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黎落
前锋部队僵持在前线，双方的指挥官都十分谨慎，不敢轻易扩大事端。
现在的伤亡规模还可以说是军事摩擦，如果伤亡进一步上升就是无可争辩的武装冲突了。
这是非常考验前线指挥官的时刻。
神圣罗马帝国的军队主要烂在上层，他们的基层官兵素质并不差。
尽管法军占据上风，但神罗军队的殊死抵抗也让法军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贞德和萨克森公爵都在默默的看着战场局势。
在贞德看来，这场冲突十分荒诞，甚至可以说是为了两位君主的面子。
明明可以通过谈判解决问题，谁都不肯拿出诚意，却要让普通士兵付出生命的代价。
看着士兵们不断的倒下，她咬着唇，犹豫要不要提前向神罗发起挑战。
就在她犹豫时，一名骑着白马的信使从国王所在山丘飞驰而来，这名信使交给贞德一封信，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稳住。”
马修太了解她了。
他知道贞德珍惜士兵的生命，不希望继续造成无谓的伤亡。
从军事角度来看，这些士兵死的很冤，但从政治层面来看，他们的伤亡绝非没有意义。
战争是流血的政治，军事行动是否成功不看伤亡比，而是看能否达成战略目的。
法国的战略目标就是稳住勃艮第公国的核心区，也就是勃艮第大区和尼德兰地区。
莱茵兰地区可以让，但不能全让。
具体让出多少，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场冲突的胜负。
而在这场冲突中，谁先撑不住提出勇士单挑，在气势上就会处于下风。
尤其是神圣罗马帝国，堂堂帝国在冲突中先撑不住，提出勇士单挑，等于是自降身价。
无论法国人是否接受，帝国的面子都不好受。
堂堂帝国和王国平起平坐，肯定不是王国丢面子。
这场冲突表面看起来是意气之争，但实际上有更甚的意义。
勃艮第公国是法国和神罗之间的缓冲国，它没了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法国和神罗正面相对。
法国和神罗之间，迟早要有一场，不，是很多场战争。
今天的冲突，可以说是后续战争的微缩版预演。谁先顶不住，在未来的冲突中天生处于下风。
冷眼旁观前锋部队和敌人厮杀，的确有些冷血。但只要逼迫神圣罗马帝国处于下风，他们的血就不会变流。
慈不掌兵，这个到底贞德当然懂。
这并非是无聊的妇人之仁，只是贞德对自己充满信心，她相信自己可以轻松战神萨克森公爵。
只要能赢，谁先提出挑战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将目光投向了一公里之外的另一处小山丘。
虽然没有见过萨克森公爵，但她本能的觉得，在对面山丘上的贵族就是萨克森公爵。
就在贞德将目光投向萨克森公爵时，公爵也看到了贞德。
他倒是可以轻易的确认贞德的身份，毕竟战场上的女性指挥官只有一个。
战斗从中午持续到下午，尽管双方都保持了最大的克制，但伤亡数字还是在不断上升。
在伤亡数超过三百人后，神罗军的战线终于无法维持。随着前锋部队体力不支加上士气低迷，他们和法国人的交换比越来越惨。
萨克森公爵的脸色十分难看，傻子都看的出来，再不撤的话，前锋部队就要被全吃掉了。
他冷哼一声，拍马朝战场中央飞驰而去。
他来到战场中央，怒吼一声，将一柄重型标枪投掷到冲突双方中央。
这枚重达十公斤的重型投枪甚至可以击穿比较薄弱的城墙，对人的杀伤自然不用多说。
就算穿着全身板甲，也有可能被直接砸死。
士兵们纷纷向两边闪开，躲避公爵的投枪。
重型投枪在空中高速旋转，发出刺耳的尖啸。这仿佛催命魔音般的声音让士兵们感到了恐惧。
这还是人类的力量吗？
在前线指挥的阿尔萨斯面色凝重，死死的盯着萨克森公爵。
尽管他明显不是萨克森公爵的对手，但还是拍马迎了上去，冷冷的发出了质问。
“萨克森公爵，这是法兰西的领土，请停止你的侵略行为。”
萨克森哈哈大笑，仿佛听到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他的嗓门极大，狂浪的笑声不断的冲刷着众人的耳膜。
