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陌上新桑
第五章 客官不可以
走到那堆可移动食材旁，修依看到了其他参赛队伍是如何取得食材的。
怎么说呢，食材的取用并没有想象中的血腥暴力，只需要和相应的食材怪兽提出要求，对方便会主动提供所需的食材，只不过那个提供过程……诡异到令人发指。
一个萝卜怪物挥刀“自宫”个小半截也就算了，那只直接拔了条腿下来的羊是在闹哪样？
而且拔下来的腿还会自动脱毛，直接成为一条能放到市场上出售的羊腿？
修依眉头跳了跳，与同样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的咲夜对视了一眼，而后走向了那只羊。
这是一只看起来很懒的怪兽羊，它耷拉着眼皮瘫在一个躺椅上，俩前蹄安逸的放在带有肚腩的腹部，嘴里时不时还嚼着什么，从其有规律的吞咽和呕吐动作来看，那大概不是口香糖一类的东西。
看到修依和咲夜走来，它风骚的抬起另一条后腿，仿佛卖艺一般的叫唤道：“客官，您看这个成咩？”
听声音是个公的。
“哦不，我不是来卸你腿的。”修依摆了摆手，露出了一副土包子进城的表情，“我就是想问问，您这腿平时是安在身上的？”
一听不是要食材，这怪兽羊顿时失去了兴致，懒洋洋的晃着蹄子说道：“什么安的，这都是我自己长的咩。”
修依往它断腿的地方仔细瞅了一眼，发现那里像做过截肢手术并痊愈一样光滑，而且貌似还在缓慢的向外生长，按照这个进度，大概不出半小时，一条新鲜的羊腿大概就能长回来了。
修依继续跟个土包子一样的惊叹道：“豁，你们当食材的不是一次性啊？”
“哪能一次性啊，我们来当食材为的是赚钱，又不是来送命咩。”怪兽羊砸了砸嘴，很不耐烦挥着蹄子道，“你到底要肉不？不要就别在这围着，没看我正忙着咩。”
这地方没有太阳，这货手头又没什么活，所谓的忙就只能是忙着瘫了，换而言之就是懒得搭理。
于是修依乐呵呵的说道：“哦，要，你给我来个腰子。”
这只怪兽羊突然打了个哆嗦，俩羊眼在一瞬间溢出了泪水，它像是被逼到墙角的小姑娘一样掩住胸口，以小到仿佛欲拒还迎的声音哀求道：“客官不可以……咩……”
修依抹了抹嘴，要不是定力好，他这一下就差点吐出来。
“聊两句或者来个腰子，选一个？”
“那……那就……聊两句吧，您想聊点啥咩？”
“我说你这腿一拆就下来是咋回事。”
“哦哦，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咩。”
发现修依似乎不打算真拆腰子，这只羊怪兽的声调顿时正常了许多，忙不迭的回道：“这是黑暗料理王会场食材区的特有规则，只要进了这里，我们就只是移动食材咩，想拆哪就拆哪，而且还是无痛的咩，要不然这到处都是惨叫，动不动一地血啊肠子啊内脏什么的，且不说看着倒胃口，清理起来也麻烦是不？”
“哦，就是个防和谐设定。”修依了然，“所以拆了腰子会咋样，你们平时没饭吃了，会不会割俩腰子下来烤烤？”
“哦不不不，平时我们是没这种恢复能力的，腰子和腿没了就真没了咩。”怪兽羊可劲晃着脑袋说道，“现在长得这么快，是因为我们提前吃了黑暗料理大会专用的再生药，缺哪补哪，一片见效咩。”
修依虚着个眼，努力接受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设定，又扫了一眼这货的肚腩：“那你为啥不想让我拆腰子，不是说无痛来着？”
发现修依眼神重新往腰子的地方瞟，这怪兽羊又一次紧张了起来，赶紧解释道：“这不是疼的问题，虽然拿掉的地方都可以长出来，但也不是没上限的咩，如果拿的太多，或者经常是内脏一类重要器官，这身子骨还是会受不住，严重点的都可能要个半条命咩。”
哦，多少还遵循了点能量守恒定律。
“虽然拿的越多大会给的钱越多，但我也不想拿命去赚咩。”怪兽羊总结了一下自己的心态。
至此，修依算是大致搞清了食材区的背景设定，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感觉有点不对劲。
“诶不对，一个腰子都要了命，你们那再生药好像也不咋地啊，经得起这次的食材供应么？”
