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鱼快动
“我怎么知道呢。”苏我福姬微微摇头,叹了口气:“毕竟我还没来得及把孩子生出来,就被烧死了。”
“那真可惜。”新川结爱也失去了和她斗嘴的心思,“像你这么漂亮,孩子一定也很好看。”
“是啊,可惜。”
“那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重复一遍已经发生过的事咯。”苏我福姬不无失落地说道。
白猫不知什么时候跳到了树上准备捉鸟,它的影子投在茂密的杂草叶片上,随着那轻盈身体一跃,地上的影子被弄得支离破碎。
“啪”的一下。
猫掉到了地上,鸟飞到了空中。
“你呢?”苏我福姬问道,“三天后,便是我被烧死的那天,这个世界也会随着那一刻来临的时候一起烟消云散。你会陪着他一起死呢?又或者独自离开?”
新川结爱认真道:“我会带着他一起离开。”
“你还是不死心啊...”苏我福姬也不知是感慨还是可怜,声音变得低沉了几分,“这半年来,他前脚出门你便后脚进屋,自己一个人去找那面镜子,难道你就没想过,那面镜子早就被他扔掉了吗?”
“他不是那样的人。”新川结爱有着无比坚定的信心,同时也对藤原星空有着无比坚定的信心。
“一个人最强大地方是内心,而一个人最脆弱的地方,也是内心。藤原他现在只是被一些东西蒙蔽了自己真实的想法,最脆弱的那一部分被放大了而已。”
“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
苏我福姬失神地望着她,“你为什么会对他这么有信心?”
新川结爱想起了在千驮谷隧道的那一夜,为了心爱之人可以不顾一切拼命的少年在她心头掠过,一瞬即逝。随后,她绽放出了艳丽的笑容。
“他是一个非常好的人,相信你这几年应该可以感受到。”
“没错。”苏我福姬点了点头。
“但是他最令人喜欢的那一面,是你不曾见过的一面。”
苏我福姬好奇地问:“是哪一面?”
“我为什么要和你说?”
苏我福姬皱了皱眉,不悦地哼了一声。
新川结爱感受到了报复的快意,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女人的那点小心眼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晚上,心事重重的中臣镰足回到家,苏我福姬侧躺在被窝里,听他说一些白天发生的事。
聊了一会,他又给她削些水果,烧了点热水,用热毛巾帮她擦脸。
等夜深后,两个人都睡下时,苏我福姬悠悠地问道:“你不打算和我说?”
“我...”中臣镰足迟疑了一会,“你现在快要生孩子,脑力体力都不好消耗太多。我也不敢让你的心情大起大落。”
“说吧,我没事。”苏我福姬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因为有你在,我一直都很安心。”
中臣镰足迟疑了一会,便把明日三国使者面圣,女皇准备刺杀苏我入鹿的消息说了出来。
说完,中臣镰足痛苦地捂着脸,哽咽道:“很对不起...那是你的父亲,我却没有能力保护他...”
“没事。”苏我福姬拉开他的手,直视他通红的眼眶:“反正对他而言,我只不过是一枚维护势力的棋子而已,随时都可以被抛弃的。在我心里,只有你,才会令我感到在意。”
“可我还是觉得好对不起你......”
“睡觉吧,不要多想。”
……
皇极天皇四年六月,高句丽、百济、新罗三国使节齐聚皇宫面圣。
女皇御驾飞鸟板盖宫,古人大兄皇子侍立侧旁,其他文武重臣或立或坐,屏息噤声,聆听苏我石川麻吕进读三国使者的上表的文书。
文武诸臣里面,分量最重的自然就是嚣张跋扈的苏我入鹿。
苏我氏三代秉政,权倾朝野,是可以享受“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这种极致待遇的。
但在中臣镰足的劝说之下,苏我入鹿放心地取下佩剑,手无寸铁进入皇宫。
朝廷上百官聚集,而中卫府关闭十二道宫门,禁绝内外出入。
中大兄皇子手持长枪,隐身殿侧,中臣镰足携取弓矢,以作护卫。中大兄皇子预先将两把利刃交给两名侍卫,让这二人在石川麻吕颂念表文的时候上前行刺苏我入鹿。
表文很快就要读完,两个侍卫却畏惧苏我入鹿平日的威仪,迟迟不敢动手。
一样是同谋的石川麻吕汗流浃背,手足无措,唱诵表文的声音也荒腔走板,不成体统。
苏我入鹿皱眉问道:“为你会如此害怕?”