过了一会儿，他收敛笑容淡淡的说道：
“勃艮第公爵可不只是你们法兰西的封臣，他也是我国的贵族。既然勃艮第公爵绝嗣，属于我国的领土自然要归还。”
“带着军队阻拦我国接收领土，你才是挑起战争的罪魁祸首。”
阿尔萨斯分毫不让的说道：
“领土划分应该交给外交人员谈判解决。贵方不讲规矩，率先使用武力，伤害我军士兵，这是铁的事实，难道想抵赖吗？”
萨克森当然知道这是事实。
成千上万双眼睛看着，如果他睁眼说瞎话，只会让其他人鄙视，他当然不会接这个问题。
萨克森公爵冷冷的说道：“谁先动手并不重要，你们阻挡了帝国皇帝巡视领地，被杀也是活该。”
“帝国皇帝？您说的是在君士坦丁堡的那位吗？”
阿尔萨斯故作诧异的表情，淡定的说道：“我知道的皇帝只有这一位。”
他的这句话说出口，全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这话已经不是挑衅，而是当面打脸了。
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地位一直很微妙。
虽然他们以罗马皇帝自居，但事实上的罗马皇帝还在君士坦丁堡。
尽管拜占庭约翰八世的领地已经快要从皇帝级别变成省长甚至村长，但他毕竟是正统皇帝。
尽管神圣罗马帝国不肯承认，但在大部分欧洲人的观念中，拜占庭帝国才是真正的罗马。
对神罗的皇帝和大贵族来说，谁提那边的罗马就是在打他们的脸，萨克森公爵的怒火可想而知。
他愤怒的吼道：“少在这里卖弄你那点可笑的诡辩术。我是战士，只想用勇士的方式来解决争端。”
“我，萨克森公爵汉斯·拉姆，代表伟大的皇帝向你们发出荣誉决斗！如果你们不敢接受挑战，那就立即后退。”
“莱茵河畔没有懦夫存在的空间。”
阿尔萨斯长出了一口气。
他知道贞德将军有通过单挑击败萨克森公爵的想法，贞德和这位莽夫公爵之间倒是不谋而合。
萨克森是按照最正式的决斗方式准备的，他准备了邀请决斗的亲笔信。
这封信不仅有他的署名，还盖着皇帝陛下的印玺。
这种规格，等于是代表国家出战，阿尔萨斯自然不敢怠慢。
他严肃的向萨克森公爵解释这件事只有国王陛下才能回复，带着亲笔信朝国王驻扎的山丘飞奔而去。
看着阿尔萨斯快速移动的身影，一直默默等待的查理终于松了口气。
他大致看了看神圣罗马帝国的挑战书，字里行间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傲慢和不可一世的狂妄。
他嘴角微微上扬，随手写好了回信，然后交给身旁的马修，笑着说道：
“你看看，这样回复如何？”
马修展开亲笔信，看到第一个词，立即拍手叫好。
查理的回信很简单。
“尊敬的罗马人国王，匈牙利、波西米亚和克罗地亚国王西吉斯蒙德：
我接受你的挑战，并决定由上诺曼底公爵贞德代表我出战。
——法兰西国王查理。”
他压根就不承认对方的所谓皇帝身份。
没有去罗马武装加冕，也好意思自称神罗皇帝吗？
第一九五章 弃约精神
接到查理的回信，西吉斯蒙德随意的拆开信封，当他的目光落在信笺上时，表情瞬间扭曲了。
他现在是神圣罗马帝国的选帝，自称皇帝没什么问题。问题在于他没有武装加冕，他缺一顶皇冠。
他是皇帝，但不完全是。
正因为他没有加冕，查理光明正大的不承认他的帝位。
查理这么做有道理，但并不完全有道理。他这么做就是为了落西吉斯蒙德的面子，顺带激化矛盾外加挑衅。
只有将这位皇帝的脸打疼了，他才会坐下来好好谈判，才会认清事实。
西吉斯蒙德努力压抑着怒火，冷冷的说道：
“萨克森公爵，法国佬已经同意了决斗请求，明天早晨十点，就在今天双方冲突地点，由贞德接受你的挑战。”
萨克森公爵没有注意皇帝陛下铁青的脸色，哈哈大笑道：“陛下放心吧，我一定会击败那个吹上天的小丫头，我会亲手擒获......”
“不用这么麻烦！我不希望你因为想要擒获敌人而束手束脚，杀死敌人就是无可争议的胜利。”
全场一片寂静。
虽然大家都认为贞德是吹出来的，但她也没有那么弱小。
贞德的地位很特殊，至少法国人已经认可了她的圣女身份。这样的人击败或者生擒当然可以，但杀死她真的没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