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姬 第315章

那远处城墙后面高低错落，层峦叠嶂犹如群山一般的宫殿，高塔林立，古殿魏然，在夜幕中散发着令人迷醉般的灯火，宛如面对那紫殿青阁的森林一般。

凛音第一次，为这人为的宫城景致所震撼。

平安京，与她来到这世界所到过的其他任何地方，都大不相同，就像到了这异世界中的异界一般。

而那河岸上古朴的石灯，闪着红橙色的近火，那一株株古老的河边苍松，犹如漆黑的怪影，

与这远处海市蜃楼一般的京城，形成一张如梦似幻的长卷。

一时间，凛音站在那里，犹如置身逼真的画中，清新的和风吹着她的长发，不禁沉醉于其中。

前方，那被河边吹来的水雾泛着湿漉漉光泽的青石板路上，有一座红色的木拱桥，凛音走过去，才感到这桥如此的宽敞，足够七辆马车并行，而桥长数百米，犹如飞虹横跨护城大河，桥的那头一座棕色带着金铜装饰的鸟居。

鸟居之后数十米，就是那平安京的城门了。

凛音走过拱桥，来到城门前。

平安京的城门，城墙并不算太高耸，但是城墙看不到头，显示出这座城市非同凡响的巨大与包容。

时值深夜，凛音走到大门之下时，城门早已关闭，让凛音有着几分失落，虽然这不过五六米的城墙自己可以轻易翻越，但那样，对于平安京，也太过不敬了吧。

就在凛音担心自己是否要在城外渡过一夜的时候，忽然，身后一股强烈的妖气传来。

凛音好在打着伞，她轻盈的闪到一边城门立柱脚下。

只见，那长长的拱桥当中，银光迷雾泛起，滚滚妖风席卷，一辆无牛的巨大牛车，出现在桥当中，从那迷雾中驶来。

牛车之上，有一位灰黑皮肤，长着两只短角，络腮胡子，穿着大铠，极为雄壮的恶鬼武士在拿着长鞭赶车，可是分明那车前就没有牛。

巨大牛车足有三层楼高，四五辆马场那么宽，就这样向着城门驶来，到了城门口，那牛车也未停。

凛音只感到，那赶车的铠甲恶鬼，散发出来的强大妖气，就比那宗上还有强出数倍，凛音绝非他的对手，而真正令人害怕的是那散发出忽明忽暗光芒的牛车之内，一股令凛音感到心智凄寒的强大怨气，不知究竟是何方大妖，与这世界，又有着怎样的深仇大恨。

就在这时，如此沉重的大门，却悄无声息的打开了，那牛车就这么扬长进入，没有任何阻拦。

凛音跟过去一看，大门内外，既没有人也没有妖怪，这门好似自己就这么打开一般，以至于让凛音怀疑，这古老的平安京是否自己也是有着它的意志？

牛车过去，大门就自己开始关上，凛音打着伞悄悄的跟在后面，在大门关闭之前，从门缝中溜了进去。

虽然有樱名伞遮蔽，凛音也不敢一直跟着牛车，事实上，凛音发现自己寻常的走也根本跟不上，那牛车巨大的轮子滚动缓慢前行，但是每走几米似乎就发生空间错乱，凛音再看过去时，已经到了百米之外。

“真是不可思议。”凛音暗道，她索性放停下脚步，让那牛车离去，不一会，牛车就消失在平安京的夜幕之中。

此时，凛音所站之地，是一条犹如大河般宽阔的道路，东西宽数百米，背后是平安京南大门。

而前方，大约数十里之外，隐约可见一座犹如山峦一般高耸，灯火凄明的古老宫殿。

凛音看到，那路边有着两座考究复杂的高耸石灯，凛音走到一边的石灯下，看到旁边立着一坐石碑，上面赫然写着“朱雀大道”。

“原来这里就是传说中的朱雀大道。”凛音恍然道。

她感到自己又恍如刚刚来到平安世界的小姑娘，一心想着到达平安京，可是如今来了，一个人站在这座浩瀚巨大，深幽空寂的夜城之内，却又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

