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托主教的月光 第14章

　　或许，真如他所说，琪亚娜就是他忘却不了的月光。

　　符华将手电筒指向上前方，在人工河的岸边，种满了各种树木，这些挺立过寒冬的树木在寒冬睡去，万物萌生的季节又开始重新抽出新芽嫩枝，一些还没有被清理掉的白雪上沾染着掉下的枯枝败叶，踩在上面发出一阵破裂开来的声音，让寂静的黑夜变得不再那么空旷

　　冰封的河流在连续几日的暖阳普照之下已经融化了，河水冲刷着泡在水中的冰块向下游流去，水何澹澹流过的声音足够的轻柔，但这份温柔不足以盖住在河流尽头的那棵树上的哭泣声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奥托慢慢在最后一棵树上站定，他举起了手中的电筒，将亮光调低了许多，慢慢照到了那个在树枝上哭泣的身影

　　“妈妈···我···我好想你回来，爸爸和奥托叔叔打架了，我也撞到凳子上流了好多血，妈妈，我好痛，你快回来抱抱琪亚娜啊····”

　　听着小人的哭声，符华和奥托都感到一阵酸楚与揪心，赤鸢仙人长叹了一口气，在水流的伴奏之中沉默不语

　　“琪亚娜，没事了，快下来吧，已经没事了···”

　　奥托的声音很温柔，没有了对齐格飞的冰冷和斥责，只剩下对于光线照出的女孩的体贴与关心。

　　“呜···呜···奥托叔叔，我···我还是忍不住想哭，琪亚娜···琪亚娜好想妈妈，好想以前一样和妈妈爸爸一起快快乐乐地看电视还有吃饭···爸爸···今天的爸爸好可怕，琪亚娜···琪亚娜好害怕。”

　　转过身来的琪亚娜不断地抹着掉下来的泪珠，声音中带着哭腔和颤抖，奥托走到那棵树前，双手撑在树干上，踩在上面爬到了树干前，伸手抓住另一根伸出来的树枝，对琪亚娜伸出了手

　　“琪亚娜，我们···回去吧，等你的伤好了之后，我们就回家。”

　　“家···琪亚娜···琪亚娜已经···已经···”

　　轻轻伸出手抱住还在抽泣的女孩，奥托慢慢从树上走了下来，从后面踉踉跄跄地走过来的齐格飞险些跌倒在地，看到奥托怀中的琪亚娜，齐格飞微微握紧了双拳，然后走向了自己的女儿

　　“琪亚娜，我们走，跟我回去···”

　　看着爸爸那阴沉的脸和因为酗酒而布满了血丝的双眼，额头上还贴着一块纱布的琪亚娜下意识地抓紧奥托胸前的衣衫，向他的怀中钻去。

　　齐格飞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之中，他带着期盼的目光看向琪亚娜：“琪亚娜，我们···我们该回家了，我···”

　　琪亚娜把奥托抱得更紧了，别过脸去不再看齐格飞，泪水从女孩的眼角中流出，打湿了奥托胸前的衣襟。

　　她很害怕。

　　她的父亲，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会逗琪亚娜开心，还会努力做出好吃的菜，和琪亚娜一起玩游戏的齐格飞了

　　额头上那道伤口传来的疼痛让她感到惶恐、无助还有害怕，那种被亲密之人伤害到的感觉，小小的琪亚娜怎么能够经受得住呢

　　“齐格飞。”

　　奥托看着面前的齐格飞，叹息声在他的耳边响起：“你也应该已经看到了，有些事情，不是说能够挽回就能够挽回的。”

　　齐格飞垂下了双手，颓废地跌坐在了地上，在微凉的晚风之中，奥托看不清他的表情

　　“把琪亚娜交给我照顾吧，每个周末，我会让立雪或者符华陪她会来看你的，对不起，齐格飞，我很抱歉，但是，我不能再拿琪亚娜的安全去作为赌注，去相信你了。”

　　“塞西莉亚拜托过我，一定要照顾好琪亚娜，我不能够辜负了她给我的信任。”

