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澜
苍天可鉴，德克萨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真的一点别的意思都没有。
她真的只是在实话实说而已。
……
……
当霜星带着德克萨斯走出她的专属驻地的时候，德克萨斯还提过要不要戴个兜帽避嫌之类的，但是被霜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不会有人为难老师的，请老师相信我。”
既然霜星都这么说了，德克萨斯也没有再矫情的道理。
而且实际上，绝大多数，应该说除了那些干部以外的整合运动，没有一个人认识德克萨斯，他们最多好奇这个站在整合运动目前最强战力——在绝大多数人眼中，现在的霜星其实远比爱国者要强。
所以他们最多好奇，这个站在他们最强战力身边的女人到底是谁，那个平日里素来清冷的少女在她身边的时候又为什么会显得异常明媚。
“去吸纳感染者？”
路上，德克萨斯向换了件简朴素白色衬衣的霜星问道：“你们就是这样一路重新壮大队伍的吗？”
“并不是。”霜星摇摇头，肉眼难见的细碎冰晶在她发间抖落，“城市里的感染者中，真正想要解放同胞，抗争命运的人少之又少，他们很多人对于自己的处境根本无所谓，对于那些人……他们只有先自救，才有被拯救的价值。”
她凝视着贫瘠的街道，在泰拉，没有贫民窟存在的城市少之又少，大多数时候，你都能在一座城市当中同时瞥见天堂和地狱的光景。
“那个人，她最开始就是这样的。”
女孩垂下眼眸，似是在追忆着什么：“她需要真正有能力，有觉悟的人的帮助，于是我和大爹站在了她那一边，然后……她突然就变了。”
“她开始煽动那些其实并不是真正有觉悟的人，把暴力和愤怒化为薪柴和燃料驱动整合运动前进，一个月，两个月，一年……时间很短，过的很快，原本没什么规模可言的整合运动，转瞬间变成了庞然大物。”
“可现实是，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战，他们只是想把自己的不幸和憎恨百倍施以他人，他们没有错，我们也不畏惧战争，但是……我们必须要有正确的理由。”
“我们要解放感染者，而不是要让仇恨……永无休止的膨胀，蔓延下去。”
德克萨斯静静地看着霜星，她看到这个少女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淡灰色的眼眸熠熠生辉。
这不像是霜星会讲的话。
在乌萨斯，德克萨斯经常会听霜星和雪怪们聊天，那时的她毫无疑问地，是个单纯的，只想和自己的兄弟姐妹，自己的家人待在一起的女孩子。
她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与抱负，她只希望自己的家人可以好好活下去，可以在这片残忍的大地上幸福安稳地了却余生，她不可能像爱国者那样，将思想上升到感染者的命运上。
但现在，经历了更多更多事情的霜星已然和那时的她有了更进一步的觉悟。
“原来是这样啊……”
德克萨斯轻声自语。
“怎么了……老师？”站在德克萨斯身边的霜星歪头，乖巧的问她。
“爱国者有告诉过你有关塔露拉的事吗？”德克萨斯并不打算搪塞过去。
听到那三个字，霜星的眼神暗淡了很多，她微微点头，轻声回答：
“大爹说，塔露拉的所作所为，并非出自她的本愿，那个是科西切公爵……”
作为几乎全部知情的爱国者只把这些东西告诉给了霜星，并没有告诉她塔露拉还活着，应该是有他的考量在里面。
不过，这样的话，德克萨斯也刚好可以说出她想说的。
“在维多利亚，我和塔露拉见过面，应该说……我和她一直在交手。”
“！”
微低着脑袋的霜星身子微不可察的颤了颤，她没有说话，等德克萨斯继续说下去。
“那时的她已经完全被科西切公爵控制，那个人很自大，他和我说了一些有关你们的事，确切地说，是真正的塔露拉所想的，有关你们的事。”
“他说塔露拉主动让碎骨带着部队离开只是为了不让碎骨的部队覆灭在科西切手里，而爱国者和你……传言是爱国者拒绝了塔露拉的征召，对吧？”
“是的。”
霜星下意识地靠近了德克萨斯些，声音变得有些低落：“我那时候……其实还有些不理解大爹为什么那么做。离开大部队的我们在那段时间里举步维艰。”
“那其实是塔露拉和爱国者早就商量好的。”
霜星怔住了。
“她将爱国者还有你，当成了整合运动的火种，在科西切占据着塔露拉的身体，让这个名字连同整合运动一起声名狼藉的那一刻，唯一一个与塔露拉抗争过的人，自然能受到最大的尊重。”
只要清楚塔露拉的情况就可以明白，这其实并不是一个多么复杂，高明的手段，只是塔露拉在无力回天的情况下所做的最后的挣扎罢了。
