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海舰娘 第66章

“哦，那个啊。”埃菲尔提斯点了点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无所谓了，到时候再说吧。”

让巴尔一愣，身子微微后仰，突然一个箭步上去抓住埃菲尔提斯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你再说一遍。你再把我提督用尽全力为你换来的机会，说是无所谓试一遍！”

埃菲尔提斯挣扎着，原本被他压下去的怒火也逐渐上涌：“你以为我愿意吗？你以为我愿意要这个机会吗？”

“无论你愿不愿意，那都是提督给你的！是他用自己的命换来的！这个机会对你来说就是提督他的生命！”让巴尔语气生硬，同样十分气愤。

“就因为是他用自己的命换来的我就非要接受不可吗？”埃菲尔提斯用力的踢打着让巴尔：“我阻止不了他干傻事，阻止不了他对我的复活计划，但是就连不喜欢这个计划的权利都没有吗？”

让巴尔咬着牙，眼神中满是戾色：“你喜欢也得喜欢，不喜欢也得喜欢！”

埃菲尔提斯笑出了声：“我偏不！”

两人彼此僵持着，因为缺氧，埃菲尔提斯的脸色逐渐呈现出病态的红色。但是即便如此，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改变，仍然是戏谑嘲讽的看着让巴尔。

同时也在看着自己。

“唉。”幽暗的空间之中，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气传来：“汝和汝弟弟真是余的克星。除了尔等，汝问问这个岛上谁敢吵余的清梦？就连齐开也不敢。”

原本还在争执中的二人一愣，身子呆呆地僵在那里。

“还不松手？汝真想勒死这个人类吗？”过了片刻，见让巴尔没有松手的意思，猎户座威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让巴尔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松开了手掌，然后埃菲尔提斯就重重的摔了下来，趴在地上拼命的咳嗽。

幽暗的房间中，只有那一个个冰冻的舱室，泛出其中海水幽兰的光芒。而就在那光芒之中，一个身材矮小，浑身湿漉漉的小女孩儿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每走一步，脚下都会发出啪啪的水声。

“汝还是第一次见余吧，新生的小家伙。”阴影之中，猎户座妖艳的紫色瞳孔，散发出无比诡谲的光芒：“即使同样身为噩梦的蒙大拿都得向余行跪拜礼，汝呢？”

让巴尔迟疑了一下：“我的提督是人类，他直到最后，都一直坚信自己是人类的提督，而不是黑海的。”

猎户座一愣：“哦？这般有趣？”

阴影里，那紫色的光芒越发摄人心魄，让巴尔甚至可以在那光芒中看见猎户座脸上的笑意，以及那笑容之中洁白的牙齿。

“这么说，汝决定成为第一个，背叛黑海的舰娘咯。”猎户座说着，菱形的瞳孔宛若黑洞，仿佛要将让巴尔吸进去。

让巴尔咬着牙，努力压抑着心中的躁动和不安。

“是的。”

短短两个字，仿佛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猎户座的表情停顿了片刻，随后笑容敛去。

转而，变成，狂笑！

那种嘴角咧到岛腮帮子的笑容在黑暗中显得无比诡异和阴森。

随后那仿佛铺天盖地一般的威压就立刻席卷而来。

一瞬间，爆炸声响彻四周。整个巨大的陈列室中，所有没有装入东西的舱室壁罩全部在一瞬间爆裂开来，其中莹莹闪烁着幽暗光芒的海水瞬间冲出舱室，朝地面涌去。

而在这巨大的变故声中，让巴尔轰然跪伏在地，双手双脚仿佛被什么巨大的力道压着，深深嵌入到了新修建好的水泥地面之中，原本平整的地面也因为让巴尔，瞬间龟裂出一个巨大的宛如蜘蛛网般的裂痕。

“哦，忘了还有汝。”猎户座慢慢悠悠的走着，脚掌在已经满是幽兰海水的地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仿佛是在进行某种仪式：“不过，嘛，也无所谓，汝就这么把头低着吧。算是作为吵醒余的代价。”

此刻，原本就匍匐在地剧烈咳嗽的埃菲尔提斯根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刚刚还在剧烈抽搐的肺部，此刻就像是没事人一样安安静静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不止肺部，甚至连他的心脏也安安静静的躺在他的胸腔之中，一动也不敢动。

就像当初齐开那样，单单只是气息外露，埃菲尔提斯就几乎当场昏厥过去，仿佛他体内所有的器官都感受到了眼前这个生物的可怕，想要跪伏一样。

但是其他器官都可以跪拜罢工，唯有心脏和大脑这两个地方不能罢工啊。

不过幸好，这个时间并不长。猎户座悠悠然的走到跪倒在地的让巴尔身旁，轻轻一跃坐到让巴尔的背上，就像平时她坐在那只浮在空中的蝠鲼一样，原本萦绕在四周的恐怖气息顿时也就消散了。

