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风的祈祷
“哈，大叔说的有理，有大智慧。”
“什么智慧，大叔就是话多，没得治。”
大叔探手将做好的冰淇淋递过来，叶洛顺手递给逸仙，紧接着他便紧锣密鼓地准备第二个，一边忙活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指挥官好啊，做指挥官是真的好，咱们海边长大的爷们哪个不想当指挥官。嘿，你还别说，大叔我以前可差点就当上你的前辈了。”
“差点，怎么说？”
“大叔我小时候也做过梦啊，咱从小搁舰娘总部旁边长大，不敢说和哪位舰娘混眼熟，怎么着也沾点光、蹭点气吧？十多年前愣头青，报了海军学院的名，还真运气好过了笔试，就是面试的时候啊……”
大叔将第二个冰淇淋递过来，脱掉手套放在一边，露出一点遗憾的神色：“面试的时候，分数只差一点点啊，真的只差一点点。而且我记得很清楚，是有一个问题拉了胯，那个考官舰娘问我，要是某一天，忽然有一个素不相识的舰娘向你求婚，你的回答是什么？”
逸仙愣了一下，这什么问题？素不相识？求婚？而且这位大叔，你真的好话多，指挥官应该只是想问一下附近有什么好玩的，一下子说出来这么多。
叶洛也愣了一下，他想起了其他的事情。
“哈哈，懵吧？当时大叔和你们一样懵，陌生舰娘向你求婚，这应该答应还是不答应？”
大叔怀念了一下，唏嘘道：“你说答应吧，那肯定不对，不答应，好像也不太对；立刻回答吧，搞得像是没有认真思考，纠结一下吧，说什么好像都有点虚伪，反正大叔我当时头皮都炸开了。”
叶洛有点感兴趣了：“然后呢？”
“然后我就零分了，那个问题居然是有时间限制的！考官给我的评价我也记得很清楚：情感富余，但是没啥智商。通俗点讲，就是蠢蛋，蠢蛋不配做指挥官。”
大叔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我当然不甘心啊，我就问她标准答案是什么，结果你们猜，什么回答才是正确的？”
叶洛沉吟了一下，这个怎么看都是开放式问题吧，指挥官入学考试题他都忘得差不多了，不过有一点倒是记得挺清楚，他的考核难度和别人压根不一样，不能作为参考。
“唔，如果是我的话，果然还是选择拒绝吧，”叶洛有点为难，“和素未谋面的舰娘闪婚，无疑是对自己和对方的不负责，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再结婚倒是没什么问题，当面果然还是有点不合适吧。”
“完全错误。”
大叔吹了声口哨：“标准答案应该是，问她是谁。”
“……啊？”
“这就是标准答案。”大叔耸了耸肩，“想想也是，就算真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有陌生的舰娘向你求婚，第一反应是答应或者拒绝的才是怪胎，正常人不都应该先问一下对方是谁吗？”
叶洛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也太儿戏了，不像是在考验指挥官，怎么听起来像是脑筋急转弯？”
“唉，其实那一科考试考的题目是‘情商’，听说别的回答怎么都能得上几分，面对舰娘的好感，只有那种完全闭嘴不说话，脑袋里面想得多，实际行动却一个字都憋不出来的那种，才是零蛋。很不幸，大叔就是那个零蛋。”
叶洛一下子愣住了。
逸仙轻轻地捏了一下叶洛的手心，出声说道：“那大叔想明白了吗？”
大叔摇摇头，自嘲了一下：“就是因为想不明白，所以我才是蠢蛋嘛。好了，不说这些了，感谢惠顾——小哥，还有这位姑娘，你们还没付钱呢。”
第三十一章 不毁一桩婚
付过钱，又向大叔请教了几个打发时间的好去处，叶洛和逸仙这才捧着冰淇淋离开了。
没有再去昨天晚上那个步行街，七拐八拐，中途还走错了好几回，幸而遇到几个本地人，跟着打听了好几回，终于还是找对了地方：那是一片用砖石矮墙垒成的街道巷子。
据说这些道都是东煌人聚集区，巷子里九转十八弯，生活着不少祖辈便定居在这里的人们，黑头发黑眼睛，绝大部分都是东煌人。
据说一开始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小村落，后来塞壬和深海忽然占领了整个大海，生活在海边的普通人自然是都不敢再住，收拾东西便逃向内地了。
不过东煌人恋家，当初塞壬来袭、深海占据大海，再到后来指挥官和舰娘奋起反击，战斗打得震天响，炮火把海岸犁了好几遍，几十年间，当初的那一批人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家乡，一直遥遥地游荡在距离海岸不远的地方。
