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黎落
马修很清楚，尽管他没有和黎塞留争权的想法，但他有这个能力。很多时候拥有破坏的能力就是一种罪责。
黎塞留对如何治理国家，如何复兴法兰克有一套完整的想法。然而马修的存在却是他绕不开的坎。
马修拥有的政治资源太多了。
有前首相伯纳德的支持，有军队的拥护，还有国王的信任。他更是在击败英国的战争中立下了赫赫战功。
如果当年马修想做首相，根本不需要抬于泽斯公爵出来做幌子，直接上任也不会有人反对。
黎塞留的政治手段和能力远超马修，但他的资历和威望却差远了。
马修死死的握着长弓，完全没有注意到血液顺着指尖滑落。
他之前对黎塞留毫无保留的信任，都是基于一个基础，那就是黎塞留不会坐视法军战败。
但现在一个可怕的想法让马修的脊梁骨变得冰凉。
这一仗，法国可以不败，但马修却未必不会死。
如果黎塞留因为一些不可控力刚好晚来几天，卡在拉罗谢尔陷落时到来，他照样可以击败已经十分疲惫的胡格诺军队。
这样做不会影响大局，唯一的不同就是马修会死。
诚然，马修可以选择投降。但马修的声望大部分来自战场，不败的威名给了他很多，也让他背负了很多。
一旦他在战场上失败被俘甚至投降，他的声望至少会损失一大半。
他的失败，甚至会影响到贞德。
人们有理由怀疑贞德之前宣称聆听了神灵的军事建议是假的。
既然贞德是假的，马修这个神使自然也是假的。
经过一番思考，马修有些悲哀的发现，果然还是死去的他和胜利的法国更符合黎塞留的利益。
他拔出黄金剑咎瓦尤斯，放在身边。
他将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他很清楚，就算他放下武器，也不可能生还。
亨德森在这些天的攻城战中已经损失了上万人，胡格诺派对他恨之入骨。为了平息信徒们的怒火，亨德森一定会杀了他。
既然横竖是死，那就战死沙场吧。
他抚摸着黄金剑的剑柄，感受着从剑柄中传来的一丝凉意，做出了决定。
如果他战死沙场，查理肯定会厚待贞德以及他们的后代。
想到贞德，马修的嘴角多了几分笑意。
如果他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目的就是为了拯救贞德，那他已经做到了。
尽管失去丈夫会让贞德悲伤，但无论改嫁还是守寡都好过烧死在火刑柱。
就在马修思索时，拉斐尔急匆匆的赶来，他全身沾满了鲜血，不过基本都是敌人的。
他有些狼狈的向马修敬礼，然后坚决的说道：“马修大人，突围吧！”
“您的武勇冠绝全军，一定可以杀出去！”
“我来殿后，我只求您在回到巴黎后照顾好我的家人。”
看着拉斐尔的双眸，马修淡淡的说道：“就算可以突围，我们去哪儿？”
离开城市的保护，愤怒的胡格诺派士兵会将他们撕成碎片。
马修站起身来，手握黄金剑，斩钉截铁的说道：“援军一定会到，我会与你们并肩作战到最后一刻！”
黎塞留是否会来，他决定不了。
但他会坚持到最后一刻。
黎塞留，你会让我失望吗？
马修眯起了双眼，再次望向巴黎的方向。
第二一六章 你中计了!