凛音环顾四周，那宽阔的道路两旁，屋舍林立，高低起伏，灯火稀明，在那屋敷深处还时不时有传来一些说不清的声音。

自己不远千里来到这里，自然是要见那藤原雨京香大人，求知镜女的真正使命。

凛音在这宽阔的几乎不像一条道路的朱雀大道上走着，她感到有些奇怪，虽然现在是深夜，可如此巨大繁茂的城市，怎么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就连那紧闭的大门也没有士兵守卫。

看来想要打听出雨京香大人的住处，是比较难了，自己是不是应该找家旅店住下？

可是，凛音一路走去，道路两边，户户大门紧闭，有些房屋低矮平实，有些楼阁却高耸绚丽，时有各色的灯火闪烁，街边的座座精美石灯，尚在明燃，一户户的门前，楼阁上，还挂着点亮的灯笼，远看过去，好似悬浮在夜城间的星斗一般，如此华美绚丽的大道，却找不到一家开门的。

想那藤原雨京香身为关白，定是住在平安京的中枢之地，自己不如就沿着这朱雀大道，慢慢朝前走吧，能找到旅店自然是好，找不到那就只能在街上过夜，明早再打听了。

凛音在那朱雀大道走了好几里地，本也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但是竟然一个过往行人都没有遇到，也是令她感到有些诡异。

终于，凛音的身后，传来一些声响。

凛音回过头，原来是几个武士，护送着一辆牛车缓缓而来，那牛车十分华美考究，后面还跟着两个公卿打扮的人，想来这牛车内的主人身份不一般。

“那他肯定知道藤原雨京香的住处。”凛音打着樱名伞，但不妨碍人类发现她，她转过身去，想要迎上去问个路。

可这时，凛音的背后，那宫殿的方向，却传来阵阵异样的光彩，映照着她婀娜的背影。

“叮咚——叮咚——”

“咚！咚！咚！”

阵阵哀怨的鼓乐声传来。

这鼓乐，似曾相识，她心中有了不太好的预感，又回过头去看，只见那朱雀大道的迷雾间，似有一个个形态各异的狰狞鬼影，向着这边走来。

“难道是百鬼夜行？”凛音心中一惊。

而在另一边，那护送牛车的一行人，似乎毫无察觉。

那走在牛车边的老迈公卿对着牛车车窗说道：“成良亲王大人，我们就快到了。”

“好的，我知道了。”车内传来一位高贵而稚嫩的少年声音。 望着那在幽暗的朱雀大道不远处，雾气中跳动，迈步前行的妖魔鬼怪，凛音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曾几何时，镜凛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来到平安异界，遭遇百鬼夜行，险些丧生。

而如今，凛音能够感知道，眼前这些妖怪的气息，对她已然构不成威胁了。

只是，前有夜行百鬼，后有达官显贵，凛音初来这平安京，也是没有理由夹在他们中间，她悄悄的撑着伞，身姿飘逸的闪到了大道边上的小巷里。

从那阴暗的巷口向大街观望，只见那一群妖魔鬼怪，在两只打着灯笼的独眼黑白高帽子妖怪带领下，后面高矮胖瘦，形态不一，有那头如纳豆草节的小妖在来回蹦跳，有那巨大的轮子就是身体而当中是一个仗高丑陋棕黑色男子头颅的妖怪，亦有着野人般狂乱头发，带着骷髅念珠的怪僧，一条足有百米长的硕大蜈蚣，张开大鄂，闪着嘲讽人世般的幽绿色眼睛，时而部分身体触地爬行，时而长长的身子悬浮在缭绕的妖云毒雾中。

