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陌上新桑
她闭上眼睛，屏蔽掉修依的目光，再稍微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回归冷静的思考。
虽然爱丽丝确实很漂亮，漂亮到足以引起任何正常男性的窥视，但根据爱丽丝的记忆，修依和辉夜公主的私交似乎非常不错，不至于看到个漂亮的就失了智。
而且已经被对方的“演技”骗了一次，总不能蠢到再被骗第二次。
好，既然你想玩，那就陪你玩。
她的嘴角隐隐闪过了一丝冷笑。
这个想法从理论上来说没有问题，直到目前为止，她能确认自己没有露出过决定性的破绽，也就是说，修依即使对她有所怀疑，那也仅仅是怀疑。
至于已经离开梦境的两个人，她们在精神和意识上受到如此重创，就算不死也要丢半条命，绝对不可能给外面传递什么消息。
因此，只要继续做爱丽丝该做的事，那么修依便是吃了这个哑巴亏，有苦也说不出，等彻底不耐之后，便也只能将她当做爱丽丝看待，并相信她的话。
这是一场耐性的比拼，失败的人等于暴露自己另有目的，而作为梦境的半个主人，她不可能在这方面输掉。
这理论上……也没有问题。
于是她抬起头来，“感动”的答应了这个提议。
“修依老师，谢谢您愿意在这里陪我……”
“这点小事就不用道谢了，所以现在该做点什么呢。”在得到爱丽丝的答应之后，修依兴致勃勃的问道，“爱丽丝，你平时自己没事的时候，会怎么打发时间啊？”
“平时的话就是做做人偶，处理一下家务，研究魔法，或者喝点下午茶，不过在梦境里，前面三个都已经没有必要。”
她略微向前倾着身子，微笑着邀请道：“修依老师愿不愿意来我的茶会呢？虽然只是喝喝茶聊聊天，但如果能找到有趣的话题，时间也会过的很快的。”
“好啊，上次在图书馆喝过你泡的红茶，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来着。”
“只是可惜没有修依老师做的枫糖曲奇，唔，那明明是非常棒的下午茶甜点呢。”
她有些遗憾的说着，并带着修依去往了人间之里的那间小店。
在少女的茶会中，最适合的话题大概会是八卦，但有趣的故事与见闻，毫无疑问也是茶会上受到欢迎的话题之一，于是在坐下之后，修依便讲起了自己曾遇到过的一些人和故事。
而她也按照爱丽丝应有的反应，端着下巴饶有兴致的听着。
不过很可惜的是，受到各方面的影响，理论和现实经常会存在一些差距，而在这次茶会里，她也终于明白了这一点。
修依讲述的故事确实称得上精彩，虽然明显有些夸张的成分，但作为茶会上的闲聊已经非常合适，那时而诡秘惊险，时而幽默风趣的讲述，也让人忍不住随着故事凝神屏气，或者哈哈大笑。
如果是爱丽丝在这里，大概确实会被故事吸引，或者被逗笑，那么她也要做出这样的反应，可这个茶会对她而言不过是逢场作戏，她也没有听修依讲故事的兴致，更没有沉进故事里。
所以那些笑，有一个准确的形容词，叫做强颜欢笑。
对于正常的社会人来说，这种强颜欢笑大概算是必备技能，但无论是爱丽丝还是她，显然都对这种技能缺乏掌握，于是明明作为梦境的主人，参与着一场有趣的茶话会，她却感觉自己宛若风月场所的陪酒女郎。
还是没钱拿的那种。
她从未想过，原来笑也是一件令人如此心累，甚至感到崩溃的事。
于是经过几个小时的“愉快交谈”，在修依又讲到一个令人发笑的地方时候，她终于笑不出来了。
她完全没想过，自己这个梦境的主人，会是先忍耐不下去的那个。
“诶？爱丽丝你怎么了，身体不太舒服么？”
修依的脸上带着几分关切，但那种关切却隐隐的有些假，就仿佛只是按照剧本继续演出，等待她做出应有的反应，再将这一幕继续演绎下去。
然而那个剧本，却并不是她的。
修依端起红茶抿了一口，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说道：“如果感觉累了的话，那咱们就下次再聊吧，放心，我这里的故事有很多，至少能讲上一周，如果咱们再找点别的事做，讲上一个月都没有问题。”
