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风的祈祷
叶洛看了看她，稍微琢磨了一下，便明白了埃塞克斯的想法。他想了想，反手握住埃塞克斯的手腕，干脆利落地说道：“那你来保护我，这是命令，走！”
埃塞克斯坚定的意志顿时在“命令”面前土崩瓦解，她哭丧着脸，用几乎快要哭出来的语气说道：“是！我会用生命来保护指挥官！”
“你在紧张什么，我们去的是港区的码头，又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你总不至于担心我被雷劈吧？那里有避雷措施，你放心。”
“是！就算脚滑了也没关系，我会拼上性命来守护指挥官，就算与世界为敌！”
“你到底脑补到什么地方去了！”
叶洛拉着埃塞克斯走出食堂，步入雨幕。在几秒钟的寂静之后，食堂中有许多舰娘纷纷站起来，一边低声窃窃私语，一边影子般地跟了上去。
……
……
灯塔岛西，附近的海域上。
真是糟糕的天气，内华达抬头看了看天空。
铺天盖地的黑沉铅云似乎快要压到海面这么低，风声、雨声、浪声、雷鸣声充斥在天地间，波涛汹涌的漆黑海面几乎与天边连成一片，六位舰娘按照严格的编队顺序在海面上行进着，并且在旗舰的指挥下不断矫正着彼此的位置，否则一不留神，便有可能与同伴失散，迷失在茫茫的大海中。
旗舰是突击者，她搭载着队伍中唯一的SG雷达，小巧的战斗机在云层与海浪中穿行，险之又险地保持着探查的方向。
在俯瞰而下的视角中，海浪中的一队舰娘砂砾般渺小，突击者紧绷着神经，不断指挥着同伴们沿着正确的航线航行。
内华达收回目光，眯起眼睛，极目远眺，但看到的还是一如既往的漆黑天幕。她忍不住回头，大声喊道：“突击者！还有多远？”
突击者闭着一只眼睛，急促地回应道：“快了，我们的方向没有错，目的地已经近在眼前……诺福克！向什罗普郡靠近！芝加哥、荷马，提高警惕，海浪要来了！”
新的海浪接近，内华达又吼道：“你确定方向没错？前方应该有两座灯塔，但我们现在什么都看不到！”
“只是暂时看不到而已！聚集，我们冲过去！”
海浪仿佛被掀起的毯子，平静且汹涌地冲刷而来，六个舰娘聚在一起，努力保持着位置，避免被冲散。
大概几十秒，或者一分钟后，海浪终于消散。内华达抬起头来，抹了把脸上的海水，苦笑着说道：“好惨啊，突击者，我听到舰载机爆炸的声音了。”
突击者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我们没有冲散就好。”
什罗普郡将手臂从诺福克的肩膀上放下，四下环顾，原本清脆活泼的声音变得有气无力：“刚才这样的海浪在海上像是涟漪一样多啊……这肯定是大海对我们的惩罚。”
诺福克用力地擦着脸，嗫嚅的声音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海风中：“对我们的惩罚？”
“确实是惩罚，一起约定好，见到指挥官之后给他的鼻子上来一拳什么的……”俄克拉荷马喘息着说道，“哪里有这样的港区舰娘？如果做港区舰娘也要考试，我们都不及格。”
她和诺福克其实没有发言，但是剩下四个舰娘兴致勃勃地商量，自顾自地决定，她们只能默认。
芝加哥早已在第一片雨幕冲刷下来的时候便扎起了头发，闻言笑着说道：“那没有办法了，看来海神是站在指挥官那一边的。”
内华达声音低沉地说道：“是啊，反正指挥官不用出海，只要坐办公室就好了。”
“这有什么错吗？”俄克拉荷马反问道，“指挥官的职责就是坐办公室，我们的职责就是出海，你有什么意见可以说。”
“没有意见，工作上的事情我哪有意见，”内华达的声音愈发低了下去，“就是想起来，我们就算这样淋着雨回去，狼狈不堪，没人管，就算不洗澡，不换衣服，第一时间去办公室报道，然后指挥官看我们几眼，什么话都不说，又低下头去做自己的事情……”
“这么一说，是有点狼狈呢，就像是淋了雨，然后去山庙里借宿的小狗一样。”芝加哥愣了愣，半是玩笑、半是叹息地说道。
气氛与情绪一时间凝结起来，空气中只有无数水滴组成的浪花声，水滴在海面上打出无数个水泡，又转眼破碎。
在经历了持续的暴雨、海浪与漆黑后，六位舰娘皆是浑身狼狈、难掩疲惫，又听到内华达的话，情绪多多少少都有些低落下来。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诺福克怯生生地说道：“可是，我还是想回家。”
海浪在脚下，然后被航行脚劈成粉碎。
芝加哥怔了怔，陡然笑起来，她用力揉了揉诺福克的脑袋，重新恢复了轻松愉快的语气：“是啊，就算是一窝小狗狗，也肯定是要回家的。”
突击者笑了笑，舰装机场中重新凝结出一个战斗机，轰鸣着冲上天空。
