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海舰娘 第11章

只是没过多久，齐开的身体就浮出了水面。

与主人形成鲜明对比的灰色鲨鱼将齐开托出了水面，稳稳的停在了提尔比茨的面前。而在鲨鱼之上齐开剧烈的咳嗽着，嘴中不断咳出海水，胡乱挥舞的双手却扔精确地抓住了提尔比茨破损的披风，并且死死的握住。

“我求求你......不要走。”齐开的目光失神的望着水面，声音仿佛溺死者最后的祷告，眼前这个破碎的少女就是他最后唯一的救命稻草。

炮弹接二连三的落在洞穴外面，剧烈的摇晃和洞穴不堪重负的哀鸣仿佛在着急的催促着二人，已经，没有多少选择的时间了。

“指挥官，你知道吗，我最不喜欢的就是等待。”不知是谁悠悠叹了口气，提尔比茨转过身，温柔的抚摸着齐开的头顶：“我曾做过无数次相同的噩梦，梦中，我被命令驻守北方，等待战机。即使我从一出生就被命令等待，但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这命令，我始终相信我会有一天可以驰骋大海，让我辛苦等待的一切都不会付之东流

“于是我就在那里等啊等啊，那里很冷，经常下雪，但是我不怕，和在战场上为主人效力比起来，这点冷根本算不了什么。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着，直到有一天，我在等待中，失去了我的姐姐。

“我从未见过我那个姐姐，我只是被别人告知，我有个姐姐，一直在最前线作战。她在等待时机，也在创造时机，创造我们姐妹可以一同并肩作战，将彼此的后背交予对方的时机。

“但是，最后的结果是，我们姐妹，谁都没有等到那一天。我虽未谋面的亲姐姐，就这么一个人，在我不知道，也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的，没有了。

“然后第二天我仍被命令等待，直到，直到我被命令向敌人投降的那一天。

“提督，你知道吗？原来北方的风雪是那么寒冷啊，冷的痛彻心扉，冷的冰冷刺骨。

“于是从那一天起，我发誓，我再也不要等待。我会抓住我能抓住的一切机会，拼上我能拼上的所有，即使最后的结果并不是我想要，所期盼的结果，我也绝不后悔。

“因为，我再也不想体会那种寒冷了。”

说完，提尔比茨摘下自己黑色的军帽，露出了她一直盘在军帽之中，洁白宛若精灵似飘逸柔顺的秀发。

她仔仔细细的将这顶军帽戴在了齐开的头顶，为齐开捋顺了被海水打湿的头发，为齐开整理好衣领和帽檐，最后微微一笑，轻轻吻了齐开头顶的帽子：

“没关系的......我去去就回。”

齐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出来，他不想想起来的，但是他还是想起来了。

其实，那个时候他是有意识的。

他看见了，也记得。

他的临时舰娘，学校中的教官，为了保护他一个人，组成一组血肉城墙，替他挡下了所有本该落在他身上的炮弹。

她们本可以活下来的，她们很轻松就可以活下来的。

就像那个金色的背影一样，就像面前这个伤痕累累的背影一样。

她们本可以不用去死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逼我？”齐开死死握住提尔比茨披风的一角，紧紧握紧的拳头隐隐有鲜血身处：“你为什么要逼我到这种地步？”

“我没有逼您，指挥官。”提尔比兹摇了摇头，缓缓站起身：“只是有些时候，我们彼此都必须做出选择。如果我的选择让您为难了，真的很抱歉指挥官。但是比起被您厌恶和憎恨，我更希望您能活下去。仅此而已。”

“这鲨鱼虽是和我共生的，但是我们并不分享生命。如果指挥官有什么生命危险，他可以第一时间把指挥官送到安全的地方去。”提尔比茨抽出佩剑，切掉了齐开死死捏住的一角披风转身说道：“那门主炮，我还回去了。虽然没有办法亲自交还给它的主人，但是我把它还给它主人的朋友手中了。”

齐开低沉且阴鸷的笑了，声音沙哑而干涩，仿佛生锈的锯子在切割腐朽的老树，双方都在发出痛苦的哀鸣。

去獭玛的主炮，我去蹋嘛的主炮，我塔马去塔码的主炮！

齐开缓缓在鲨鱼身上站起身，把提尔比茨的帽子缓缓往下压，捂住自己的脸。

厌战，如果当初的你是我，我会怎么选择？

如果现在在这里的是你，你又会怎么选择？

我们生在这个世界，有很多事情都无法选择。但是我一直认为我可以决定我想要的。因为我是不同的，我生来注定是要领导整个世界的，我是那种只会出现在历史书中的人物，所有的课本都要为我单独列出一个章节，用整整一章的篇幅才足以讲述我的一生和功绩。