就在马修准备死战到底的时候，加急命令传到了亨德森的军营。
纳瓦拉国王和胡格诺派首领纳胡拉同时向他下达命令，要求他立即放弃拉罗谢尔，率领主力大军南下。
看着这道命令，亨德森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他坚信自己只需要再加一把劲就可以拿下拉罗谢尔，在这种关键时候下达回援命令，他真的不甘心。
他让信使下去休息，然后一个人默默的坐在军账中，沉默无语。
他想不通图卢兹是怎么丢的，那里有一万多名士兵，就算是一万多头猪也不至于这么快丢了城市吧。
马修这边三千人能顶这么久，后方却在一天内丢了大本营，这让亨德森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继续攻城！”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是前线指挥官，自然要根据实际情况做出决断。
法军攻克了图卢兹，直接威胁到纳瓦拉王国，这的确是件麻烦事，但他并不打算立即回援。
在他看来，后方还有几万军队，虽然没有什么正经将领，但只要大家团结一心，根本不用担心。
他简直无法理解，图卢兹是胡格诺派经营多年的坚固要塞，又有一万多军队驻守，怎么这么容易就丢了呢？
他当然无法理解一个废物统帅对军队的伤害有多大。
黎塞留的军队根本没有使用什么高端战术，就是简单的在傍晚时分用轻骑兵接近城门，抢在城门关闭之前夺取了城门控制权，然后将守军击溃。
高耸的城墙和宽阔的护城河在懦夫手中也只是漂亮的摆设罢了。
图卢兹是胡格诺派在南方的核心据点。她的丢失让黎塞留获得了一座坚固城市以及可以支撑至少半年的粮食、物资补给。
夺取城市后，黎塞留和马修的做法几乎一致，给城内居民一周的口粮，然后全部驱赶出去。
虽然相隔千里，但他们充满了默契。
稳固了图卢兹之后，黎塞留将南线战事交给吉尔，随后接管了博垂库尔的军权，亲率八千名骑兵和龙骑兵北上，准备支援马修。
她能做的都做了，按照常理亨德森肯定会率军回援，马修自然安全了。
但她必须考虑意外事件。假设亨德森没有收到信使的信呢？如果亨德森看穿了这封信是伪造的呢？
她精通各种谋略，但并不会像其他谋臣那样迷信谋略。
决定战争胜负的，归根结底还是实力。
如果马修被亨德森拿下，这场战争虽然赢了却也输了。
她做主让大军南下，如果导致马修阵亡，她怎么向国王解释？怎么面对愤怒的贞德？
她可不敢将希望寄托在亨德森老老实实听从命令上。
攻克图卢兹，胡格诺派的大本营被抄，他们翻不起什么大风大浪，只要将亨德森的部队拿下，这场战争大局已定。
她现在要做的是救援马修。
就在黎塞留北上时，拉罗谢尔攻城战也到了最后关头。
纳瓦拉王国军队的指挥官带着军队提前离开了。
亨德森可以任性，他可没有这个资本。国王陛下通过亲笔书信传达的命令他自然不敢违抗。
国王陛下的语气十分焦急，仿佛法军马上就要翻越比利牛斯山，拿下王国首都潘普洛纳一般。
虽然对国王陛下的懦弱语气有些鄙夷，但哈拉尔将军还是坚决的执行了国王的撤退命令。
纳瓦拉王国军队撤离之后，亨德森身边的军队剩下24000人左右，而且士气低落，久战成疲。
城内的法军人数锐减到1800人左右，他们连续三天没有休息，体力消耗到极点，已经很难维持全城的防御。
马修率领士兵退守内城。以城中央的市政厅、拉罗谢尔监狱和海关总署等坚固建筑为核心构建了内城街垒。
在市政厅制高点担任狙击手的马修完全不记得自己射杀了多少敌人。这些狂热的信徒仿佛是在用别人的命冲锋，悍不畏死，前赴后继。
马修的体力已经消耗的七七八八，强弓也更换了三把。
他能够坚持到现在，完全是一口气在强撑着。
他始终不相信黎塞留会见死不救。
一定是出现了新的情况才会让黎塞留的军队迟迟未到。
这些天他多次深入一线鼓舞士气，他一边向士兵们许诺战后的封赏，一边给士兵们灌输一旦被俘就会被烧死的观念。
事实上马修也不是完全胡说。
宗教战争是最残酷的，失败者被烧死也不是没有先例。
士兵们虽然怕死，但在战死和被烧死之间，他们还是选择了前者。
马修十分严肃的向士兵们宣传着“战死可以上天堂”，被烧死将会魂飞魄散的观念。
士兵们想起了马修的神使身份，虽然明知道抵抗下去也很难有希望，但还是十分顽强的支撑着。
拉罗谢尔攻城战进行到第十五天，残酷的厮杀让这座海港城市的大街小巷都流淌着鲜血。
双方一共有超过七千人在残酷的战斗中失去生命。
亨德森对士兵们的鼓舞和马修差不多，都是死战到底可以上天堂，被敌人俘虏会被烧死之类的话。
这样算是经典的宗教战争鼓舞士气话术。
为了保证士兵们死在攻城过程中，亨德森更是出动了戒律营充当督战队，有后退者当场格杀。
因为他抗令不回援，他现在已经是进退两难。
这些天他收到了至少12道要求他回防的命令。可以想象的到，就算他成功的拿下马修也未必能立功。
说不定战后就会被明升暗降给个虚职养老了。
但他早已杀红了眼，根本顾不得这么多了。身为神职人员的他没有子嗣，只有一个侄子。
他私下存了不少钱，都给了这个侄子，资助他做一番事业。
他的好侄子选择的谋生手段是跑海上特殊贸易（指当海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