　　而我也不会把琪亚娜姐姐交给你的，在她的记忆中，你这个父亲伤害她最深，无论是幼年离她而去，还是长大之后对她挥剑相向，她的不幸、痛苦和伤痛，你都参与其中

　　我发誓过要守护琪亚娜姐姐，要改变她的命运，带给她幸福，我不会让她再哭泣了

　　“奥托····”

　　齐格飞抬起头来，看向这位天命大主教，他慢慢站了起来：“照顾好琪亚娜。”

　　看到奥托慢慢点头，齐格飞转过身去，在黑暗的天空中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琪亚娜还在轻轻抽泣着，泪水已经打湿了奥托胸前的一片。

　　她想要回到爸爸身边，可是，只有在奥托叔叔身边，她才能感到妈妈还在的时候的温暖和安全

　　为什么妈妈要走，为什么爸爸在妈妈走了之后要喝那种绿瓶子里面的饮料。

　　在沉默之中，符华和奥托陪在琪亚娜的身边，将怀中努力地想要不再哭泣的小女孩抱着带到车上，奥托靠在后排的椅背上，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在哭了很久之后，小小的琪亚娜忽然没有了抽泣的声音，奥托有些担忧的摸住琪亚娜的头，才发现银发的女孩睡着了

　　“她睡着了吧。”

　　符华将车转过红绿灯路口，轻声问奥托

　　“现在的她还只是个孩子，这几天的变化，就连立雪都受不了，何况一个才两岁的小女孩啊。”

　　奥托心疼地摸着睡在自己腿上的女孩的发丝，想到自己的琪亚娜姐姐的童年比这还要残酷，就感到一丝若有似无的酸涩。

　　琪亚娜姐姐，你的人生之中，真的有人像你爱这个世界一样爱过你吗

　　汽车穿过已经没有行人和路过车辆的街道，在医院的大门前停了下来，奥托小心地抱起怀中的女孩，从车门上走下，向琪亚娜的单人病房走去

　　符华拿出自己的个人终端，连通上了立雪，一见到师傅，对面的立雪就迫不及待地带着后悔莫及的语气发问了：“师傅，琪亚娜怎么样了？她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立雪，放心，琪亚娜没有受伤，一切还好，只是太过伤心了所以才会跑出去找一个隐秘的地方哭一场，现在没事了。”

　　对面的立雪心有余悸地将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太好了，琪亚娜没事就好，齐格飞那家伙呢？”

　　符华呼出了一口气：“他回去了，琪亚娜见到他的时候很害怕他，他还是那副样子，只是，把琪亚娜交给奥托照顾了。”

　　心里的担忧终于被放下，立雪的声音带着几分庆幸：“太好了，有主教大人在的话，琪亚娜就不用跟那个混蛋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了，那个混账在孩子面前整天酗酒，要是琪亚娜不小心沾上酒精怎么办，有主教大人照顾她，琪亚娜一定能够快一点从悲伤中走出来的。”

　　“是啊···我相信，奥托一定会给她一个幸福的未来的。”

第20节 Episode 4：出院

　　接近下午两点钟的时候，奥托在最后一份更新设备申请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随手将这份申请书放到办公桌右侧的文件堆上，琥珀手中端着放有柳橙汁的托盘走了进来，在奥托的面前将装着柳橙汁的玻璃杯轻轻拿起，在一排手办之后放下

　　“奥托大人，今天的工作已经全部处理完了，辛苦了。”

　　奥托将钢笔的笔帽盖好，把黑金色的钢笔放在了桌上，拿起玻璃杯，咬住吸管将柳橙汁送入口中，喝下一口柳橙汁将喉头上的些许干涩一扫而空，奥托看向琥珀：“对了，算日子的话，今天是琪亚娜住院的第三天了，医生有没有发来什么报告？”

　　“没有，刚刚我与院长沟通过了，院长表示琪亚娜小姐恢复得很好，今天下午就可以出院了。”

　　奥托点了点头，将杯中的果汁喝下了一半，从抽纸盒中取出一张方巾纸擦去唇角上沾染的果汁：“帮我准备好车，琥珀，今天下午就去接琪亚娜出院，顺便让她适应一下新家。”

　　“是，主教大人，我已经准备好了。”

