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海舰娘 第411章

在世界政府中一群老派政客的运转下，发生在去年夏天的那场突袭，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甚至直接被从历史中摸去。

平民不会知道在那年的夏天，在遥远的北极发生了什么；提督学校的学生也只知道那年的黑海特别不安分；而真正将那件事记在心里的，恐怕也就只有被这件事深深地伤到骨子里的人了。

齐文远走下船舱，没有丝毫停留，大跨步地朝前方走去。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他的整个港区都处于全力运作的状态。

除了某一个人，其他幸存下来的舰娘几乎全天无休地在外海巡逻，征战着。因为对于现在的她们来说，只有战斗，才能让她们忘却一年之前发生的事情。也只有战斗，才能让她们铭记一年之前发生的事情。

随着外出作战次数的增加，原本只剩下13名舰娘的港区迅速又繁荣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舰娘被外出作战的部队带回到港区，但是这些新加入港区的舰娘却来不及熟悉港区，熟悉她们的提督，就在一番简单的整备过后，重新被送去了黑海。

没人愿意回到那坐落在浮冰之上，空了59间房子的建筑群，但更没有人愿意忘记，是什么，让那59间房子失去了他们的主人。

推开面前的房门，房间之外，凌冽的风雪消失在身后，刺骨的寒风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地则是一股扑面而来的温热。

齐文远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拍了拍上面的积雪，随手挂在进门的衣架上，随后就来到壁炉面前，一屁股做到矮凳子上，伸出双手烤着火。

壁炉中，炭火摇曳着，偶尔迸发出一两声火星爆炸的声音，显得整间屋子即安详，又宁静。

在齐文远身后，有人开口说道：“......你就不打算看他一眼么？”

齐文远佝偻着身子，眼眸中倒映着火焰：“就只走了几天，没什么好看的。”

萨拉托加缓缓站起身，走到小床边上，为小齐开掖了掖被子，手指留恋得划过小孩肉乎乎的脸蛋：“姐姐可是一离开他十分钟，就要仔细端详半天的。”

齐文远默不作声，篝火映照在他的脸上，竟然把乌黑的头发映照地有些发白。

见齐文远没有回应，萨拉托加也就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继续沉迷地看着床上齐开安详的睡脸，面容上满是慈祥与温柔。

“小开很乖，你走的这些天他一次也没有哭过，安静地就像是娃娃一样。”

齐文远闭着嘴。

“田纳西偶尔回来，会过来看小开两眼，虽然她什么也看不见......明明去维修渠修整一阵子就能恢复，可她偏偏不愿意。”

齐文远闭着嘴。

“......约克城倒是经常来。她几乎每次回港补给都要过来看看小开。出发前看一次，回来后看一次。”

齐文远闭着嘴。

“大黄蜂偶尔也会跟着约克城过来，她每次来还会带上一些小玩意儿，说是送给小开的玩具，但是小开从来不碰那些东西，可把她气了个半死。”

齐文远依旧闭着嘴。

萨拉托加絮絮叨叨着，慢慢终于也陷入了沉默。

令人窒息的安静，瞬间充斥了房间中的每一个角落，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齐文远眨了眨眼睛，站起身，朝壁炉中丢进去一块木炭，悠悠说道：“......记得通风，屋子里全是碳火。”

说完，齐文远就转身重新走向房门，伸手去拿挂在上面雪水还没有流干净的衣服。

“......你难道真的就一句话也没有么？”

萨拉托加站起身，看向齐文远的背影：“你明明说过......你会把他像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的。”

齐文远的肩膀缓缓扬了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但却什么也没说。

“放下吧......”萨拉托加轻轻颤抖着，一行泪水缓缓从脸颊滑落：“放下吧......”