仿佛重新活过来的埃菲尔提斯瘫倒在地，贪婪着呼吸着空气，就像是刚刚被捞上岸的鱼，大大的张着嘴，看起来可笑而又无助。

而在猎户座身下的让巴尔则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脸上还流露出痛苦的神色。仿佛坐在她背上的不是一个小巧的孩子，而是一座大山，一座可以随便压垮她的大山。

“呐，说说吧。”猎户座翘着二郎腿，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类：“汝又在闹什么别扭？”

“......闹别扭？”埃菲尔提斯喘息着，脸上忍不住表现出不可思议的戏谑：“你以为，我在闹别扭？”

“不然呢？”猎户座笑了笑：“汝是，齐开当时是，汝弟弟当时也是。在余开来，都只是小孩子在闹别扭而已。”

埃菲尔提斯哈哈笑了起来，并不做回答。

“怎么，认为余什么都不懂？”猎户座嘴角挂着神秘的微笑，微微抬头俯视着躺在地上的埃菲尔提斯。

“你个...黑海...知道什么？”埃菲尔提斯费力的说道。

“余是不懂。”猎户座叹了口气：“就好像余不明白汝为什么对汝弟弟和余提督的交易那么反感一样。”

“他们...他们在那里，替我做着决定，为我决定了之后的人生的时候，有没有考略过我的感受？”埃菲尔提斯的嘴唇剧烈的颤抖着：“我想让我弟弟变成这样吗？我想他用自己的命换我的重生吗？他只想他好好的！可是事到如今，我已经没了别的选择，难道连不喜欢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没有。”猎户座冰冷的回答道。

埃菲尔提斯一愣。

“没有。”猎户座重复了一遍，脸上的笑容褪去，将另一只腿翘到自己的腿上：“当汝已经沦落到需要比人替汝做出选择，替汝决定未来人生的时候，汝就已经失去这些权利了。不光不喜欢的权利没有，汝甚至连对这桩交易，对这个选择本身评头论足的权利都没有。”

“凭什么？”埃菲尔提斯咬着牙，不甘的看向猎户座。

“因为汝连自己的命运都决定不了，做这些又有什么用呢？”猎户座两边嘴角向下瞥了瞥，露出一个怜悯的笑容：“他们的决定，汝反抗不了，所以汝不喜欢？他们的交易，汝反抗不了，所以在这嘲讽？醒醒，这算什么？这和吃不到葡萄的那条狐狸有什么区别？”

埃菲尔提斯一愣。

“汝难道不觉的吗？汝现在丑陋的比虫蚁都不足。一个人躲在角落，自怨自艾的抱怨着世界，抱怨着自己。汝就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猎户座说着，轻轻拍了拍屁股下面让巴尔的脸：“就像这个，连自知之明都没有还在这犬吠，汝这样叫不叫活该啊。”

埃菲尔提斯咬紧牙关，看着猎户座，满脸怨怼。

“......对，对，就是这个表情。”猎户座看着埃菲尔提斯的表情，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开心的笑了出来：“汝有功夫现在用这个表情看着余，为什么不把这个表情对准害你沦落至此的人呢？有功夫在这里伤感命运，为什么不去报复命运呢？谁把汝害成这样，汝就去找他报仇啊！十倍，百倍，千倍的从他身上讨回来啊。”

猎户座说着，脸上重新爬满愉悦的色彩：“汝还说余的提督，说他满脑子都是复仇。可汝为什么不会像他一样呢？他现在把复仇的机会摆在汝面前，汝却还说什么不喜欢？这不叫矫情？这不叫闹别扭？”

埃菲尔提斯突然愣在那，他呆呆的看着自己，然后又抬头看向猎户座。

脑海中有些回忆被翻了出来。

那是来的路上，弟弟偶尔清醒时，看向自己的眼神。

埃菲尔提斯还记得他当时好像还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来着？

该死，怎么忘记了？

想来那一定是很重要的话吧。

他笑着看着自己，笑着张嘴，笑着说些什么。

说什么来着？

埃菲尔提斯想着，眼中忽然又泪水涌出。

看着狼狈的埃菲尔提斯，猎户座轻轻摇了摇头。她感觉自从自己碰到齐开开始，她这个黑海总旗舰慢慢往保姆的身份靠拢了。什么青春期思想碰到问题的臭小子，都得自己来开导。这很不行，她很生气。