看着这群地妖山魅走过眼前，灯火摇曳，鼓乐笙笙，与那背后幽暗错落的平安王朝街市楼阁，似乎形成了一幅有些令凛音神往的画卷，难道是这百鬼众魅的妖气，无意中印象了自己妖刀姬的体质么？

凛音忽然在阴暗的巷道中拿出百鬼夜行抄，展开一部分，以大笔只是蘸着一些水，用笔上没有完全洗净的余墨，开始挥洒自如的作画，她没有画下百鬼中的任何一个，因为这些妖怪，根本就不值得她画。

凛音画下的，是朱雀大道！

亦在那画卷上几只妖怪身后，添加了几朵妖云，在空白处凛音也画出去几米，但没有过长卷之半，而且是大片留白的画了一些朱雀大道的淡墨夜景。

凛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这时候她就是有感而发，就是觉得这第一眼在平安京的朱雀大道看到百鬼夜行，是如此的入画，便画了。

此时，在距离百鬼不过百米处，那一队武士护送的牛车还什么都没有发现似的前行着。

在那牛车中，一位有着黑色秀美长发的男孩子，中分齐刘海，长发上还顺着发丝系着数缕高低不一的金色羽毛发饰，使得长发显得非常有层次，那白皙小巧的脸蛋犹如女生般漂亮，他身穿一件露出纤细肩膀的无袖粉绿色带着红线的秀美和衣，外面披着一件浅橙色大袖，却是披到露出上臂的部分，双腿在粉绿色小短裙中露出来并膝坐着，显得受过良好女孩子家礼仪教养的样子。

这位美丽的男孩子便是成良亲王，他闪着一对明媚的大眼睛，不过到了此时也是略显疲惫，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回来似的。

“今天回到平安宫殿，估计也太晚了，明天再去向兄长请安吧。”成良亲王露出一股优雅的笑容，随手拿起牛车内的一本书，读了起来，那书名写作《大将军武神麻吕传》。

“男孩子，为什么要打打杀杀，弄的一身臭汗呢，真是不雅，不似我与兄长.......” 成良亲王的手放在他润泽的嘴唇上说道。

忽然，牛车震颤了起来，迎面吹来一股寒风，将那牛车前面的帘子都吹起在车厢内噼啪甩动。

这位亲王似乎弱不经风，手中的麻吕传都被吹掉了当即撕裂，纸片在车厢内纷飞。

“怎么回事呀！好冷！”他喊道。

“妖怪！是妖怪！”

“妖怪来袭！”

外面传来惊恐又粗旷的喊声。

“不对！是百鬼夜行！快避开！”似乎是车厢边上的公卿喊声。

“来不及了，保护亲王殿下——啊！！！”

“噗！！！”一道血浪就这么飞进车厢，几滴血溅在了成良亲王白皙的小脸上。

他忽然感到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滚到了他的脚边，还毛绒绒的。

他不由打着寒颤看去........

只见一个舞刀弄剑的粗野汉子的人头，就在他穿着白色短袜的小脚下，一双突出的布满血丝的眼珠子瞪着他。

“啊——！”成良亲王发出一身高亢的喊叫。

“保护亲王殿下！”

在遇袭的牛车身后不远，那一条大路与朱雀大道的交汇处，正好走出了一队带着斗笠，白衣的武士。

一听亲王，又看到百鬼正在袭击一辆华丽的牛车，立刻纷纷拔出刀剑，向着那牛车赶去。

此时，牛车外，还剩一名武士，正用刀和一名巨大僧侣的铁棒相抵，浑身颤抖，面目惊恐，显得已经力不从心。

“嚓！”不远处一头高大墨绿色丑陋恶鬼走来，巨大的爪子一爪直接撕下了武士半个肩膀。

武士嚎叫着带着半边身体的猩红，落地挣扎活活疼死。

此时那赶车人早已被爬上牛车的一只四条细长手脚扒住车顶，肚子肥大的丑陋鬼怪咬掉了头颅，倒过来那无头的半身被墨绿鬼怪儿戏般的举起，牛车里传出少年淅淅沥沥，恐惧到无力再大喊的哭声。

