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系统有毒 第421章

　　任何事情，当它成为对赌的“游戏”时，它就已经完成了从“毫无意义”到“有意义”的转变。

　　一个行人的转向，一次骰子的点数，一次足球比赛的输赢……当这些尚未揭晓的结论的可能性被分别压上了巨额的筹码时，它的每一次变化都足以让人心惊肉跳。

　　而与之相对的……任何东西，当它被压上赌桌时，它就已经完成了从“有意义”到“毫无意义”的转变。

　　钱，权，力，小拇指，妻女，性命……只要到了赌桌上，它就是、且只是“筹码”。

　　当名为“理性”的弦崩断时，人类是可以没有底线的。

　　是有意义还是无意义，是一步登天还是万劫不复，这种在生和死的绳索间的挣扎，正是这个游戏最极致，最核心的乐趣。

　　“在正式开始之前，我想先询问个问题。”夏洛克一边说着，一遍随手切了牌，“当然，作为交换，我也会公布一个情报。”

　　他的动作并无滞涩之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他是什么“赌徒”，单纯是因为以前执行任务时，扮演过类似“赌徒”的角色，而他本人为了工作顺利（早完事儿早休假），只是抽了几天时间，“随随便便”学了点儿相关技巧罢了。

　　对面，方希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刚才说，我们的赌注是‘某种有关自身的情报’。”夏洛克道，“既然如此……你如何能保证我的情报是‘正确’的呢？”顿了顿，“就算你有某种‘辨别真假’的能力……那我随便说点儿类似‘我今天穿的内裤是粉色的’这种毫无价值的情报也是可以的吧？”

　　“对。”方希说。

　　“对？”夏洛克将这个单词儿用疑问的语气重复了一遍，“那还有什么意思？”

　　“对啊。”方希笑着反问，“那还有什么意思？”

　　他接过科塔娜递来的半杯橙汁，“‘赌’的核心乐趣，不就在于某个可能性所背负的筹码有多少么？”喝了一口，“如果赢了也无法得到什么，输了也无法失去什么……那还叫什么‘赌’？”

　　“嗯……”夏洛克沉吟两秒，忽得大笑起来，“……太有道理了。”

　　他本来就是个追随乐趣的男人，而这种人，恰巧就是那种会轻易被“赌博”的刺激性所诱惑的种类之一。

　　像他这种人，在“故意说无关紧要的情报以逃避输掉的筹码”和“挑选极其重要的筹码以维持游戏的趣味性”的选项间会选那一个，显而易见。

　　不过，夏洛克却并没能成为一个赌鬼。

　　原因，就在他接下来的一句话中。

　　“我的问题完了。”他道，“那么，就是说好的情报了……我可以记牌。”

　　不知为何，在说这句话时，夏洛克突兀有一种“这一幕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的既视感，不过他对这种心理现象上的常识也有所了解，便没怎么在意，继续道：

　　“譬如那位漂亮的小姐手中那一叠……自上到下，第一张是黑桃j，第二张是梅花A，第二十七张是红桃4，第三十二张是黑桃3，倒数第二张是梅花8，倒数第一张是红桃2。”

　　科塔娜没有说话，夏洛克每说一张牌，她便默默将那张牌抽出，正面朝上摆在吧台上。

　　毫无错谬。

　　“你刻意挑了牌组的最上两张，中间两张，以及最下的两张，说出他们的点数。”方希道，“是想告诉我，‘你可以轻松记下整副牌的点数’，是吗？”

　　“不是整副。”夏洛克道，“是很多副。”

　　“很多是多少？”

　　“是我自己也不知道上限的数字。”夏洛克道，“或者是天赋异禀，或者是别的原因吧……我的记忆力天生就比身边的人出众，性格也比较早熟，学东西也蛮快的。”顿了顿，“另一方面，我也没有什么光明正大的道德洁癖，要是能赢，不论是千数，是作弊，我都肯定会往赢的方向努力地……可赢多了，就有没意思了。”