今天就把这里弄成一团糟让齐开烦心烦心吧，好让他知道，自己不高兴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想象着齐开知道这里变成这样时的表情，猎户座愉悦的笑了起来。随后这个黑海总旗舰，人类最大的噩梦就很孩子的从让巴尔身上跳了下来，双手背在身后，一摇一晃的走回了阴影之中。

在猎户座的气息彻底消失之后，一直死撑着的让巴尔也顷刻间瘫倒在自己压出来的碎石之中，陷入了昏迷。

而埃菲尔提斯则呆愣在原地，过了许久，他才慢慢悠悠的站起身，走到自己弟弟的面前。

刚才猎户座的发威并没有破坏到这个舱室一丝一毫，现在阿诺德就跟睡着一样，安安静静的躺在舱室之中，平静而安详。

“我是不是又让你失望了？”埃菲尔提斯轻轻说着，仿佛梦呓。

之前，他为了弟弟，一直伪装成别人眼中的那个埃菲尔提斯，而现在，只不过是应弟弟的要求，换个身份而已。

换成那个原本的埃菲尔提斯而已。

“其实，我一直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不是吗？”埃菲尔提斯将自己的头抵在舱室玻璃上，仿佛抵在自己弟弟的额头上：“说到底，咱俩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到现在也不确定不是吗？”

“虽说，我一直想要当成哥哥。”

“但是，说不定，你才是哥哥呢？”

“如果，如果你才是我哥哥的话。”

“那你这个哥哥，可真是个不负责任的坏哥哥啊......”

......

“......早点醒过来吧，求你了......”

[70.第七十章 港区一角]

在夏威夷住了那么长的时间，提尔比茨还是没能习惯。

在她的认知中，冬天不就应该是寒冷和孤寂的吗？

在冰冷的大海上，在寒冷的海风中，无尽的风雪切割着自己的皮肤，只有这个样子才算是冬天不是吗？

但是，明明自己自从出生后就没怎么离开过夏威夷，为什么自己对其他地方的冬天这么了解啊，真是的。

提尔比茨摇了摇头，继续站在海边，轻轻弹奏齐开送给她的小提琴。

在这几个月间，这几乎已经成为了檀香山的一处景观。每当日落左右时分，提尔比茨就会出现在港口，对着夕阳，轻轻弹奏一曲。

弹奏的曲子是什么不一定，往往都是提尔比茨想到什么，会弹奏什么就弹什么。像齐开决定前往哈瓦那之前，提尔比茨弹奏的是MainTitle，在看到阿诺德兄弟几乎天人永隔后弹奏的是告白の夜。有的时候心情有些阴郁了，就弹一首Speaksoftlylove，有的时候心情好些了，就弹一首美しきもの......总之提尔比茨总是有沁人心脾音乐可以温暖你的心。

时间久了，就连一直被齐开当苦力的低级黑海也会在这个时候，默默聚集到提尔比茨身边，安静的坐下或者在海水中就冒出个头，默默的倾听。

这一现象一度让齐开惊讶，原来一直被他认为和机器人一样的低级黑海，居然也能有欣赏音乐这种能力。于是齐开有一次，在傍晚来临的时候也抽出身，在海港边缘远远地倾听了一次提尔比茨的演奏会，然后就不可抑制的折服在提尔比茨的演奏之下。

讲道理，提尔比茨才学小提琴没有半年吧，为啥会弹得这么好啊？

抱着这样的疑问，第二天齐开兴致勃勃的自己也提了一把小提琴，在提尔比茨退场之后上前也深情的表演了一番，结果到最后除了自己的几个小狗腿子，其他人都跑光了。

“这群没有欣赏水平的夯货！”齐开气愤的把小提琴塞到阿尔及利亚手里，然后气咻咻的离开了这里，在此之后齐开再也没有碰过那个小提琴。

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提尔比茨，在之后提尔比茨每天还是会来到那里，默默地演奏一曲。可能是因为自己真的喜爱，也可能是因为那些低级黑海聆听音乐时的眼神，提尔比茨演奏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到了最后，基本都会在港口拉满一个小时才会离开。

当然，这也不是坏事。有提尔比茨每天在这里演奏，辛勤忙碌一天的舰娘们就会来到这里，和那些黑海一起聆听音乐，看起开似乎也是十分美好的一件事情。

只是这么美好的事情，在今天却没能上演。

提尔比茨像往常一样，闭上眼睛，开始全身投入。在弹奏完一曲之后，提尔比茨睁开眼，发现眼前除了奔腾不息的海水之外空无一物。不光平日里那些黑海舰娘没来，就算那些低级黑海也没有来。

提尔比茨独自又在港口拉了几曲，似乎是觉得有些无趣，于是决定今天早些回去，然后就开始转身将小提琴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