再这样强颜欢笑一个星期，或者是……一个月？
这短短的一句话，已经不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是一个沉重的铁质砝码，直直的砸在了她的心坎上。
“够了……”
“嗯？爱丽丝你说什么？哦对了，你能不能想办法给我弄点材料来，在下次茶会之前，我会准备一些枫糖曲奇和其他甜点……”
“我——说——够——了！”
在那近乎咆哮的声音中，空气短暂的安静了一瞬间。
她努力的喘了两口气，这才抬起头来，看到修依一手端着红茶，脸上挂着丝毫不加掩饰的揶揄笑意，就仿佛看到了一场好戏。
甚至还想继续看下去。
没必要继续下去了，反正不用彻底的欺骗，应该也可以达成目标。
“我到底是哪里不像爱丽丝。”她阴着脸，直接的问道。
“没有啊，你连强颜欢笑都笑的挺漂亮的。”修依发自心底的夸赞道，“第一次能做的这么好，已经非常的不容易了。”
她没有接受夸奖的心情，也不认为这是什么夸奖。
“那你为什么一直在怀疑我。”
“因为细节上的问题太多咯，比如作为梦境中的上帝，到底会有什么比自己还强的怪物，甚至在有外援的情况下还无法打败。比如你为何没有主动说说帕秋莉的事，再比如在初遇的时候，你为何会顺着我的问题表示准备上学，而不是在第一时间向我告知你所准备的‘真相’。”
在她准备开口之前，修依抬手打断了她，继续说道。
“关于这些东西，如果我问出来，你也会找出一些让我无法求证，又基本说的过去的说辞，比如那个怪物就是涌入你身体的‘灾厄’，而谁都无法判断那些灾厄在梦境中会多么强大。比如你根本不知道帕秋莉曾经来过，也不知道她遇到过什么，但第三个大概不是那么好搪塞，因为你竟然随着我的蠢话，问出了我今天是否有课这个蠢问题。”
修依双手的食指交叉在一起，比划了一个“×”出来，似笑非笑的注视着她的眼睛。
那是一种充斥着压迫意味的审视，仿佛只要出现丝毫的异动，就立刻会被抓到致命的把柄。
“按照你后面说出的‘设定’来讲，那一段对话显然是非常违和的，若你已经通过魔理沙知道我们正在救你，显然会第一时间阐明‘真相’，若不知道，也应该对我的出现表示一些惊讶，而那种顺着我的蠢话进行没有营养的交谈，是一种完全不应该出现的反应。”
修依的十指顺势交叉在一起，嘴角勾起了一丝充满恶意的微笑。
“让我猜猜你这样做的原因吧——当时的你没预料到我不进入面前的学校，也没想到我如同搞不清状况一样打招呼，为了应对这一连串预料之外的展开，并且不在仓促之下露出破绽，你下意识的选择了‘一无所知’作为应对。因为无知者是无罪的，无辜的，也是最不容易露出破绽的。”
全中……
假爱丽丝下意识的躲开了目光，这种被人彻底看透的感觉，让她的心底微微发寒。
修依非常惋惜的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只可惜，这偏偏是一种最蠢的反应，有目标的欺诈者不该伪装无辜，因为一旦进行了这样的伪装，又没有名为无辜者的人群让你混入，你在我面前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拼命的‘脱罪’，而无暇去达成自己的目标。”
说到这里，修依有些出神的看着天花板，莫名的笑了一下。
“关于如何识破无辜者的伪装，审判的对方罪行，我可是拼着命练过的啊……”
假爱丽丝此时的态度已经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异常淡定的问道：“你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专业欺诈么？”
“不，我的职业一直都很正经来着，比如学生，士兵，游击士，恶魔猎人，master，虽然最后一个我也不知道咋当上的。”