　　他说这句的意思很简单——如果你没信心从这样的我手里赢牌，那这事儿就当无事发生，免得我毫无压力地赢了太多，失了趣味。

　　是的……这就是夏洛克没有成为赌鬼的原因。

　　他不太喜欢输的感觉，所以做事儿肯定不会放水；但对他而言……一直赢，也是件很无聊的事儿。

　　“哈哈哈……”

　　对面，方希竟也大笑了起来。

　　“太巧了。”他道，“我也会这个。”顿了顿，“更巧的是……我也不知道我能记多少副牌。”

　　方希这话也没说谎，直到现在，他都没能试探出【算仙】收集数据的极限。

　　“哦？”夏洛克嘴角扯了一个“有趣”的弧度，“相同的记忆能力吗……”想了想，“可这样比起来，就是单纯的计算力的比拼了吧……那与其赌牌，还不如比算数学题呢。”

　　“也不一定。”方希道，“我还没说规则。”

　　夏洛克扬了下下巴，示意方希继续。

　　“规则很简单。”方希道，“我让这位老板娘……”

　　话音未落。

　　M78星云 756365104

　　pia——

　　夏洛克虚着眼，看着扑克牌哗啦啦从方希的脸上落下来，散乱地盖在地上。

　　“嗯……”他喝了口酒，算是压压惊，“老板，要不……你换个称呼？”

　　夏洛克虽说洁身自好，但人家情商至少没太大问题。

　　“好。”方希道，“那我让这位姨太太……”

　　科塔娜默默拿起了酒瓶……

　　“我是说，这位美丽的小姐。”方希面无表情地改了口，“……在身后洗牌，然后由你来说出数字，挑选双方的三张牌。”为顿半秒，“挑牌的过程必须发生在数字说出之后，且必须在你的视线下进行……最后，比大小就可以。”

　　夏洛克想了两秒，很快理解了这种作法的含义，“由纯粹的计算量比拼换成纯粹的运气对比么……可以，很有意思。”

　　他笑了笑，“先说好，我的运气一直很不错哦。”

　　“巧了。”方希露出了同样的笑容。

　　“我的运气……也很不错。”

第2章 回档就像那啥

　　“我所在的组织叫守望者。”夏洛克道。

　　他喝了口酒，在嘴里含了一会儿。

　　“这是个自诩正义的组织……他们拥有这片国土上最强大的暴力，甚至不乏能单挑整个美利坚军队的猛人，可他们却热衷于用‘和平’来解决问题，就算是最激烈的手法，也不过是派几个煽动性强的人去抗议游行罢了。”

　　夏洛克用一种吐槽的语气道，“你能想象么，有一次，我牺牲了半个假期的时间，就是为了陪着几个同事上街，举着一面儿看起来像是傻帽的标语，然后绕着纽约的街道抗议……”

　　“我甚至还在队伍里看到一个买三明治都舍不得出门儿的死宅，他七岁那年就能用某种自己编写的程序修改自己的成绩单，现在更是能靠一台收音机改造的电子设备黑掉五角大楼，或者造成金融恐慌什么的……但当我见到他时，他正穿着一身儿四五天没洗的衣服，兴高采烈地跟一个胸不大屁股也不俏的英伦妞讨论着国会的智障政策，以及越来越慢的外卖速度……然后还被她男朋友追着踢了两脚。”

　　“听起来你的工作氛围还蛮轻松的。”方希由衷道。

　　“还好，绝大部分时间我都在配合美利坚地官方组织行动，处理些超能罪犯……有时候也会跟他们打对台，进行一些政治目的不同导致的冲突。”夏洛克道，“那边儿最近还在招揽我，说是能干掉某个外国人就给我某个政治地位之类的……”

　　“你们和官方很不对付？”方希问。

　　“这就是下一场赌局的事儿了。”夏洛克道，“来，发牌。”

　　“还要继续吗？”方希笑着问，“你难道依旧无法正视‘自己无法在这种纯粹比拼运气的游戏上赢过我’的事实么？”