石川麻吕回答:“天威浩荡,所以才不自觉战战兢兢,汗如雨下。”
眼见苏我入鹿产生了怀疑,中大兄皇子大喝一声,挺身而出上前斩伤苏我入鹿头肩。
苏我入鹿受惊起身,又被醒悟过来的两名侍卫砍伤腿脚。苏我入鹿跌倒在御座前,叩头求饶:“臣不知罪,乞垂审察。”
皇极女帝如事先演练过的一般,装着吃了一惊的模样,问中大兄何事如此。
中大兄皇子伏地回奏:“苏我氏“尽灭王室,将倾天位”,今日臣等将要诛灭此不臣贼子。”
皇极女帝听罢无言,起身退回内宫。
苏我入鹿没了凭恃,恰似那案板上的鱼腩,斧斫下的豚羊,顷刻死于非命。
一代逆臣,就此毙命。
中大兄皇子命人将苏我入鹿的尸首送还他父亲苏我虾夷。
树倒山倾,依附苏我氏的诸多势力纷纷如鸟兽一般四散。苏我虾夷见事机不可挽回,于是焚屋自尽,满室珍奇好物,贵重典籍一齐灰飞烟灭,消弭无形。
……
当晚,中臣镰足回到家中,已经不见妻子的踪影。
急得满头大汗的他问便了家里的所有人,最后找到了自己的父亲。
而他的父亲,说了一番令他脸上血色全无的话。
“苏我氏如今已经倒了,而与苏我氏有关联的势力也会一并遭到清算。那苏我福姬是苏我入鹿的女儿,为了不令你的前途受到牵连,必须把她交给皇上处置,撇清我们与苏我氏关系的同时,向皇室表达忠心。”
“父亲...她是我的妻子啊......”中臣镰足跪倒在地上,一遍一遍地磕头,“她怀有您的孙子啊......”
啪的一巴掌扇到了他的脸上。
那矮小的、瘦成了皮包骨的老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的穷凶极恶,“不过一个女人而已,等你日后登上了高位,要什么女人没有?”
“你不要再说了,苏我福姬这枚棋子就是我中臣家日后飞黄腾达的关键,来人啊,把大郎拖下去,严加看管!”
中臣镰足被锁进了自己的房间。
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也依旧如此。
第三天傍晚,婢女小仙儿在送饭来的时候,透露了一个消息。
苏我氏的一众族人,将会在今晚被处死。
同时,她还稍来了一幅画。
一辆囚车,正被火烧着,车上有一位大着肚子的华贵女人,她双手护着肚子,一动不动,眼神哀若心死。浓浓火焰和黑烟包围之中,唯有那一头银白色的长发随着黑烟飘舞,仿佛在讲述她悲惨的一生。
“啊……”
中臣镰足痛苦地跪倒在地上,凄厉的声音远远飘荡在血色的夕阳下,似野兽在绝望地哀嚎。
“藤原星空,你能听得到吗?”
“求求你告诉我,如果是你在,这种时候你会怎么办啊!!!”
新川结爱推门而入,她跪坐下来,替他擦去脸颊上的泪水,“藤原,你快点回来。”
“有很多人都在等你。”她一如既往地温柔地笑着,“包括我,也在等你。”
中臣镰足抱着脑袋,说不出话来。
[212.第二百二十三章 成为神话吧少年]
昏暗的夜色里,燃着一盏清凉油灯。
新川结爱跪坐在榻榻米上,衣裙宽松地铺在她的身下,如一朵盛开的白莲。
风从窗口吹了进来,案上的灯火晃了晃。
摇曳的光影中,她明亮的眼眸里,揉碎了世间所有的柔情。
中臣镰足蜷缩在她的脚边,张着嘴,神情狰狞,脸上肌肉的蠕动像是想要放声大喊,但却没有任何人声从那张着的口中传出。
唯有“嘶嘶”的风箱漏风的声音。
很快,他的身体开始不停地颤抖,在这一瞬间他整个人承受着旁人无法想象的痛苦。
如烈焰焚身,似蚁虫啃咬。
新川结爱抱着他痉挛的身体,柔声安慰:“很快就过去了,你坚持住。”
“呜......”
他紧紧缩着身子,嘴唇在颤抖的同时,发出了似哭似喊的声音。
随后,他面容极度扭曲了一下,浮现出了万分悲痛之色,仿佛想是要哭出来,但又咬紧了牙关,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
新川结爱无法帮到他什么,只能尽量让他贴着自己,用体温传递一丝温暖给他。
她在进来这个世界之前,曾问过老山神,为何会把那么镜子赠予藤原星空。
当时老山神回答她说:“藤原星空身上被种下了一颗种子,那是妖刀鬼彻里的那个恶灵在他身上留下的烙印。这颗种子会在适当的时机发芽,无限放大他内心最脆弱的部分,如果他无法走出来,那妖刀里的恶灵便会吞噬掉他的意识,取而代之。而镜子,可以在他的意识被吞噬之前,帮他记起自己的模样。”
人类是脆弱的,身体和心灵都是脆弱的。身体的脆弱可以凭借外部因素来修复,比如肝脏坏了,可以换一个,比如手脚断了,可以接上假肢。
但心灵的脆弱,唯有自身可以修补。
一个人如果可以战胜他内心最脆弱的那部分,那他无疑是强大的。
“呜哇~~”
中臣镰足哀嚎了一声,死死咬住了她的手臂,白皙柔嫩的肌肤瞬间被刺破,留下了嫣红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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