羊怪兽四下瞅了瞅，发现别的食材怪兽都没注意这边，这才压低声音回道：“再生药还是很有效的，不过来之前我听人说啊，虽然这药缺哪补哪，但补回来的一般都没原来的好用，日子久了还可能出点毛病咩，你说我一个公羊，腿脚出点毛病也就算了，这要是肾出了毛病……”
“……嗯，我懂了。”
其实修依还想问问，如果要的是心脏这种必然瞬间致命的地方该咋办，不过转念一想，觉得说句“那我要你的心呢”实在有点恶心，问不出口。
于是思前想后，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们对料理的最高赞誉是什么？”
羊怪兽想都不想的，直接开口回道：“当然是‘令人堕入地狱的料理’咩。”
修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行吧，您老继续瘫着，我到别处溜溜。”
“拜拜了您咩。”羊怪兽挥着蹄子，忙不迭的送别了修依。
结束了这令双方都想逃跑的探访，修依回过身去，看到咲夜正专注的打量着场上的食材怪兽，似乎已经在思索应该做点什么。
察觉到修依的视线，咲夜头也不回的问道：“既然是‘令人堕入地狱的料理’，评委又都很有承受能力，想必你的地狱极乐锅是必备料理之一了，除此之外我们至少还要出两道料理，你有什么想法么？”
“没有，或者说有也没用，我其实只擅长小吃和甜点一类东西，并不太擅长正统料理。”修依摊开了手，坦然说道，“所以剩下的料理，就都要拜托你了。”
“明白了，反正时间很宽裕，我会尽力尝试做出高分料理的。”咲夜答应下来，继续打量着食材，思索应该做点什么。
所谓“令人堕入地狱的料理”无疑是一次颠覆认知的考验，不过修依还是觉得不太够，反正时间很宽裕，他便不着急去取地狱极乐锅所需的食材，而是打算再转转看。
离开之前，他向咲夜问道：“告诉我一个你需要的食材吧，我有点事想确认一下。”
“意面吧。”咲夜似乎已经有了决定。
修依应了一声，在偌大场地中四处打量着，寻找走去了所需的食材那边。
而在修依走出一定距离后，咲夜这才慢慢回过身，站在了那只怪兽羊的身边。
她把玩着手中的飞刀，玩味的说道：“我要你的眼睛，一共二十只。”
怪兽羊顿时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哀嚎：“二十只？！我以后一定会失明的！你是恶魔吗？”
“我不是恶魔，只是恶魔的忠仆与走狗而已。”
咲夜略微弯下身子，将飞刀点在它的鼻尖，似笑非笑的说道，“既然为了金钱主动来到这里，你就是一个只能任由取用的食材，你没有拒绝的权力，甚至连反抗的权力都没有，对吧。”
咲夜的话明显是说中了，即使这怪兽羊看起来万般的不情愿，却依然将眼珠子给抠下来，颤颤巍巍的递到了咲夜的手中。
“还有十八只，稍后我会过来收取的，您可以慢慢准备了，食材先生。”
咲夜满意的接过那对羊眼珠子，留下这句话就准备转身离去，不过在视线经过手中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了点不得了的东西。
那是一个仿佛游戏对话框那般，展示了羊眼珠子“属性”的窗口。
第六章 去TMD傻哔领导！
【羊眼球】
【品级：★★★（精良）】
【一个品质不错的羊眼珠子，没有近视散光青光眼白内障等任何问题，也没有任何破损，是黑暗料理王大会标准食材。】
在修依刚打算再抓个食材聊聊的时候，咲夜突然出现，并把这个递给了他，在浏览过后，修依便立刻明白了咲夜的来意。
既然有三星级精良食材，那就一定有四星甚至五星级的高品质食材存在，而高品质的食材所带来的味觉享受，可是再好的厨艺都无法取代的。
“明白了，我会找找看的。”修依将眼珠子扔了回去，顺带问道，“你怎么弄了个这玩意？”
“当然是做料理。”
“……好吧。”
用羊眼做出的料理是不少人都难以接受的，不过这反倒说明咲夜没有被常识束缚，已经在琢磨着如何用料理让人堕入地狱，虽然那个堕入地狱的意义尚且不算明确，不过既然时间和机会都很宽裕，尝试一下总是没错的。
“哦对了，把你那包烟给我用一下。”修依忽然说道。
咲夜看了一眼修依身后那食材的模样，了然的将烟和打火机一起交给修依，这才转身离去。