　　“少废话。”夏洛克很是不爽地撇了撇嘴，“揭牌，赢者不拒。”

　　（注：这是一种没出现在纸面上，但算是约定俗成的赌博规则，即“只有输了钱的人才能主动退出游戏，赢家一般不能主动退出”，这种规则是为了防止有没品的人赢了钱就离开，即“装了逼就跑”的情况。）

　　“可输赢的结果你已经很清楚了吧？”方希将面前的三张盖牌掀开，“黑桃9，红桃8，黑桃4，总和21。”

　　“梅花K，黑桃2，方片5，总和20……”夏洛克啧了一声，“差一点……你是作弊了吧？”

　　“作没作弊你不是很清楚么？”方希喝了口橙汁，“再者……就算我真的作弊，又能如何呢？”他轻松道，“在任何赌场，所谓‘出千’，都是要在掌控了实际证据的情况下才能证明的……只要不被发现，但就只是单纯的‘运气好’。”

　　他顿了顿，“不止赌博，罪恶不也是这样么？即便是在法庭，执行的规则也不是‘法无授权即不为’，而是‘法无禁止即可为’……要不然的话，蛀虫与污吏早就绝迹了。”

　　“呵……”

　　夏洛克扬起嘴角。

　　先是微笑，然后越发肆意，直到演变成轻狂的大笑声。

　　“哈哈哈……太特么有道理了！你果然是个很有趣的人啊！”

　　“笑完了就把赌注结算一下。”方希道。

　　“好，好好好……”

　　夏洛克虽仍挂着笑意，却也没赖账的打算，或者说，“输”正是这场游戏的核心乐趣，即便是为了有趣，他也不会做出这种没品的事儿的。

　　“确实，我们跟官方势力并不融洽……原因也很简单，不是我们做了什么坏事儿，只是因为我们太有价值。”

　　夏洛克道，“我们致力维护公理与正义，保护无辜群众，打击拥有力量便肆意妄为的超能罪犯；我们不需要群众的捐献，更不需要国库的拨款，对我们来说，资金从来都不是问题。”

　　“我们是光明中的阴影，也是阴影中的光明，是腐败者的绳索，是无辜者的守护者。”

　　“但对他们而言……这些全都是狗屁。”

　　“他们只看中这些力量，在意的也只有一件事儿，那就是这份力量不属于他们……哪怕他们将我们的劳动成果堂而皇之地窃据为自己的政治资本，也不会有丝毫的感谢之情。”

　　“不给草就差评。”方希很精辟地总结。

　　“嗯……对，差不多就这意思。”夏洛克说。

　　“看样子，你对这些其实不算太厌恶？”方希道。

　　“这又是下一个问题了……”夏洛克道，“我虽然很有继续跟你赌的想法，但现在已经很晚了。”

　　“我对这个问题比较感兴趣。”方希道，“可以用我自身的一个情报来换。”

　　“好主意。”夏洛克欣然同意，“对，我确实不算厌恶。”

　　他耸耸肩，“反正我只是个打工的，守望者对我来说也只是一份工作……什么立场啦，对立啦，关我屁事。”

　　“看来你不是个喜欢当英雄的人。”方希说。

　　夏洛克并没有正面回应这句话。

　　他像想起了什么，又像是咀嚼着“hero”这个单词，细细咀嚼，一点，一点……

　　良久，一声不屑的嗤笑从他的牙缝中钻出。

　　“英雄……自我满足罢了。”

　　他似是不太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便道，“我的回答结束了……该你兑现诺言了。”笑了笑，“我可是很期待你的情报的。”

　　“好。”方希道，“在国内的时候，我有个代号，叫‘全者’。”

　　“The Almighty（全能之人）……”夏洛克品味了一会儿，“好浮夸的名字。”

　　“大家都是出来混的，就别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儿了。”方希摆手，“‘梦徒’这名字也没好听到哪儿去啊。”

　　“哈……有道理。”夏洛克笑了，“今天我很开心。”他站起身，“以后休假还会来的。”

　　“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