内华达咬了咬牙，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笑道：“没错，该忍的我们忍，该做的我们做，该揍的鼻子一样要揍！”
海浪稍缓，隔着细密的雨幕，天边似乎有一点亮光在闪烁。
突击者忽然眼睛一亮，举起手，用力地挥了起来！
“舰载机，有舰载机！我看到了，那是死神！死神正在巡逻！还有小鹰！还有埃塞克斯的鹰！”
突击者的情绪一口气高涨，简直兴高采烈，只要看到死神它们在巡逻，那港区就不远了，最多十分钟就能赶到！
她忽然愣了愣，正在挥舞的手臂也顿住了：“呃，那只憨憨的猫头鹰是怎么回事？”
突击者能看到的视野，其他舰娘看不到，不过至少可以猜出来，她们顿时带上笑容，什罗普郡乐观地说道：“企业小姐发现我们了？那可真好，要是企业小姐出来接我们就好了，至少可以先去洗个澡。”
“那要看企业小姐现在是不是秘书舰，如果是，就可以先休息一下，喝杯热水，”芝加哥笑着捋了捋头发，“如果还是菲尼克斯，那完蛋了，那个笨蛋没有眼色。”
“就算是笨蛋，总会带我们换个衣服，湿漉漉的，一点形象都没有。”
“这样也好，这样看起来比较凶，比较有气势，小说里那些赶赴战场的战士也经常都要先淋一场雨，湿漉漉的再出发。”
总算是要到了，舰娘们好像忘记了刚才说过不愉快的话题，情绪纷纷高涨起来，这时候她们也可以清楚地看到，天边那朵朦胧的亮光就是灯塔，只不过由于天气原因，可视范围小了许多倍。
既然有了明确的指引方向，那接下来只需要一鼓作气赶过去就好，突击者不再维持阵型，关掉雷达，带着舰娘们开始全速赶路。
她们一边航行，一边大声谈笑着。
“到家了到家了，现在应该是八点钟左右，我要洗个澡换身衣服，晚上去和大黄蜂挤挤一起睡。”
“还要吃点东西，中午只吃了点蔬菜饼干，我的肚子已经要饿扁了。”
“现在的港区和以前的有什么区别吗？嘿，没有的话，我们就偷偷地从门口溜进去，看大家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们回来了。”
“谁在乎你个笨蛋，港区那么多舰娘，你在没在都无所谓的啦……”
舰娘们自娱自乐地说着话，她们谁都不认为自己回去会有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一丁点的可能都不会有。就算其他舰娘们不会刻意排挤她们，但是想想指挥官的态度，无视是很可能出现的。
港区中，舰娘几乎都会跟着指挥官的想法走，这是公认的事实，甚至连她们自己都接受了这个想法。
不过，再怎么说，总算是回家了。就算被大家无视，晚餐、房间总有吧？毕竟指挥官只是偶尔用嫌弃的目光看着她们，要说讨厌，倒是过分了点。
舰娘们破开海浪，直直地向着港区的方向前行。
走到一小半的时候，突击者忽然扬起眉毛，相当凝重地重新闭上左眼，透过舰载机，仔细地观察着港区的方向。
“……！”
她忽然提高了速度，向着港区的方向飞奔而去。
剩下的五位舰娘不明就里，只能纷纷闭上嘴巴，茫然地跟了上去。
逐渐地，视线的尽头出现了一座与漆黑海面格格不入的庞大阴影，灯光从阴影中透出，隐约可以看到建筑、植物与码头的形状。
她们逐渐靠近港区，逐渐接近码头，逐渐发现码头上人影绰绰，好几道手提式远光灯直直地打在海面上。
雨幕中，叶洛笑着挥挥手，拿起手中的喇叭：
“一帆风顺吉星到，喜气洋洋福临门，细雨连绵好运来，向前走啊莫回头……”
第二十五章 暴力冲动
食堂中的气氛隐约有些尴尬。
内华达、俄克拉荷马一起并排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诺福克和什罗普郡站在一边，突击者在和企业说话，芝加哥不断地打理着自己的头发，试图让它变回自然的波浪卷。
几位刚刚回到港区的舰娘都是心神不宁，她们没有想到真的会有一个欢迎仪式，而且相当离谱。老实说，在看到叶洛和那么多舰娘一起站在码头上淋雨的时候，她们几乎同时陷入了不知所措的状态，脑袋甚至没有转过弯来，下意识地想着，港区今天是有什么特殊活动吗？
然后她们就看到叶洛提起了大喇叭。
保持着茫然，她们被簇拥着走进港区，前往食堂，企业小姐还面色如常地说着不相干的话：“今天真是巧了，下雨天，逸仙临时花时间熬了几锅热汤，要是换一天回来，你们肯定没有晚饭吃了。”
谁都不在乎晚饭和热汤，她们频频看向叶洛的方向，只想知道指挥官为什么会出现在码头上。
要是被人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然而叶洛没有跟着一起前往食堂，而是被几个舰娘强行押送着回宿舍去了，他必须先去洗个热水澡，食堂也不去了，等会儿指定有人送饭过去。