像我这种人，我本是不需要选择的。

本是不需要的。

可是那天在那个沙滩上，我还是做出了选择。

我选择装成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选择装聋作哑，选择成为一个弱小的需要保护的那个。

因为只有那样我才能活下来，我才可以活下来。

我本可以命令你们立刻分散，然后换装舰装作战的，虽然仍然会有很多舰娘死亡，但是你们终究还是能活下来的。

但是我不敢，我到最后我也没能做出那个决定。

当德意志倒在我怀里时，当她的鲜血将我的海军制服染红的那一刻，我真的好怕。

其实我并不是那个天选的人不是吗？其实我并不是那么特别的人不是吗？其实我并不是被世界环绕的人不是吗？

我只是一个，单纯的，卑鄙的，可恶的，怕死的懦夫。

是我害死了你们。

杀了你们的人，是我。

泪水从提尔比茨的帽檐下流出，没有人知道躲在那顶军帽后面的，是怎样一个丑陋滑稽的灵魂。

只是这一次，这个灵魂准备重新作出选择了。

是作为人类，还是作为黑海。

是再一次孤身一人，还是成为过去的自己的敌人。

亦或者是......

“我没有生你的气......我自始至终都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在气我自己。”齐开说道。

提尔比茨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我知道，我知道的......我一直知道。”

是啊，你一直知道，我也一直知道，真正不知道的只有我们自己。

齐开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剧烈的程度仿佛要把自己的气管完整的咳出来一样。

但是结果齐开终究还是没有把气管咳出来。

“给我。”齐开喘息着，向身后的猎户座伸出了手。

“什么？”猎户座原本冰冷麻木的表情逐渐浮现出炙热的笑容。

“你知道的，不要给我装傻。”齐开愤怒的低声咆哮，提尔比茨黑色的军帽下这个人类的少年双目充满鲜血。

“余不知道，余不知道......余不知道！”猎户座重复了一边，嘴角仿佛要裂开。

“指挥权！”齐开怒吼道：“给我你的指挥权！我要你黑海的指挥权！”

“这么说汝愿意成为吾等的提督，成为黑海舰队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提督了？”猎户座酣畅的大笑着，笑声伴随着天边炮弹的破风声，飞机的轰鸣和爆炸的巨响，宛若一曲精心打造的交响乐。

这是全世界一同在献上赞歌，在献上忠诚，献上最高的礼赞！

“对。”齐开笔直的站起身，不卑不亢的背对着猎户座，严肃认真的用双手一前一后扶正提尔比茨的军帽：“所以，把本该属于我的黑海，还给我！”

狂笑中的猎户座戛然而止，在她的动作中，其余两位黑海舰娘：提尔比茨和雪风齐齐向齐开屈膝垂首，恭敬且虔诚的跪拜在齐开身边：

“遵命，提督大人！”

[12.第十二章 人类战时]

与黑海的战斗已经重复过很多次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在这片战场身经百战，反复磨砺出来的精英，不需要多余的唠叨或者赘述。

战略目标很简单，只有一个：

对黑海舰娘猎户座的斩首行动。

虽说这次行动总共召集了多达1000名的舰娘，几乎占了人类舰娘总数的五分之一。但是如果经此一役能够彻底将人类心头最大的梦魇铲除，那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作战计划总共分为四个阶段。

第一阶段，通过大量的兵力，将夏威夷群岛分割包围，从而使得猎户座身边只能有少数几个黑海舰娘，然后通过人海战术不多削减低级黑海的数量，减少他们在后续作战计划中会起到的变数。

第二阶段，由联军派出精英舰娘，突破与黑海的正面战场，直扑猎户座的所在地，勾引出守护在猎户座周围的黑海舰娘。

在这一阶段，由于开战之前提尔比茨的意外重创，所以精英舰娘的数量从四个舰队缩减为三个，但是实战中却并没能引出全部舰娘，驱逐舰雪风并未出现。

第三阶段，也是最重要的阶段，三大七海提督将派出自己最为压箱底的王牌舰娘，组成对猎户座斩首舰队，由于提尔比茨的退场和雪风的未出现，所以在这个阶段原本计划中的一个舰队增加至两个。

