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黎落
商人们的理由看上去非常合理，增加工人的劳动时间，可以制作更多的工业品，可以赚取更多的利润。
只有获得更多的利润，他们才可以为国家多做贡献。
看着这封诉苦信件，查理若有所思。
这些商人说的没错，压榨工人的确可以提供更多的金币。
然而按照马修的说法，这是杀死母鸡取走最后一枚鸡蛋，抽干池塘抓走最后一条鱼的愚蠢做法。
马修在制定政策之前曾经向查理做过一次长达五小时的专题报告。
在这次报告中，马修用修饰过的说法讲述了资产阶级和工人阶级之间不可调和的关系。
马修用春秋笔法忽略了工人和地主之间也有矛盾的事实，将资本家控制国家命脉的可怕景象描述给查理。
查理听的毛骨悚然，仿佛看到魔鬼来到人间。
马修说的一点没错，贪婪的资本家没有任何底线。
他们的存在的确可以为国家带来利润，但如果将权力交给他们，他们甚至敢将国王绞死。
这真的不是危言耸听。
这是历史的必然。
在尼德兰的这几个月，马修通过这块试验田仔细观察着这个时代。
最终，他为法国设计了一条邪路，一条不按常理出牌说不定能行的路。
他的计划，是利用资产阶级制造出无产阶级，然后号召无产阶级抡起重锤一次性将双重枷锁全部砸碎。
在马修的构想中，未来的法国可以保留贵族的头衔和财产，但他们必须交出权力和土地。
在新生的法兰克，没有贪婪资本家生存的空间，只有安分守己让出土地权力的逍遥贵族和勤劳的人民。
贵族和平民在政治上是平等的，他们保留的只是虚名和合法财产。
这是马修苦思冥想后做出的决定。
凭借查理的威望，马修和贞德的刀剑以及黎塞留的政治手段，完全可以镇住反对势力。
只要坚决不放政治权力给资本家，风险完全可控。
只要生产力发展的足够快，让巴黎公社在他有生之年出现，就可以跳过他最不喜欢的资本主义阶段，过渡到更先进的社会形态。
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这是铁律。
在马修的构想中，资本家只是用来促进生产力发展的工具人，等到生产力发展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将这些工具扔掉了。
这是大胆而冒险的构想，但值得一试。
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继续走一遍老路，吊死国王闹革命，大革命失败后被资产阶级偷走胜利果实。
即便如此，能踩一脚油门也是好的。
如果运气好一点，他能多活几年，说不定历史的车轮会飞驰的更快。
当然，这些构想他只能埋藏在心底，甚至对贞德都没法说。
在马修的布局中，从国王到平民，甚至包括他本人和贞德，都有用处，而他是总指挥。
站在亚琛市政厅的顶楼，马修看着前方人流涌动的国王大道，将些许烦恼驱赶出去。
资本家就是资本家，这些家伙一开始满足于能有地方做生意开工厂，对他提出的要求言听计从。
现在他们站稳脚跟赚到钱，就开始有别的想法了。
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人在试探他的底线。
八小时工作制是马修的逆鳞，谁碰谁死。
他的态度如此坚决，就算最顽固的贵族也会三思后行，但资本家们不同，他们还在疯狂试探他的底线。
这些家伙难道真的是见到利润连命都不要了吗？
卡尔说的没错，只要有百分之....的利润，资本可以...