于是企业又问内华达她们着不着急，不着急的话先去食堂吃点东西，再回去收拾房间。
着急做什么？企业也没有说，反正带着迷迷糊糊的舰娘们就去了食堂，这个时候正在和突击者说话。
许久没有见，在企业的印象中，突击者是个性格温和、腼腆、容易害羞的大姐姐，大概是经历了一些事情，现在比以前沉稳许多。
“我看到死神的时候，就知道它肯定是发现我们了，想着企业小姐可能会在看，就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呼，没有其他的意思……”
“不知道，我完全不知道港区重建了，那一天内华达、荷马、诺福克和什罗普郡忽然找上门来，谈起这边的事情，说是想过来看看，我就去叫上了芝加哥。”
“我们住的地方很偏，连舰娘分部都是几个城市共用，那里已经十几年没有出现过深海了，平时只有一些生活报纸，很少收到与舰娘相关的消息，舰娘分部里都是养老的。本来想着找个安静的地方生活一段时间，没想到碰到这种事。”
“怎么知道的？内华达说昆西给她写信了，寄了信、还寄了报纸，当时就相信了。后来我们一起上路，半路上又开始半信半疑、胡思乱想，专门找了些舰娘相关的杂志来看，没找到指挥官的消息，心说可能是上当了，被昆西耍了。”
“不一定是她耍我们，华盛顿很有可能做出这种事，她们正好住在一起。”
“还好，反正已经出发了，辞职信交了、房子卖了，除了继续前进之外没有别的选择，至少可以当面问问昆西，于是一路赶过来。还好，C区的指挥官和舰娘们有很多都知道指挥官的名字，名声传播的相当远。”
“在暴雨中有些看不清楚，港区相当宏伟嘛，还多了很多陌生的面孔，厉害，要竖起大拇指。不过是不是有些舰娘和我们一样，暂时还没有收到消息呢？好像人数少了点。”
打招呼、闲聊、分享近况、交换信息，突击者和企业一起装了碗热汤，正在用餐的舰娘们扫过来一眼后便失去了兴趣。突击者坐在企业的对面，直到言语间感觉到企业还是以前的那个热心可靠的企业后，才慢慢地问道：
“企业，指挥官为什么要去码头上？明明下着那么大的雨，很危险。”
突击者示意般地用食指和拇指捏住紧贴在身上的衣衫，现在还在滴答滴答地向下滴水，衣服紧贴在身上很难受。要不是舰娘，这样淋雨肯定要生病的。
企业笑着说道：“指挥官去接你们了。”
突击者无奈地笑笑：“不用特意这样说，指挥官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知道的，你不用帮他说话。企业，我认真问的，这个时候他去码头上什么？你肯定也知道这样很危险，有什么事情能重要到这种程度？和我说一下，我们好做心理准备。”
“是真的，就是去接你们了，刚才已经说过，现在指挥官对我们很好，很重视大家，”企业略略减少笑容，想起刚才的事情，她也感觉有些头疼，“我不是第一个发现你们的，第一个看到你们的是一个叫邦克山的孩子，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去通知了指挥官，他知道以后，立刻穿着雨披要去码头上。”
“这个不行的吧，大家肯定不会让他去，如果我在的话，肯定是不让的，”突击者安静地指出来，“如果指挥官真的尊重大家，就不会忽视这么重要的意见。”
“你以为那么多舰娘跟着去码头上，都是看热闹的吗？都是怕他脚底一滑的。”
企业用勺子舀起热汤放入嘴中，催促道：“快点吃，吃完了我带你们回宿舍，洗个澡，然后去见指挥官。”
突击者按捺着心中的不安，拿起勺子。
……
……
“哈哈哈，是我丢人了，以前很少在这样的天气外出，还以为穿个雨披差不多就可以了，没想到刚站到码头上，一个浪花直接拍过来，雨衣根本不管用嘛，以后出门要穿胶衣，最好是带着面罩那种，或者干脆再背个氧气瓶，别说下雨，就算下海都不怕。”
叶洛坐在床上，一边用干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催促道：“坐，站着干什么，等我给你们拿凳子吗？墙角那里有一叠常备的塑料凳子……在哪里，怎么看不到了？贝法，贝法！”
叶洛喊了两声，很罕见地没有人应声，他只能尴尬地笑笑：“算了，看来贝法也在忙，就不打扰她了，你们坐床上，椅子空出来给我。”
突击者等六位舰娘刚刚简单地冲了个澡，穿着企业临时拿来的睡衣，站在叶洛的房间中，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还好房间中还有其他舰娘，埃塞克斯当先脱掉鞋子，直接跳上叶洛的床铺，把枕头抱在怀里，笑眯眯地说道：“那我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