突然，沉默的齐文远猛地抓住房间门口的衣架，一把推倒在面前，一脚狠狠地将其擦成两段：“我就算是死了，lady的仇，我也不可能放下！”

压抑狰狞的低吼像是被从灵魂中挤压而出一般，一字一字都噙满了鲜血。

突然起来的噪音瞬间惊醒了还在熟睡的齐开。

一岁多的孩子在自己的小床上，因为这突然起来的恐怖声响，被吓得哇哇大叫，哭声甚至穿透了房檐。

萨拉托加赶忙抱起熟睡中的孩子，柔声安抚着，但是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那个满是暴戾气息的男人。

“你还记得，姐姐给这个孩子起得名字，是什么意思么？

“齐开，齐开......她是希望我们一家人，能整整齐齐的，开开心心的生活下去啊.....”

“人已经没有了，还谈什么整整齐齐？”齐文远一拳狠狠地击打在房间的墙壁上：“坏了的，就已经坏了......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萨拉托加哽咽着，还想继续说，然而齐文远却暴躁地打断了她的话：

“够了，没有可是！”齐文远的身子剧烈的起伏着，像是一头狰狞的巨兽一般：“......你好好地...有什么事告诉约克城，她会处理的。”

说完，齐文远也不管萨拉托加有没有回应，推开房门，就像是逃跑一般离开了这里。

房门之后，萨拉托加抱着怀里的孩子，跌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泪水一滴一滴打在齐开的肉乎乎的脸蛋上，喉咙中忍不住发出凄凉地悲鸣。

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萨拉托加怀中的孩子却第一个停止了哭泣。

他伸出自己肉乎乎的小手，轻轻拍打着萨拉托加的脸颊，像是在和这个一直充当自己母亲的角色玩什么游戏。

每当他把萨拉托加脸上的泪水抹掉之后，小孩子就会发出一阵咯咯咯地笑声。

看着怀里虎头虎脑的孩子，萨拉托加憋着嘴，深深地将脸埋进了孩子的怀中，惹得孩子又是发出一阵咯咯咯的笑声。

[493.第四百六十八章 扭曲灵魂]

太平洋，夏威夷。

站在自己的航母上，齐文远看着远方天际的黑云压城，心情就像那天气一样，沉重地仿佛要坠下来一般。

“你这次怎么愿意跟出来了？”舰桥上，齐文远在眺望了战场许久之后，这才转过头看向萨拉托加：“你终于舍得那个小子了？”

“他叫齐开。”萨拉托加低垂着眼眸说道：“......而且他今年已经四岁了，他答应我会做一个坚强的男子汉的。”

一个孩子的承诺？齐文远皱了皱眉，一脸不耐烦地摇头。

“你不信？”萨拉托加见齐文远这个表情，就摇头质问道：“那孩子和你不一样...他是个言而有信的好孩子。”

“随你吧。”齐文远烦躁地挥了挥手，似乎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纠缠：“你已经四年没有参加过战斗了，趁现在战况还不够激烈，你出去跟先锋部队适应一下战场。”

“不需要。”萨拉托加不屑地扬了扬头。

齐文远一皱眉：“这里是战场！”

“我比你更清楚战场！”萨拉托加直视着齐文远，语气丝毫不让。

“你......”齐文远气结，刚准备开口，自己脚下的航母就忽然发生巨大的倾斜。

突如其来的撞击让整个舰桥都随之歪倒，紧随其后地就是航母上电力系统的瘫痪，几乎是一瞬间，整个房间就陷入了黑暗。

“怎么回事？”齐文远第一时间抓住舰桥里的指挥台，稳住身形向舰船内部质问道。

“不，不清楚......”控制航母的水手在通讯中回答道：“一切航行数据正常，但现在的情况...似乎是我们撞上了什么礁石！”

“礁石？”齐文远一愣，下一刻他的指挥室大门就突然被人猛地撞开。

厚达二十公分的铁门被硬生生从门框上撞了下来，深深跌嵌入了另一次的钢铁墙壁之中。而在场众人里，只有萨拉托加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伸手就按住了齐文远，将他护在了自己身下。

但是下一刻，萨拉托加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嗯，找到了。”黑暗中，有人这样轻笑道。