所以说，那个学生时期的自己，到底是什么呢。
总不会是超高校级的欺诈师吧……？
不不不，这不可能，自己顶多就是戏多一些，怎么可能带着那种名号嘛。
在修依回忆自身未解之谜的时候，假爱丽丝深吸了口气，问出了最后的不解之处。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你在相遇的第一时间就开始布置陷阱与试探，说明你在进入梦境之前便在怀疑我，甚至为此做出了准备，对吧。”
“对，这个就是先驱者的功劳了，用三条命通关一个游戏的安排，还真是挺妥当的。”
“什么意思？”
“你也许完全预料不到，由于遭受重创而离开你梦境的帕秋莉，居然用意志强撑着醒来，对我们说出了‘不要相信’四个字。”
修依端起茶杯，耸耸肩说道：“虽然没能说出到底不要相信什么，但能让她拥有做到这种事的意志，说明她在最不可能被骗的地方遭到了欺骗，对此感到万分的懊恼，而且认为我们同样会为此而失败，我想来想去，感觉最大的可能性无疑是爱丽丝本人了。”
将剩下的半杯红茶一口气喝下，修依放下茶杯，直视着对面的她。
“说了这么多，你是不是也该回答我一个问题了，比如说——你到底是谁？”
少女已经不打算伪装，她将名为Grimoire的魔导书捧在怀里，身体短暂的模糊了一个瞬间，而等身影重新清晰的时候，她已经变回了独自在花园中的样子。
修依的眉头皱了一下，因为此刻的她虽然衣着和爱丽丝并不相同，但却有着相同的发色与面容，只是看起来年幼了一些。
睁开金色的瞳孔，她用只是变得稚嫩了一些的声音，微笑着说道：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爱丽丝，真正的爱丽丝。”
第四十四章 故事的名字呢……
真正的……爱丽丝么。
看着这名穿着蓝色裙子的幼年体爱丽丝，修依并未在第一时间否定她的话语，很明显，若不是她因为某些缘故产生了疯狂而错乱的自我认知，就说明这里面有常人无法知晓的隐秘。
“姑且不论谁真谁假，总而言之，所有人认识的爱丽丝都不是你，对吧。”
“仅从幻想乡来说没错。”
“那么在什么地方是错的？”
“魔界。”
嗯，一个没听说过的地方，不过根据目前所知，幻想乡已经连接着冥界、彼岸这两个奇妙的地方，那么再多个什么魔界也一点都不令人意外。
“那么，你说自己才是爱丽丝的原因是？”
“她不过是趁我沉睡时出现的新生意识，到目前为止仅仅经过了几年时间而已，而在那之前，我已经以‘爱丽丝’这个名字存在了十几年的时间，你认为谁才是真的？”
“……卧槽？爱丽丝其实是个幼女？”
“你的关注点好像有点问题……不对！你在兴奋个什么鬼！”
“咳咳咳没什么，没什么！”
修依揉了揉脸，赶紧把不小心暴露出的惊喜给收了回去，忙不迭的解释道：“你看，很多东西都是越小越可爱，比如说小猫小狗什么的，随便蹦跶蹦跶就能把人萌翻，对吧？所以听到可爱的幼女会感到兴奋，这也是人之常情嘛。”
幼年爱丽丝根本没有搭理这番解释，只是虚着眼，用一种看渣滓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修依。
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修依冷静的端起红茶喝了一口，然后放下茶杯，淡淡的说道：“不说这个了，咱们继续谈点正事……”
“你的红茶刚才就喝完了，需要再来点么？”
“……谢谢。”
看着重新在杯中出现的红茶，修依面不改色的抿了一口，放下杯子问道：“刚才说到哪了来着。”
“说到你是个萝莉控。”
“胡说，我分明是幼女控……咳！”
面对不停咳嗽的修依，幼年爱丽丝拿起魔导书，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把修依打死在这，姑且也算是为民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