们的付出。”
军官们先是失望。
原来他们想多了，他们害怕被人骂，可实际上他们连被世人评说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迪奥大人他确实超勇的，这种潜规则，直截了当就讲了。
更见他人品坚挺。
所以罗杰后面的话，就显得更有说服力，更有可信度了！
其实这就是个“欲扬先抑”的小技巧。
先让对方失望，后面赞扬的话说出来，军官们自然开心、激动、兴奋起来：
我们是光明的代表！
我们为帝国的大一统立功了！
我们为人族新时代奠基！
虽然不太懂具体逻辑，但迪奥大人说他们的行动功在千秋，那他们一定就是功在千秋！
因为迪奥大人他太真实了！
小乔伊·巴顿上校激动中，还有几分疑惑：“布兰度大人，我们这样的敌后行动，也算战争吗？”
罗杰点头：“当然，战争不止是刀刀见血，拼个你死我活。利用各种方式进行不流血的暗斗，同样也是战争的一部分。”
“这叫超限战。随着战争手段的发展越来越丰富，很多时候不一定是要用直接的暴力才能使敌人的国家瘫痪。舆论，经济，技术，自然气候等等手段，都可能成为瓦解敌人的方式。”
“假扮复国军的你们，确实没有热血沸腾的拼杀，没有死守不退、创造奇迹的荡气回肠，很多人觉得这不是战争。”
“可在我看来，你们不仅削弱了敌人的实力，还让帝国少死了几十万大好男儿。这就是最成功的战争，这就是最辉煌的胜利！”
“至于胜利的背面，有一些普通人被牵连进去成为了牺牲品……可若是真的复国军点燃烽火，跟帝国军队展开旷日持久的血战，又将卷入多少普通人？”
无数军官面露骇然，沉默不语。
他们当然明白在这个生产力有限的年代，长期战争会导致多少土地荒芜，家破人亡，易子而食……
因为那就是青藤王国曾经经历过的啊！
如此说来，干脆利落的化解十七国的隐患，活下来更多的人，对十七国也是天大的好事！
便在他们陷入思索时，罗杰以感慨万千的语气吟诵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我们的女皇陛下，是超越时代的王者。”
“十七国遗族的渴望，是权力、土地、财富、美色，是剥削子民享受奢侈的生活。可能轻松拥有这一切的女皇陛下，却仍然在不断探索魔法的奥秘，励精图治建立一个更强大的帝国。”
“她为的是什么？她为的是自己吗？她早就可以轻易获得别人渴望的那一切！”
“她为的是能让更多人感受到帝国的荣光！你们近乎兵不血刃的新式战争，成功让愚昧的十七国子民感受到帝国的荣光，感受到女皇的伟大。”
“在走向辉煌的路上，总有人手染血腥。记住，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诸位，你们可愿为这个帝国负重前行，哪怕堕入黑暗？”
几百军官站起来，激昂地回应：“愿，为了帝国！”
罗杰挥拳大吼：“帝国万岁，女皇万岁！”
年轻的军官们，甚至在场的中将、卫兵全都热血上涌，一起吼起来：“帝国万岁，女皇万岁！”
“感谢布兰度大人……我懂了，我不需要迷茫，我们是在做正确的事情。陛下她太伟大了！”
小乔伊·巴顿飞快地擦了下眼角。
她的眼神重新坚定起来。
他们的眼神都重新坚定了起来。
卧底也是一场战争！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他们的女皇陛下是超越时代的王者！
他们愿把这份荣光传遍多元宇宙！
迪奥大人真是超有才的，说话又好听，他们都喜欢迪奥大人。
可他们都看不见，罗杰低下头，眼底反而现出几分迷茫。
本质上，他这就是一碗毒鸡汤，在把这些军官塑造成更加狂热的王厨。
永夜女皇拥有正义性，显得高尚超然，那么为她而战的军人，自然也就正义了。
而以永夜女皇好战的性格，稍不留神，就会演变成军国主义……
罗杰毕竟不是哲学家，也不是真的历史学家，能给假扮复国军的行动赋予多么深刻的含义。
他本质上，仍然是那个在视频结尾写满分作文，用鸡汤麻痹感官，骗硬币骗三连的up主而已。
说得花团锦簇，说得慷慨激昂，只是为了避免被白嫖，看着满屏的下次一定无能狂怒。
可他又觉得自己这碗鸡汤再毒，应该也有一定的价值。
至少在这个晚上，应该能少几个人被噩梦惊醒。
普通人不需要洞悉人性、洞悉历史，把黑白清浊完全算清楚。
他们只需要一个问心无愧、继续奋斗的逻辑和理由，就能迸发出无穷的能量。
哪怕鸡汤有毒，他们也愿意饮鸩止渴，接受罗杰的忽悠。
这是他一个史记官该做的。
这是他一个小up主唯一能做的。
就在罗杰难得感慨人生之时，莫斯科尼夫人突然走到他面前，一躬到地：
“布兰度大人，之前对您多有不敬，是我浅薄了，还请多多包涵。”
“啊，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可受不起！”
罗杰连忙扶起她。
这可是永夜女皇身边最信任的侍女长，还对自己颇有意见，怎么突然这么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