　　琥珀轻轻鞠了一躬，奥托从办公椅上站起来，跟着琥珀走向机库，琥珀熟练地按下了掌纹识别仪，机库的大门一点点打开，一架流线型的小型穿梭机慢慢从地下机库里面升起，伴随着对接轨道所发出来的略显刺耳的金属碰撞声传来，奥托走向了慢慢打开舱门的穿梭机

　　和此前使用的战斗用穿梭机不同，这架小型穿梭机的舱门是向两边打开的，奥托稍稍用劲跳到了机舱内，琥珀则一只手轻轻按住机舱地板，将自己的身体撑住，有些费力地登上了穿梭机。

　　“主教大人，新型号的空地两用式穿梭机变换地面状态的速度比之前型号要快30%，因此我建议您最好保持在中速，尽可能避免因为速度过高导致需要花费时间重新降落变形。”

　　认真的琥珀看着手中的PDA上有关于新型穿梭机的实验报告，向奥托说道，奥托轻笑了一下：“放心，琥珀，我知道怎么驾驶这架穿梭机，毕竟它是我设计的。”

　　奥托按下了自动巡航按钮，穿梭机的引擎喷口发射出赤红色的尾焰，机舱门一点一点降落到可以容纳穿梭机顺利飞出的时候，奥托稍稍用力在发射按钮上按了下去，随着一声呼啸，黑色的穿梭机冲出了机舱，在天空中盘旋了一圈后稍稍滑行了一段距离，便重新加速向前方的晴空驶去。

　　最后一场雪在今夜凌晨结束了，虽然下面的大地还是披着一层银装，但是那些覆满枝头的积雪已经落了下来，萧索干枯的树枝在阳光取代了寒冬之后开始吐出新芽嫩枝，似乎寒冬已经远去了

　　虽然今天算不上艳阳高照，不过，相比起昨日还在的落雪，那些寒气已经散去了

　　在空中飞行了一段距离之后，穿梭机的自动驾驶系统开始逐渐减速，靠在椅背上的奥托看着地面监视屏上已经褪去了积雪的地面，轻轻用手遮在太阳穴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飞船在距离城市郊外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盘旋着缓缓降落，在接触到地上的时候变成了汽车的模样，漆黑色的轿车在公路上疾驰而去，在行驶过积水的地面溅起一片水花之后，汽车穿过了还留有一些积雪的公路，在医院门前停了下来

　　奥托右手边的车门自动向上打开，整理了一下有些散掉的发丝，奥托深呼吸了一口来自早春的新鲜空气，还带着些许寒意的空气让心中的一丝疲倦和担忧随风而逝。

　　“现在已经快两点钟了，琪亚娜应该已经吃过午餐了吧，也不知道医院里面的病号餐合不合她的口味。”

　　想到琪亚娜面对难以下咽的医院餐勉强的拿起勺子的场景，奥托加快了步伐，转过依旧清冷的医院走廊，在门前站定，伸出手稍稍用力在门上敲了几下

　　门锁扭动的声音传来，随着门一点一点地拉开，程立雪的面容出现在了奥托面前，立雪看上去有些惊讶：“主教大人，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没什么，刚好办完了工作，现在还有时间，我就来接琪亚娜出院，然后和她一起回家，对了，琪亚娜还好吗？”

　　立雪慢慢走到门的一边，给奥托让出了一条路，看向正躺在床上凝视着天花板发呆的琪亚娜，有些担心地回答了奥托的问题：“琪亚娜的伤口恢复得很好,医生说现在出院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只是···她这几天都太安静了，安静地不像以前那个她了。”

　　看着床上的小人凝视向天花板的眼神，奥托的眼睑也稍稍低垂了一些，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轻声向立雪道谢：“辛苦了，立雪。”

　　“哪里，这是我该做的事情，就当做是我对队长最后一点能做到的事情吧，既然她留下了女儿去往了天国，我们雪狼小队的部下就有责任去保护她的女儿。”

　　立雪转过身来，没有再去看床上的琪亚娜，奥托尽可能轻地迈动步伐，走到琪亚娜的身边，微微弯下腰：“琪亚娜？你还好吗？”

　　“啊，是奥托叔叔，对不起···我刚才没有注意到，我走神了。”

