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陌上新桑
随着修依的一声闷哼，可怖的黑红色痕迹迅速在修依身上蔓延。
这便是修依的最后一次死法，烧死。
那时的修依还是一个普通人，抗不了多少伤害，相同的死法重现已经够不成多大威胁，随着削弱版魔人化的开启，漆黑的角质覆盖了可怖的烧伤，并提供了强大的愈合能力，只是半分钟时间，便让修依的呼吸从痛苦的急促状态渐渐平缓。
只不过随着呼吸一同平缓下来的，还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氛围。
平静，平静。
一直平静到死寂。
在场的几人中，没有一个对气息变化感应不敏锐的，立马察觉到了这份强烈的异样。
修依突然坐了起来。
而在几乎同时，八云紫手中的扇子轻轻一指，一道深紫色的结界骤然浮现，将修依牢牢地困在了其中。
修依对此恍若未觉，反倒是拿起日记本，低着头，轻轻翻开了下一页，像是一个正在小心触碰珍宝的恶魔。
永琳眼中闪过一抹恍然：“还有最初的那次穿越。”
“嗯，回答正确~”
修依的声音因魔人化而沙哑，却又透着异样的愉快。
与他这段日子的消沉相比，这种愉快显然充满了违和。
每一页日记只需要短短几分钟，不过想将剩下几页翻完，也需要大概十分钟之久，修依的嘴唇微微开合，仿佛在默念着什么，却又很快停止。
在一片安静中，那份令人窒息的死寂感与恶魔之力一起叠叠攀升，仿佛要扼住人的呼吸。
“修……依。”爱丽丝艰难的问道，“你还好吗？”
“嗯哼？我——很好——啊~”
修依的声音依然充满愉快，还微微拉长了的腔调，透着几分恶意卖萌般的味道。
“爱丽丝啊爱丽丝，你为什么是爱丽丝呢？这样——我岂不就是疯帽子了，诶？听起来也不错啊。”
修依自娱自乐的念叨着，翻着空无一字的日记。
癫狂与安静，这是两个本应水火不容的气质，却在他身上异样融洽的同时存在着，也令人愈发的感到难受。
勇仪皱了皱眉。
随着恶魔之力的涌动，修依身上的角质铠甲愈发狰狞，逐渐在勇仪心中提升到了有威胁的程度，但强烈的战意却未像往常一样随着威胁感一同到来，反倒只想躲远一点，躲的越远越好。
这并非出于恐惧，而是某种极为本能的排斥。
勇仪终于忍不住捏了捏拳头，扭头问道：“按照古明地觉的说法，这种时候用爱与正义的铁拳打醒他就行了吧。”
八云紫以扇掩面，只露出一双微眯着的眼睛，说道：“再等等，等他读完。”
“是啊，鬼王大人，打扰别人读书可是很不道德的事儿，您该向我们校长学学耐心。”修依轻挑的嘲弄道，“话说回来，您真的知道什么是爱与正义吗，谈过恋爱还是当过警察？”
八云紫微微侧目，看了看勇仪那骤然狰狞的嘴角，带着善意提醒了修依一句：“等到读完日记，你可能会被打死。”
“是——这样——吗？”
这一次的恶意卖萌，让八云紫感觉有点耳熟。
不过没等她想清楚耳熟在哪，就听到修依又嘀咕了一句话。
“有关心我的时间，您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吧，上了年龄行动不便可以理解，但这不是懒的理由，看把您家式神愁的，毛都快秃噜完了。”
嘣——嘣——
死寂的空气中，好像有两个什么东西一齐崩断了。
修依终于合上日记本，抬起了头。
半张由角质构成的怪异面具不知何时覆盖在了修依脸上，仅露出空洞黑暗的眼睛，与半张充满茫然的脸。
他转头看了看，仿佛刚刚注意到围绕着手术台的结界，以及几人眼中的杀意、严肃与担忧。
“虽说我是恶魔，不是小丑，但有句话还是可以用一用的。”修依无辜的眨眨眼睛，摊开手，“Why so serious?”