紧接着，萨拉托加就像是炮弹一般，被人直接从舰桥中甩了出去。与此同时，舰桥中的其他舰娘也全在一个照面之间，被人拍出了舰桥，一时间整个指挥室里就只剩下了齐文远。

还有那个在黑暗中行动的人影。

齐文远左右看了看，手掌缓缓握住了自己腰间的配枪，声音有些干涩地问道：“......你是谁？”

其实这个答案很简单，因为在这种时候，能够做出这种事的，只有一种人。

黑海。

“嗯...骨气不错。”黑暗中的人影满意地笑了笑：“这里人太多，换个地方。”

话音一落，齐文远就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拔枪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射击。

然而这种程度的反抗其实只是齐文远略胜于无地挣扎罢了。

就在枪声响起的一瞬间，齐文远就被人一掌打晕，等再次醒来时，赫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一个幽暗深邃的海边洞穴之中了。

洞穴之外，借着洞外依稀的目光，齐文远甚至可以看到海面上爆炸的火光和升腾的水柱。

大海之上，黑海和人类的舰载机相互纠缠着，然后像一片片落叶一般，孤独地凋零。

“是不是觉得特别无趣？”突然，齐文远身后传来一个女孩子略带嘲讽的声音。

齐文远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回过头看去，只见一个白色头发，全身被黑色材质的衣服包裹的女孩，像坐在王座上一般，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只漂浮在空中的蝠鲼身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远方的战场。

少女看起来大概只有十三、四岁，放在人类中，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孩子。然而齐文远却从这个孩子的身上，看到一种极为违和的东西。

猎户座感受到齐文远的目光，微微挑了挑眉，轻轻笑了笑，将视线放到了这个面容有些憔悴的男人身上，仔细打量着，眸子中闪过一丝疑惑：

“嘶......照片上汝可不是这个样子。”说着，猎户座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张照片，对着面前的齐文远，反复查看了两遍：“这应该没过去几年啊，怎么老成这个样子...汝应该没到三十才对啊。”

齐文远微微咽了一口口水，看着面前的人，颤颤巍巍地问道：“你......你是谁？”

“余？”听到齐文远问起自己，猎户座得意地笑了笑：“如果汝是个聪明人，那汝应该能猜出来。”

听到这句话，齐文远的心才算是彻底沉入了谷底：“你是......猎户座？”

“不然呢？”猎户座似乎对齐文远的反应很满意，两条笔直的腿上下换了换，用一种温和的笑容，上下审视着齐文远说道：“嗯...虽然没有见过汝的父亲...不过，汝确实很像汝的爷爷。”

“我...爷爷？”齐文远眯了眯眼睛：“这么说......那件事，是真的？”

猎户座抿了抿嘴：“那要看汝想问哪件事。”

“关于......你来历的事情。”齐文远说着，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目光四顾，看到在昏暗的海边洞穴之中，似乎还有一位男装丽人，默默地隐藏在阴影之中。

“来历？”猎户座眯了眯眼睛，脸上的表情忽然一边，眼珠子四下转了转，语气瞬间冷了下去：“齐......汝的堂叔...怎么样了？”

一听到猎户座提起齐致森，齐文远的表情就立刻黯淡了下来：“你提他做什么？”

“回答余的问题！”猎户座手掌一紧，稚嫩的面容上猛地爆发出完全不符合她年龄的暴戾以及狰狞。

齐文远下意识退后了两步，在看到猎户座脚下泛着荧光的水潭中，有黑影蠢蠢欲动之后，果断开口说道：“老师他......他在五年前...已经死了。”

猎户座的身子一顿，瞬间一股看不见的气息就从这个看起来十分年幼的女孩身上弥漫而出，充盈了整个洞穴，将齐文远裹挟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谁？”猎户座的眸子上下颤抖着，过了许久，一张苍白的嘴巴中，才缓缓吐出这么一个字。

齐文远被那股气息压迫地心脏疯狂跳动，然而他却再没有后退一步，反而站稳了脚跟，目光坚定地看着面前的少女：“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