等到战事稳定下来，大海重新被夺回，当初那一批人的后代继承祖辈遗志，第一时间便搬回来重建家园。后来舰娘总部建在这里，也给他们留出了足够的地盘，久而久之，也就这么安心地住了下来。
这片巷子放在堪称庞然的舰娘总部里面堪称毫不起眼，也没有什么值得游览的地方，只是一个普通的居住区，当然是一点名气都没有，不过在本地还是有点名声，卖冰淇淋的大叔恰好就是这里的居民。
比起城中大道，巷子看起来颇为狭小，不过两个人并肩行走还是绰绰有余。等到走进来才发觉，那左右垒成的砖石墙壁原来是一家侧院的外墙，走上几步便可以看到红色的屋檐，同样被漆成大红色的铁门端直伫立，环绕着铁门贴着一圈白色或带着风景画的瓷砖，花草风月样样皆有。
铁门顶上的瓷砖则用白底黑字工整地列出一行楷书：家阖万事兴。
铁门紧闭，道路两旁都是这样的独门小院，偶有差别，也是大同小异。逸仙左右端详着那些铁门和院墙，偶尔伸手拨弄一下自墙头探出的歪斜树枝，感叹道：“其实我和宁海她们当初就想找一个这样的院子住下，前院用水泥砖石筑成菜园，左右架起篱笆黄瓜藤，气候可以的话，顺带着可以种一点葡萄。”
“葡萄？自己家的葡萄不好种的，没有卖的那么好看，”以前老家就在乡下，叶洛回想了一下，“外面卖的葡萄都是颗粒饱满、挤成一团，其实自己种的话每一串都稀稀拉拉的，同一串上的葡萄有的熟透有的还是青的。”
“是吗？我以前还没有种过，在港区种的也没有熟，不过想来自己种的葡萄应该会很甜吧。”
“那倒是，不管什么颜色都是甜的，而且因为成熟期只有那么一段时间，必须尽快摘下来吃，你想想，一条藤上能结好多，”叶洛忽然笑起来，他想起以前的事情，“你听我说，以前我回老家，端着洗脸盆吃葡萄。”
“用什么，用洗脸盆啊？”
逸仙跟着笑起来，她想象了一下叶洛端着一大盆葡萄的样子，感觉好傻。
不过啊，逸仙看了一下叶洛的侧脸，他看起来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只是单纯地笑。于是逸仙斟酌着开口问道：“指挥官的家里……嗯，是种葡萄的吗？”
“那肯定不是啊，我老家是种桃子的，不是和你吹，家里好大一片桃树地。所以在港区里面我才不怎么吃桃子，因为小时候吃得太多，夏天收成后的那几个星期经常桃子吃到饱。”
“是吗，一大片桃树地啊，真想见识一下。”
逸仙想听到“那我以后带你去看”这样的回答，只是叶洛没有接话，于是她也没有再提了。
叶洛向来很少和舰娘提起自己家里的事情，逸仙猜测可能是有什么原因，还是不好追着问了。
走在巷子里面，可以看到道路两边都是接在一起的小院子，使得巷子里有些拥挤，但是不碍事，大概走了百八十米，他们在路边豁然见到一个小卖部正“镶”在墙壁里面。
那看起来像是用一个小屋子改造而成，屋门大开，里面简明地摆着好几排货架，屋外是两颗高大的玉兰树，一个看似店主的老太爷正躺在树下阴凉处的竹椅上打着瞌睡。
他手上捏着草制的蒲扇，椅旁的地面上还放着一个深棕色的茶壶，蒲扇用透明胶带贴了好几圈，茶壶盖子少了一个缺口，看起来都颇有些年纪的老古董了。
叶洛和逸仙对视了一眼，放轻脚步，正准备慢慢地走过去，那老爷子忽地抬起眼皮，有些诧异地看过来。
“外乡人？”
见此，叶洛拉着逸仙停下来，颔首点头道：“大爷您好，我们就是进来逛逛，打扰您睡觉了。”
“哟，还是个东煌人？”
老爷子双手撑住竹椅的扶手，颇为轻松地坐起来，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下叶洛和逸仙，啧啧点头道：“难得见到东煌的指挥官带着东煌的舰娘来我们屯子，好啊，去屋里摸一对梳子再走，账算我头上。”
这也能认出来？逸仙是一等一的黑发美人，但是说真的，如果现在放一个漂亮的黑发姑娘在眼前，叶洛自己都没法一下子确定她是不是舰娘的，更不要说东煌舰娘了。
就和两个陌生人搭了话，怎么感觉这里的普通人都能随便认出舰娘呢？
有点好奇，叶洛便问了一下：“大爷，您怎么认出我们的？”
“不然呢，我们屯子的人我闭着眼睛都能认，你们面生。”
“不是，我的意思是，您怎么认出她是东煌舰娘的？”
老爷子一下子就乐了：“退你半步，手搭左胯，腕系红绳，颔首低眉，不言不语笑面听，倒是有礼的很呐，现在的小年轻谁还这么讲究，不是东煌舰娘还能是什么？”
这是什么细节，手腕上系红绳也代表着什么含义吗？叶洛回头仔细地看了逸仙一眼。
好像是这个样子，刚才他们还是并肩走在一起说话的，现在逸仙些微落后了他半步，看着叶洛和那位老爷子说话，也不插嘴，只是静静地听。
见到叶洛看过来，才冲他抿嘴一笑。