待咲夜离开，修依也回过身去，重新打量着自己盯上的食材。
那是一个由面条编织而成的人型生物，一身西装革履，打着笔直的领带，手里还拎着一个公文包，看起来是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上班族，但那快要皱成一团的愁苦五官，垂头丧气的颓废坐姿，以及屁股底下坐着的公园里随处可见的长椅，形象道明了他不太美好的近况。
修依坐在了这位身边，过了差不多五六秒，面条才慢慢侧过头看他一眼，挤出了一个任谁都能看出勉强意味的微笑：“要点面？”
“是的，意面，我看这里就你一个面条……”
这面条叹了口气，从左手上抽出一根意面，“对，各种面我都有，要多少？”
“不着急，等会再要。”修依递了根烟过去，“您是位先生吧，该怎么称呼？”
“我不抽烟，谢谢，直接叫我面条就行。”
虽然没有接下，不过出于修依和善的态度，这面条脸上的笑容也自然了一些。
修依把烟揣了回去，十指随意的交叉在一起，以同样的坐姿与缓和的语气问道：“面条先生是吧，听说你们来到这里，为的都是赚钱？”
“是啊，要不是为了赚钱，谁愿意这样出卖自己的肉体。”面条先生叹着气说道。
修依又打量了一下他的穿着，不解的问道：“看您的样子，应该是工作稳定的上班族吧，怎么突然就缺钱了？”
“工作稳定？那都是以前的事了。”面条先生苦涩一笑道，“前几天公司突然裁员，裁员名单上第一个就是我。”
“怎么就突然裁员了，公司效益不行？”
“呵，原本应该还是不错的，但这些年进来的几个领导都是靠关系进来的混账东西，一天到晚就知道中饱私囊，再好的收益都得变成亏损。”
眼看这位似乎满怀怨念，修依一拍大腿，当场就骂了起来：“我们领导也是个混账东西！全年365天有300天找不到人，剩下65天也不好找，完全不知道在哪鬼混！要不是二把手够勤恳够敬业，我那地方也早就倒闭个球！去TMD傻哔领导！”
修依这一席话骂的是酣畅淋漓，尤其想到八云紫虽然能够看到，却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的茫然样子，就更加充满了快意。
面条先生冷笑一声，咬着牙恨恨的说道：“不管事？那算什么，总比屁都不懂还在那指手画脚强，尤其是我那个傻哔上司，仗着是老板小舅子，居然连下属的客户都抢！抢完还谈不成业务！最后部门业绩出了问题全都推到我们头上！”
修依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卧槽？那还是人吗？”
“当然不是啊，是个触手怪。”
修依噎了一下，又突然想到了点恐怖的东西：“诶等等？那你们老板的老婆……”
“也是啊。”
“……哦。”
在那一刻，修依非常痛恨自己的联想能力。
好奇心在驱使着修依，让他继续问问这面条老板是个什么物种，但理智阻止了他，免得晚上吃不下饭。要在游戏里对着各种美食饿一天也就算了，如果到时候再没胃口，那就太惨了。
因为这小小的意外，修依是从愤慨中冷静了下来，但这位面条先生已经打开了话匣子，也明显正在气头上，咬着牙接着说道：“哦对了，还有我的那些同事，一个个就知道拉帮结伙阿谀奉承，要不是他们天天拍马屁，还合起伙来挤兑我，我也不可能就这么被裁员！”
领导傻哔同事挤兑，听起来工作环境可谓极其恶劣了。
修依拍了拍面条先生的肩膀，同情的说道：“其实被裁员了也是件好事，这种破地方，早就应该跳槽了。”
“我倒是也想，但是不敢啊。”面条先生仰起脸，声音渐渐变得有气无力的，“我今年已经四十了，妻子是全职太太，两个孩子刚刚上学，全家人都指着我过活，这家公司我打拼了很多年，才得到能养起家的丰厚薪水，但换一个公司，一切就要重头来过了……”
“不至于完全重头吧，以您多年的工作经验，别的公司应该会开个高点的工资？”
“哪能啊，现在公司都不看资历，只看业绩，而我的业绩其实只是一般水平。”面条先生苦笑了一声，“而且我不太善于交际，很难通过现在刁钻的面试，要的薪水又高，相比于我，大多公司都更愿意用低廉的价格，去雇佣那群刚刚毕业的高学历大学生……”
听着真是太绝望了，关键在那句业绩只是一般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