而现在驰骋于黑海之上，不断向海边洞穴发出炮击的正是这两只精英舰队。

她们分别是a小组：战列舰长门，陆奥，北卡罗来纳，华盛顿，航空母舰列克星敦，萨拉托加。

b小组：战列舰维托里奥·维内托，利托里奥，航空母舰大黄蜂，约克城，重巡洋舰希佩尔海军上将，布吕歇尔。

“话说，这山洞怎么这么结实。”大黄蜂一边进行着自己轰炸机的接收和放飞工作，一边抱怨道。

“毕竟是那个猎户座的老巢，结实就结实点吧。”约克城轻轻敲了敲妹妹分心的脑袋，然后又安慰道。

“啊......好无聊啊。亏我们原本还为了这场战斗准备了那么久。”华盛顿在又进行完一轮炮击之后愤怒的跺着海水：“本来以为可以和传说中的大boss打一架，结果就这，接这？把我的期待还回来啊！”

“安静。”不远处的外表看起来很凶的利托里奥呵斥道：“作战的时候三心二意，你们的提督平时都是这么约束你们的吗？”

“怎么，我家提督平时就是这么教我的，提督都不管我你想管我？”华盛顿撇了撇嘴，将她的三号炮塔对准了利托里奥：“话说听闻你们北方舰队向来自称七海之首，等这仗打完咱俩去掰扯掰扯？”

“华盛顿。”带着面具的北卡直接将自己的三门主炮对准了自己的妹妹：“炮口是对准敌人用的，不是对准自己人用的。”

华盛顿瘪了瘪嘴，微微侧开一步，但是自己姐姐的三门主炮跟着她转动了一点：“姐，在外面不说你得帮我，但你总得给我留点脸吧，咱回家在家法行不？”

北卡冷冷的扫了一眼自己的妹妹，三门主炮再此对准海岛开始齐射。

原本被炮口指着的利托里奥当场就想发飙的，只是感觉到背后有一只小手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于是这才作罢。

“利托里奥乖。”12个舰娘中看起来最小的维内托跳着扯了扯自己妹妹的衣服，嘴里嘟囔着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话：“提督会生气的，作战失败的话。”

像这种不同提督的舰娘之间火药味极浓的对话，自他们出发开始就已经进行过很多波了，只是每一次在他们就要擦枪走火的时候，这些作战经验丰富的舰娘都能理智的选择克制，可即便如此也让这两只小队中经验相对来说最少的两位舰娘胆战心惊了。

“怎么办，姐姐，我好怕......”带着厚厚眼睛的陆奥抱着自己的姐姐，声音宛若蚊蝇。

“没事没事...有姐姐在......再不愁还有提督在。”长门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安慰着自己的妹妹。其实就论实力和资历来说，这场行动是根本轮不到她们两个出场的，只是实在因为最终决战的舰队没有自家舰娘实在太过难看，所以这两位才被她们的提督臭不要脸的塞了进去。

虽然这两支舰队怎么看怎么觉得她们问题多多，但是至少就现阶段来说，她们组成的舰队确实已经是目前的大海之上，综合实力最强的舰队了。

在经历过这一小段不大不小的插曲之后，众舰娘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任务之中，对她们来说和不是一个镇守府的舰娘一同作战，实在难受，而且是浑身上下从头发到脚尖的那种不自在，早结束早解脱。

“发现目标向我们移动。”就在这时，负责侦查任务的列克星敦向众人提醒道：“确定目标，深海舰娘提尔比茨！”

“她还能出来？”华盛顿一惊。当初对这位脑子突然进水的黑海进行尽灭作战时，她是全程参与了的，所以对于这位猛人受了多重的伤她再清楚不过。

“正在向我们全速前进...已经到到可目视范围！”列克星敦报告完立刻就开始起飞自己的攻击机。

原本还算分工明确的两个舰队则产生了一定的混乱。

“我们去干掉她，你们继续在这里炮击海岛。”一直闲的无聊的希佩尔一听立即第一个带头冲向了提尔比茨。

“希佩尔！我们应该先报告提督！”在华盛顿身后布吕歇尔大喊道。

“无线电被静默了，是黑海的辐射干扰，我们已经没有办法和提督取得联系了。”反复尝试了一下之后北卡对剩下的舰娘摇了摇头说道：“现在我们应该听从提督指定的各小组组长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