“天灵护佑，地煞道中........”那牛车边穿着黑色朝服的公卿老者，似乎也会些方术，开始念咒，周身衣服渐渐飘起，脚底发出灵光，道道咒文在他周身旋绕。

“嘭！”一头三米多高浑身腐臭的恶鬼，巨大的脚板一脚踢在那灰白头发的公卿身上，将他犹如塞着草包木片的人偶般踢飞出去，当场全身肋骨，脊柱，胫骨都断裂了，摔落到十几米远处，脖子不自然角度扭着，双眼突出不断冒着血，那些咒文，灵光也是当即消散了。

凛音打着伞在阴暗的巷角望着这一幕，心中暗道：“再是厉害的方术，不重视身体，没有保护，被妖怪近身了也是毫无意义。”

此时那一队白衣斗笠武士杀到。

“哦？终于看见其他的行人了，这些武士看上去应该是巡夜的官兵吧？”凛音暗中观察道。

那为首的白衣斗笠武士拔出刀剑：“我们是刑部省的巡夜人！哪里的妖怪，竟敢袭击亲王殿下！”

那三米高的妖怪一爪子向着为首的武士挥去，然而这些武士明显训练有素，纷纷散开，看到对话无用，武士分成犄角之势杀向百鬼。

一时间，大道上爆发混战，有武士被巨大的车轮碾压成两段，也有小个子的妖怪被武士劈杀。

那条巨大蜈蚣向着众武士喷出毒雾，几个武士躲避不及，和妖怪一起被喷到，身上全都腐烂烧灼了起来，发出阵阵惨叫。

那蜈蚣长百米却极为迅捷，化作一道残影，迅速出击又收回，大鄂咬住了一名武士，“咔嚓！”将那武士咬断。

“什么！？”那为首武士感到惊恐，转眼间就损失了过半的人。

那首领浑身灵能爆发，带着数名武士一起杀向那巨大蜈蚣，然而那蜈蚣吐出毒雾，将众武士吞没在紫色毒雾中，而后蜈蚣百米的尾巴从远处夜空中扫来。

“嘭！！！”犹如一条柔韧的墙一般，砸在几个武士身上，将他们当场砸成了肉泥，甚至连哪个是首领都无法辨认了。

不过几个呼吸功夫，十几名武士几乎全灭，幸存的两人绝望的看着那狰狞的百鬼，扔下刀枪，崩溃的嚎叫着转身逃走了。

那百鬼却并未追赶，而是将那牛车包围，两头巨大的恶鬼，一头拉着牛头，一头抱着车，硬生生将那头无辜的黄牛扯下来，举起来扔到妖怪群众，当场撕扯分食。

其他的妖鬼像是审视一个大玩具一样，上下打量着这牛车，两头骇人的丑陋凶戾鬼面，探进那牛车里，双眼散发着残虐的光。

那里面的亲王早就已经吓瘫软了，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不断的哆嗦着，牙关打颤，声音和女孩子无二致，“别，别杀我，你，你们这些妖魔鬼怪知道我是谁么？我乃是神的后裔，当今后鸟羽天皇的亲弟！就是那三大绝世妖王，也不敢杀我！”

成良亲王虽然怕的不行，但还是非常不易的坚守着皇族的高傲！

“哦？”不远处凛音却是眼前幽光闪过，她非常讨厌软弱，娘娘腔的男孩子，但是这位亲王，虽然声音非常的娘，但面对百鬼，至少还是有着一些勇气。

那两头光是脸就占了半个车厢门洞的恶鬼口吐人言：“我们也不会无辜来杀天孙族的后裔，但是，想要你死的不是我们这些吃人的鬼，却是你们当中一位道貌岸然的人！或许，还是你的亲近信赖之人，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