八云紫嘴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咱觉得……你应该挺耐揍吧。”
“耐揍？”修依歪着脑袋，又打量了一圈屋里的人，挺认真的说道，“差不多吧，反正你们揍不死我。”
“很好，那就接我一拳试试！”
充满暴戾意味的声音，如同炸雷一般响起。
恶鬼踏出了令地面震颤的第一步，又在摇晃中踏出了第二步。
那是择人而噬的恶鬼。
那是发起冲锋的凶兽。
爱丽丝的脸色瞬间煞白，仅从这令人无法动弹的气势，她就知道勇仪这次是暴怒之下全力出手，而那看似摇晃的步伐，却能最大程度积蓄起这位力之天王无与伦比的恐怖力量。
第三步——
深紫色的结界笼罩了整个手术室，又在勇仪脚下瞬间崩碎，仅仅避免了手术室的崩塌，但这一步，也不过是积蓄力量的过程。
四天王奥义「三步必杀」，纵观整个幻想乡，能正面接下勇仪这一击的寥寥无几，即便真的接住，也难免受一些伤。
如今，三步已成。
八云紫根本没有撤掉困住修依的结界，在接下来的那一拳面前，她的结界和纸糊的没什么两样，留着反倒能降低几分意外的概率，无论是修依躲开的意外，还是被打死的意外。
必杀的一拳，出现了。
似慢实快，无可躲避，无可阻拦，仅仅是站在那拳头面前，就会无法呼吸，产生仿佛已经死了的错觉。
但直到此时，结界中的修依都没什么躲避的意思，也没什么应对的架势，反倒只是看着那仿佛要贯穿天地的一拳，半张脸上透着几分纯真的好奇。
在最后的那一刻，修依消失了。
积蓄了恐怖力量的一拳毫无阻碍的崩碎结界，打在了空气中，卷起的风压砸爆了墙角的地板，勇仪一个趔趄，脸上涌现出不自然的血色，差点狠狠的喷出一口。
修依拿起放在墙边台子上的衣服，闲庭信步的转过身，向着面色各异的众人。
他愉快的咧开了嘴，肆无忌惮的嘲弄道：
“是什么让你们产生了能控制殴打GM的错觉，嗯？”
八云紫目光冷厉，握着扇子的指节微微发白，问道：“你拿回了权限，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啧，都什么时候了，校长大人您还在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修依笑呵呵的拍了拍衣服，然后又拍了拍额头，脸上充满了懊恼。
“现在的重点是——我错了！”
又是眨眼间，修依消沉的耷拉着脑袋，双拳紧握的忏悔道：
“校长您说，这次的游戏是不是太无趣了，我真是难以想象，我怎么会做出如此无趣的游戏。无趣，无趣，无趣的令人绝望，所谓考验就应该轰轰烈烈，死中求生，如此平和的考试到底算是什么啊……”
“不说了，我赶快去改改考试内容……”
“修依！”
爱丽丝突然从永琳身边冲了出来，她躲开了永琳试图拉住自己的手，无视了汹涌翻滚着的恶魔之力，就这么冲入其中，像昨晚那样紧紧抓住了修依的手，又抱住了修依的身体。
“你要做什么！你清醒一点！不要乱来！”
修依笑着抬起手，摸了摸爱丽丝的头，但那已经恶魔化的手并未给予爱丽丝往日的温柔与安心，反而带给她阵阵心悸。
“我很清醒，只是要去改正犯下的错，让游戏变得有趣一些，所以——”
修依低下头，亲昵的贴着爱丽丝的脸庞，凑到了她的耳边。
“要努力活下来哦，爱丽丝。”
在温柔的呢喃声中，爱丽丝怀中的人如同泡影一般消散，连余温都没有留存。
即便源头已经消失，手术室内依然维持了片刻的死寂。
在那之后，永琳拿出手机，拨了出去。
“是的，公主，如您所料，他开启了GM权限，不过目前仅表现出不受限制的瞬移能力，应该没有无敌并一击必杀，不然也不用躲勇仪的拳头。”
“嗯，好，我明白了。”
挂断通话，永琳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转向了众人。
“公主说，集合人员吧，如果不出意外——”
“最后的狂欢，要来了。”
第四十一章 数据空间
这是一片由0和1构成的空间。
无数的0和1呈现绿色，在似乎无限宽广的黑暗的空间中疯狂涌动，看似杂乱实则有序，而这庞大的数据流，以及受其影响，因而产生了变化的大结界，便是每一次游戏的“幕后”。
对，就是摩多罗带人走后门的地方。
“就这吧，挺好看的。”
在这独属于数据的空间中，有人说话了。
庞大的数据开始向一个方向流动，并如同灌入早已做好的模具那般，开始了奇妙的“堆砌”——首先出现的是背景墙，侧墙与地板，紧接着就是桌椅，最后出现的，便是一台大型计算机与穿越装置。
很显然，这是外界那间地下室的重现，只是没有那些目前用不上的实验仪器，显得宽敞许多，并且缺少了三面墙壁，仿佛正常游戏内显示房间画面时的透视视角。
修依踏入其中，拉过一个椅子，坐了下来。
“当初制作你的时候，可没想到你能完善到这个程度，而且还是自我完善，这么说来，那些机械AI毁灭人类的科幻片，还真不是什么无稽之谈，反倒挺有先见之明的。”
周围没有回应。
修依也没等待回应的意思，他的双手在键盘上灵巧飞舞，进行了一番久违的系统检查，良久之后，他的手指突然停下，脸上浮现出发现有趣东西的愉快笑容。
“原本的纯逻辑运算规则里多出了一种混沌的运算方式，这就是大结界带给你的改变吧，唔……看不懂，看不懂。”
与科学一样，神秘也有其“运算方式”与“底层协议”在里面，至少修依是这么认为的，但这种东西显然很难用言语去表述，也缺乏泛用性，至少没法放在流水线上生产。
比如你问八云紫境界是什么，她肯定是很懂的，但只能用较为模糊的方式给你表述出来，至于批量教人掌握境界之力，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修依也没指望去搞懂，他连已经踏入的理之境界都不敢说有多了解，此番查询也只是一种本能反应——你的衣服里被人塞了点新东西，你也得翻出来瞅瞅。
满足了基本的好奇心后，修依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