叶洛忽然明白，逸仙之前和他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单说温柔、厨艺好，像是这样干巴巴的词语，哪能代表一个人呢？你说温柔，列克星敦温柔，天城也温柔，只要愿意，大部分的航母舰娘都可以变得温柔，但果然啊，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逸仙的温婉是发自骨子里面的，喜欢动手远胜过张嘴，生活举止的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贴心和温和，那份气质是独属于东煌女子的含蓄内敛，不言不语，温婉如水。
叶洛经常感觉和逸仙待在一起的时候会很舒服，一起去散步也好，聊天也好，各种默契来的悄无声息。
那大概是因为，有一方无时无刻不在贴心付出吧。
老爷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两人，独属于年轻人的旖旎气氛他还是看得懂，又瞥了一下逸仙的洁白的葱指，上面没有一点戴过首饰的痕迹。
“小子，你站着等一下。”
撑住竹椅的扶手，老爷子穿着拖鞋晃晃悠悠地走进小卖部，在柜台里面摸索了一下，又慢悠悠地踱出来了：“看你这熊样，梳子没门了，这女娃手上还戴了条红线，你没看到吗？哪有红线单牵的理，给你一条，你也挂手上吧。”
说着，老爷子便捏着一根红线递过来，也不硬塞，拿不拿看你自己。
叶洛点点头，伸出双手接过那根红线：“谢谢大爷。”
“谢什么，走。”
老爷子又懒洋洋地坐回了竹椅上，手中蒲扇随便摆了摆：“进来逛的啊，今天我们屯子正好有个集，去那边，一直走，人都在那。”
“好嘞，谢谢您。”
“还谢，往上数十八代，老子跟你是一家人。”
老爷子不耐烦地挥挥扇子，催促他们赶紧走人。
等到叶洛和逸仙走远了，老爷子才又慢慢地挥着扇子，就着树荫打起了瞌睡。
第三十二章 我们结婚吧。
圆柱形的石墩、石质的磨盘，额头上绑着红色汗巾的小哥正吆喝着捣米，绑在木棍上的石锤一下接一下地砸进瓦罐里面，圆形广场的空地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摊，小摊连接起来形成了歪歪扭扭的小型道路。
摊位中大部分都是食物摊，烤香肠、凉皮、肉馅饼、酥方糖，除此之外还有射气球和套圈的地方，老人灵活地用糖水画出龙和凤，小孩子三五成群结伴走在一起，广场的中心处搭着木质高台，上面有人正挥舞着棍子唱戏。
喧闹中带着秩序井然，摩肩擦踵，人声鼎沸。
作为连接了好几个屯子的大型交易市场，这个广场堪称庞然，即便如此也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叶洛和逸仙站在广场四面的其中一个入口处，有点咋舌地看着如此热闹的一幕，这也太闹了吧。
叶洛有点犹疑地问道：“我们要进去吗？我总感觉我们走进去就出不来了，稍微顺着人潮走一下，肯定就会晕头转向的。”
逸仙好笑道：“不至于吧，我们可以顺着一个方向走，总不至于被困在里面。”
“我看他们摆的像迷宫，我小的时候也赶过集，没见过这么大规模的，”叶洛找了一块石头站在上面，向里面张望着，那乌泱泱的一片完全看不出道路在哪里，“我去，里面还有舞狮子和耍枪的，在外面一点都看不出来。”
“那我们进去吗？不去的话，广场边缘开了几间茶楼和铺子，我们可以去那里坐一下。”
叶洛跳下石头，向旁边探着伸出手来：“来都来了，还是逛逛吧，大不了我们按照走迷宫的方法，一直沿着街道的一边行走，总能找到出口……愣着做什么，拉住我的手。”
“啊，要牵手吗？”
“人太多了吧，感觉稍微放松一点就会走散的样子，不如事先拉住手再进去。”
“好。”
逸仙抿嘴无声地笑了一下，便伸出右手，十指相扣，紧紧地攥住叶洛的左手了。
下意识地想要把手放进口袋，然而没有穿外套，还是作罢。叶洛拉着逸仙顺着人潮走进广场里面，没走两步，只感觉喧闹声自四面八方传来，那人潮中满是彼此欢喜的问候与带着期许的笑声，仿佛全世界都在欢欣鼓舞。
在那阴影也磨不灭的地方，叶洛的左手腕上仔细地系着一根红绳，和逸仙的右手紧贴在一起，像是一根紧紧牵起来的红线一样。
……
炭烤肠很久没有吃过，来一点。这个时节烤玉米自然是没有的，不过有绿豆糕和“猫耳朵”卖，猫耳朵是一种薄薄脆脆饼干一样的零食，叶洛好久没有见过这个，干脆也买了一小袋尝尝，如果好吃的话就多买一点提回去吃。
也不知道哪里是哪里，总之顺着人潮随便走，在戏台子下面驻足观看，好像是在唱梁山伯祝英台什么的，叶洛完全听不懂。不过逸仙看起来听懂了，一副认真聆听思索的模样，于是叶洛也只好装出一副听懂的样子，陪她站了半天。
走的时候逸仙小声称赞起来：“指挥官好厉害，那个都能听懂，我完全听不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