至理名言啊。
就在马修思考人生时，他忽然睁大了双眼，目瞪口呆。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绝对不该这样出现在大街上的身影。
国王查理七世！
马修差点心肺骤停，他警惕的看了看周围，在查理身后十几米远的地方找到了国王陛下的侍卫长，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陛下虽然微服出行，但还是带了保镖。
就在马修放下心时，他的神经又绷紧了。
查理也许在思考人生，也许在发愣，总之他没有看路。国王陛下不小心碰到了一位身穿华丽服装的胖子。
大街上的人很多，走路碰到一起本来也是正常现象。
查理没有在意，甚至很谦和的向胖子表达了歉意。
平心而论，卸下国王光环的查理是一位非常可爱的普通市民。
可惜，在他面前的胖子并不是什么可爱的商人，而是贪婪的威尼斯商人，有着【肥猪吸血鬼】之称的高利贷商人夏洛克。
夏洛克皱着眉傲慢的打量着查理，确定对方的身份不高后，倨傲的说道：
“卑微的家伙，你撞疼我了！立即向我道歉！”
查理的侍卫长看到国王和人碰到一起，吓得魂都飞了。
他飞快的冲过来站在距离查理不远处，衣袖下暗藏的手按在剑柄上，颤巍巍的用目光向查理询问。
要死的还是活的？
侍卫长怒不可遏，只等国王的一句话就要动手。
查理笑呵呵的将侍卫长拨开，轻轻摇头。
好久没遇到这么有趣的事情了，他怎么可能让侍卫长打断雅兴。
他听马修说过这些商人的狂妄和贪婪，但耳闻不如目睹，亲眼看到和听马修讲述是两回事。
今天他只是出来吃顿饭，就看到了两件值得玩味的事情。
知道他身份时，商人布林德点头哈腰，卑微的像条狗；不知道他身份时，胖商人趾高气昂，狂妄的像另一条狗。
没错，都是狗。
狗这种动物，最喜欢欺软怕硬，简直是这些商贾的最佳写照。
查理微笑着反驳着夏洛克的愚蠢言论。
“这位先生，这里是法兰西王国尼德兰特别大区，这里没有贵族，所有人的地位是平等的。你所说的卑微是什么意思？”
夏洛克斜乜了查理一眼，普通布衣，平常装束，一看就是普通市民。
他呵呵一笑，用嘲讽的口吻说道：“人人平等？这位先生，您以为这里是童话和舞台剧的世界吗？”
“人永远有等级之分。尼德兰的确没有贵族，但不代表没有尊卑之分。”
“很有趣的说法。这位先生，你所说的尊卑又该怎么分呢？”
“当然是谁有钱谁尊贵，这还用问吗？”
夏洛克嚣张的晃动着手腕上的大金链子，发出令他愉悦的声音。
他刚刚从市政厅出来，接到了一封邀请函，马修总督打算在周末邀请几十位大商人进行一次盛大的晚宴。
马修成为总督之后，治下的十几个省居然没有一个贵族，他把所有权力牢牢攥在手中。
贵族们嗅到了不安的味道，早就溜远了。他们离开，权力真空就留下了。
大商人们仿佛是嗅到血腥味的苍蝇，盯上了尼德兰地区这块大肥肉。
他们多次向马修示好，但马修一直没有回应。
今天接到宴会邀请函，商人们喜不自胜。
在他们看来，这种时候办宴会，还能有别的事情吗？肯定是要分配权力。
已经将自己当做新朝雅政下新贵的夏洛克，自然不会将查理这个普通市民当回事。
他傲慢的说道：“立即给我道歉，否则你会付出可怕的代价。”
侍卫长气的瑟瑟发抖，打算冲上去好好教育一下这不知死活的狂徒，却被查理的目光制止了。
查理呵呵一笑，淡定的说道：“这位先生，刚才我们是无意中撞在一起，我已经向你表达了歉意，这还不够吗？”
“道歉可不是空口白话，你影响了我谈生意的时间，至少需要赔偿我...”
他的小眼睛转了几个圈，伸出三根手指，冷冷的说道：“至少三枚银币，否则这事没完！”
侍卫长的手再一次按在剑柄上，准备出手。
他知道夏洛克死定了，这头肥猪招惹的是国王陛下，这还能不死？
然而他想多了，查理笑眯眯的从衣兜中取出三枚银币，交给了夏洛克。
看着查理离去的背影，夏洛克觉得后背有些凉飕飕的。
银币的清凉让他清醒过来。
他看了一眼查理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他的确想多了，这就是个普通市民。
尼德兰没有贵族，主要官员他都认识，只有住在行宫的国王他没见过。
这人既不是贵族，也不是官员，有什么好怕的。
街上碰到一个路人是国王陛下？
夏洛克嘿嘿一笑，否决了这荒诞的想法，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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