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暴走中学生
打开门......灯没有开，屋内有些黑暗，安安静静的。窗帘敞开，夜晚的微光透过玻璃涌进来，薄纱一般，铺在房间的各处，勉强提供了些许光亮。
床铺上，一条长长的团子搭在那里，从头到脚，死死捂着。
睡着了？
方希放轻脚步走过去，静了半晌，试探性叫了声。
“楚舒窈？”
“......是方希？”
这样的声音，从中传出来了。
醒着啊……
方希都气笑了，“说了多少次了，睡觉时别蒙着头......有点心脏病人的自觉好么？”
话虽有些严厉，他的动作却很轻，伸出手，抓住被沿，微微掀开，把对方的头露出来。
这次，倒没有什么掀不开的情况，黑夜中，那双眸子微微发亮，剪水一般。
此时，楚舒窈背着窗外的光，所以，方希是看不清她的脸的，不然的话，就能发现，那上面红得滴出血一般。
那双眸子和方希对视了几秒，脸好像更红了些，她垂下头，下巴抵着胸前，深吸一口气。
“你……你先转过身去。”
有些颤抖的声音。
方希闻言，转过了身，随后，听得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抵是在穿衣服...胡乱想着，就此打发时间，目视前方的时候，突然注意到身前有阴影洒落。
与此同时，微弱的声音...像是脚掌踩在了地面上，下了床么......
“可以转过来了。”
“怎么，想给我个惊喜么？”方希笑着转过身，头偏过来，“好啊，我等......”
那话音，随着笑容一同凝滞了。
月光似是在这时终于挣脱了云层的掩盖，皎洁的光落过来，让整个屋子更亮堂了些......仍有些光线稍显昏暗的屋内，楚舒窈站在方希面前，那薄被自肩上落下来了。
触目所及的，便是这么一幕了，长时间未见阳光，便有种象牙般的光泽......她在方希身前不远处站着，微微低头，头发倾泻下来。
女孩的身体，已然开始有了些曲线，线条自上身鼓起，到了腰肢便猛然一缩，她下意识拿手臂捂住，挣扎一番，手又放下了，迎合面前男孩的目光。微光中，那皮肤呈现出近乎透明的白色来。
“我…快要死了，医生说的，护士说的…好多人都这么说了，没有钱付手术费，付了也很难治好。”楚舒窈轻声说，“我也想过，我活着…好像总是给人添麻烦。”
这声音让方希回过神来，他半眯着眼睛，尽量模糊自己的视线，让自己仅能看到轮廓，遂而大步向前，抓起地上的被子便要往楚舒窈身上套。
“先把被子披上——”
他的手被楚舒窈抓住了。
小小的女孩，当然没什么力气的，但方希实在不敢用力，生怕楚舒窈陶瓷一样碎掉。
“听我说完……”她声音微微有些哭腔，望着方希的目光，恳切怯弱。
“听我说完…求求你。”
第8章 这个原因还是很复杂的……
寂静的夜，消毒水味，飘散在空气中，女孩赤着脚掌，站在瓷砖上，血一样的色彩，沿着脖颈朝下延伸，于被锁骨撑起的皮肤表面，渗透出来。
面对楚舒窈的恳求，方希并未答应，而是第一次于她面前展现出霸道的一面来——他伸手抓过被子，强硬将之裹在楚舒窈身上，随后，不顾肩上的伤势，拦腰将她抱了起来，再用与之相反的温柔，把这羽毛般的躯体轻轻放在床上。
做完了这些后，他走过去“啪”地开了灯，随后又走了回来。
方希站在床边，俯身，那目光直直落下来，面无表情，阴影洒在女孩脸上。
“在你要对我诉苦、色诱、真情流露、或者别的什么之前，我要说三点，对于这三点，你有两种选择，第一种是点头，然后说‘方哥哥我错了’或者‘方哥哥我知道了’，说话时要诚恳，并摆出对应的态度来。”
“第二种选择是，我打你屁股打到你做第一个选择为止...明白？”
他说这话时，气势全然绽放出来，未有保留，如果说，平日方希在妹妹面前展露出的“兄长的威严”是一，那此时，这威严便是数十倍与前者。
别说是小孩子，就算是林寻，面对这幅姿态，也会愣神一会儿。楚舒窈心神一时被方希这幅样子震慑，下意识点了点头，只见乖巧。
“第一，女孩子要爱护自己，这个爱护自己是涉及很多方面的，比如不要熬夜，勤运动，别光着身子乱跑等，这些身体上的，靠自觉，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要自爱，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里，写得什么，献身啊，总裁啊，强行发生什么后皆大圆满啊......全特么放屁。你的身体，是很宝贵的东西，这种宝贵不该，也不应该用某种东西来衡量，金钱、恩情，别的什么......”
方希说到这里，顿了顿，“十二岁的黄毛丫头，小小年龄...身体都没长开，玩这一出......”