　　看着低下头去的琪亚娜，奥托努力想要做出一个微笑，可是脸上只出现了没有办法上扬上去的唇角弧度，他轻轻摸了摸琪亚娜的头：“没关系的，琪亚娜只需要像以前那样开心就好了。”

　　琪亚娜微微抬起头来，看着奥托翠绿色的双眼，轻轻把身体转动到奥托的方向：“奥托叔叔，我能够出院了吗，我好像出去，这里好闷，还有难闻的味道。”

　　“嗯，我们今天就可以出院了，去我们的新家。”

　　提到【新家】这个词，琪亚娜的眼神变得有些微黯淡，奥托知道，她还在担心自己那个烂醉如泥的父亲，可是，那天的伤痕和记忆让琪亚娜不愿意再回到那个昔日温暖的家中了

　　“别担心，琪亚娜，我相信齐格飞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到那个时候，你们父女就可以团聚了，而且，每个周末立雪姐姐和符华阿姨也会陪你一起回去看他的。”

　　“嗯，奥托叔叔，我们···我们走吧。”

　　已经提前换下了病号装的琪亚娜轻轻跳下了床，乖巧地跟在奥托的身后，立雪走到奥托的面前，向他鞠了一躬：“谢谢您，主教大人，那么，在下就不打扰你们去新的家了。”

　　“嗯，立雪，帮我向符华问声好。”

　　立雪有些不舍地向琪亚娜挥手，琪亚娜也伸出软糯的小手向这位绿灰色发丝的女武神告别，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出院手续的琥珀在护士台拿出了上衣口袋里面的出院认证书，护士翻看了一下病房登记记录后在名单上划去了琪亚娜的名字

　　奥托将车门打开，让琪亚娜跟着自己一起走进到了后排的软沙发上，琥珀走到驾驶位上按下了绿色的导航按钮，在键盘上将一串坐标输入了进去，汽车慢慢倒出了停车位，向清冷的郊外驶去。

　　这一路上，琪亚娜都没有说话，只是紧紧靠在奥托的身上，让自己信任的奥托叔叔将自己揽在怀中

　　以往都很活泼兴奋的琪亚娜从刚才开始都一直很安静，她不再像以前那样要趴到窗户上去看窗外的景色，也不会因为穿梭机的变形而高兴地钻到奥托的怀中。

　　飞向天空的穿梭机慢慢驶入机库大门打开的轨道之中，黑色的穿梭机收起了车轮，在轨道之上滑行了一段距离之后熄灭了引擎口

　　奥托和琥珀先后跳下穿梭机，却没有听到琪亚娜下来的声音，奥托转过身去，才看见琪亚娜有些害怕地站在穿梭机的舱门前，犹豫着不敢跳下来

　　“奥托叔叔···我···我不敢下来···”

　　琪亚娜的声音很轻，但足够让奥托听见，这位天命的大主教轻轻抱起踩在机舱地板上的白发女孩，小心地将女孩抱到地面上，确定周围没有什么可以绊倒女孩的东西之后，才放心地松开了手。

　　“谢谢··奥托叔叔···”

　　奥托轻轻握住了琪亚娜的小手：“不用谢，这是我的疏忽，我之前都没有考虑到琪亚娜还小，对于你来说，要跳下去确实太危险了，不过，今后要是有什么事情，不用顾及，直接对我说出来就可以了，不用这么小心谨慎的。”

　　“嗯，奥托叔叔。”

　　奥托知道，现在的琪亚娜还没有从妈妈离开的事实中恢复过来，而且齐格飞的酗酒和那天打伤了她，都给小小的女孩留下了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

　　琪亚娜姐姐，你从小时候开始，就是一直把心里面的伤痛自己一个人藏起来啊

　　现在的琪亚娜还不像奥托记忆中的那个琪亚娜姐姐，她总是不愿在奥托面前流泪，可是随着年纪一天比一天大，奥托怎么可能看不出她心里的伤口呢

　　奥托轻轻牵起了琪亚娜的手：“我们回家吧，琪亚娜。”

　　琪亚娜握住了奥托的手，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家吗

　　从妈妈走了之后，家就没有以前的温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