“……我今年，十四了。”楚舒窈弱弱道，“比你还大一岁多。”
啪——
清脆的掌掴声。
“好...好痛——”
“不许顶嘴。”
“......哦。”抿着唇，委委屈屈的样子。
“第二，别有事没事就把‘我就要死了’挂在嘴边，这是一句很不吉利的话......”
“可是……”
方希的目光轻飘飘看过来。
“...方哥哥我错了。”低眉顺眼。
“好，这是个很好的开始......”
说完这些后，方希的眉角微微柔和下来，那目光，突然变得温暖起来。
“第三......你的医药费、住院费用，包括以前的，乃至以后的...”他顿了顿，“我帮你垫付了。”
女孩的脸猛地抬起来。
“其实这事我之前想说的，结果没什么机会......京里最好那一层次的专家，会在两天后亲自过来给你做手术...水平靠谱，名誉保证，且价格死贵——只要他的水平，能对的上他的价格，那你这次手术，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方希轻笑一声。
“你不会死，绝对不会死...这是我说的。”
“我也说了，我是有超能力的。见到你第一眼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可能会很投缘...因为那是个很大、很大的数字，大到就算我能活到百岁，和你一天见一面，也没有那个数字来得大。”
“我说到做到。”
那色彩，轰然涌来了，只是瞬间，便侵染了整张苍白的纸，让这空气都斑斓起来。
那是五彩缤纷、却又如此纯净的颜色。
温暖的，柔软的。
——阳光一样的色彩。
泪水几乎是瞬间便涌现出来了，楚舒窈拿手去擦，却也总是止不住，崩坏的水闸一般，晶莹的液体从手背的夹缝不时挤出来，带走了持续了数年的恐惧和悲伤。
有人说，男人的好坏，其实是由女孩的泪水决定的，然而这两者都会让她们流泪，区别只是在于，那泪水是带着哭泣还是带着笑容。
纵使楚舒窈泣不成声，但她还是努力抑制住哽咽的声音，不由咳嗽起来，方希轻轻拍着她的背。
“方哥哥……我、我知道了。”她道，“谢、谢你——谢谢——”
无人知晓这女孩的心中究竟压抑着怎样的黑暗，锁链一般，死死将之捆在深渊中——尚未成熟的价值观，被残酷的现实碾碎，随之带来的，便是漆黑如墨的视界。
所有的颜色都被剥夺了。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的，也许会有苦尽甘来，然多少人都倒在了雪上加霜的道路上。
但，只要走下去，像是那个楚门，顶着恐惧，顶着风雨，一直不停地走下去。
——那么，总会有阳光的。
月轮周围的云层消散了，那光彻底绽放出来，给漆黑的夜添了几分亮堂，仅有两人的病房中，说话声一点点传递出来。
“别高兴太早......这钱你们母女俩要还的，我从我长辈那里借过来，顶着九出十三归的利息，以后还要还回去——我本人看情面，把你们利息免了，还不快谢谢方哥哥......”
“嘻...谢谢啦谢谢啦，大概多少钱？”
“哦，不贵，还不到十万...我国是有救助中心的，什么医疗保险啊，基金会啊，各种赞助优惠，综合起来就这些......你妈妈那种单纯属于没找对路子，白费力气，找对了你几年前就出院了......”
“那我岂不是见不到你了......你要我怎么还，要我卖身给你么？”
“你屁股又痒了是吧......话说，十万多足够我去高档会所消费一番，里面到处都是腰细腿长的成熟美女，你这黄毛丫头哪来的自信值这数字......”
“我可以给你端茶倒水、洗衣做饭、还能兼职暖床——啊！好痛！你又打我屁股！”
面无表情。
“对了，你为什么对那些高档会所这么熟悉？”
表情瞬间崩掉，“咳——咳咳咳，这个原因还是很复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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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动笔本章的时候，我本是打算仔仔细细写一段楚舒窈的自述的，这一段，在我预想中，会是本段剧情最压抑的一段，然而写了近五百字，陡然发现人设不对......
方大少爷岂是这种废柴日式男主？以他的风格，看着楚舒窈顶着重病没穿衣服讲废话，这可能么？
所以，才出现本章这种，“管你要说什么，我先把你所有值得悲伤的事通通碾碎掉，看你还能不能悲伤出来”的行动方式......不得不说，我自己看一遍，还是蛮带感的。
觉得带感的兄die把“铜钵柳”打在间贴里。
第9章 人在微笑的时候是不能呼吸的
夜已深沉。
楚舒窈已然困到睁不开眼睛了，她本就体虚，心情又经历了一番起落，松下神来，自当疲惫不堪，经常说着说着，便没了声响。
方希数次想离开，然当他有这动作时，衣角便会被一只手拉住，回过头来，楚舒窈用手揉了揉眼睛，勉强撑起精神。
“别走。”轻轻的声音，“陪陪我，再陪我一会儿...等我睡着。”
于是方希便又留下了，随后...很恶毒地讲起了论语，满口之乎者也，催眠效果堪比窃玉偷香。
“对了，告诉你个冷知识。”方希突然道，“人在微笑的时候，是不能呼吸的。”
“是...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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