“我和大爹……”
霜星喃喃自语：“所以，大爹才会同意我去罗德岛接受治疗吗……”
暴君塔露拉的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而倘若是最初的塔露拉，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重要的同胞和部下就这样放弃希望。
霜星当时也没想清楚为何爱国者会那么轻易地答应她去罗德岛治疗，原来……那时的爱国者其实已经领会到了塔露拉的意志，最初的塔露拉的意志，也是他真正尊重的，愿意为之效力并贯彻的意志。
“所以，大爹才会继续坚持下去吗……”
塔露拉声名狼藉的那段时期，是整合运动最煎熬的时期，即便是爱国者和霜星的部队，也每天都有人承受不住这样的背叛，因为这让他们在加入整合运动之后的努力全都成了笑话，那些所谓的正义行径，只不过是单纯的暴力与屠杀。
很多人麻木，逃避，自暴自弃，自我放逐，队伍的人数一减再减，身为领袖的爱国者到底承担了多大的压力，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清楚。
霜星对此无能为力，因为那时的她也同样心力交瘁，可那个魁梧的，永远站在队伍最前沿的身影却一直如山岳般沉稳，没有丝毫动摇。
“我……又受了她一次恩惠啊。”
少女轻声喟叹。
爱国者带领的队伍没有彻底崩溃，爱国者本人的内心依然坚如钢铁，而她本人也有机会从悲惨的宿命中解脱出来。
这一切，都是因为塔露拉。
两人沉默着并肩前行，很快就要彻底离开整个整合运动的据点，前往这座城市的感染者聚居地。
“老师……为什么突然要和我说这些呢？”
过了很久，霜星问德克萨斯。
“因为我觉得你会想听。”德克萨斯回答。
这不是什么轻松的，让人开心的事，恰恰相反，它的沉重让人喘不过气，恩惠，责任，曾经的意志，这些东西无疑会让霜星肩头的负担变得更加沉重——因为她知道了自己为什么能走到现在这一步，而那个人……也期望着自己继续走下去。
这些都很沉重，十分，十分的沉重。
但既然如此，德克萨斯又为什么觉得这些是霜星想听的呢？
这些真的是霜星想听的吗？
毫无疑问，从她那纯粹的，染着淡淡欢喜的笑容来看，这就是她想听的。
“谢谢你，老师。”
少女用力握紧拳头，她的身体已经不会再向以往那样无力了，她现在活着，十分鲜活，真实的活着。
“我又多了一个必须努力的理由，这种感觉……真好。”
她已经不是那个只觉得家人能好好活下去就一切都好的女孩了。
她跨过了更多的战场，见证了更多的生死，目睹了更多的不公，却仍未屈从于命运。
以前的她会疲惫，软弱，迷茫，会在深夜惊醒，回想起苦痛的过往，独自一人舔舐疮口，吞咽悲伤。
那时的霜星，看不清前路啊。
只是想着让家人幸福的女孩，只知道要战斗，不停的战斗，牺牲自己也要战斗，觉得只要战斗下去，总有一天能抵达自己期望的彼岸。
可在漫漫长夜中行走的她看不见尽头，所以才会疲惫，软弱，迷茫。
如果没有德克萨斯的干预，如果塔露拉在龙门时，没有战胜科西切，没能发出指令让整合运动立刻撤离龙门，会发生什么？
整合运动会被龙门摧枯拉朽地屠杀殆尽，而那时，只知道也只会战斗的霜星，也许会在战场上无所顾忌的榨干自己最后一丝力量，最后像雪花般消散在这片土地上。
在消散前，她应该会醒悟，当已经迷雾重重的道路被彻底切断之后，她肯定会明白自己错了，塔露拉也错了，但一切都晚了。
如果没有人给她慰藉，她会带着不甘和悔恨死去。
值得庆幸的是，这样的如果，并没有在这个世界发生。
在这个世界，塔露拉扭转了死局，霜星遇到了一个逼迫她珍重生命的人，她的命运也就此改变。
她有了更多的时间和机会去经历更多的事，去看清更多的人，去见证这个世界。
然后，去长大。
少女不再将美梦作为追求，而是将其放在心底，作为原初的动力，踏上一条艰难的，从未有人走到尽头的道路。
对于当初那个尚且没有找到道路，只是一昧地想让自己的兄弟姐妹们好好生活，却又不知道该怎样才能真正做到这件事的霜星来说，把塔露拉的那些事告诉她，确实只是在给她平添负担，那时的她可以承受这样的责任，但绝对会将其视为沉重的负担。
但对于现在的霜星来说，已经截然不同了。
德克萨斯看着主动走到那些或浑浑噩噩，或神情麻木，或面色阴沉，或积极乐观的感染者中的女孩，可以如此肯定——
其实塔露拉她所要托付的人，并不是那个已经奋战了上百年，早就看透了太多太多东西的老迈战士。
她真正想要托付的人，是这个在历经了无数艰难困苦，必然能成长起来的，既如雪花纯粹洁白，又如坚冰不可撼动的女孩。
“老师，能过来搭把手吗，有个孩子怕楼上下不来了，我怕冻着她！”
“来了。”
快步走向那个焦急的朝自己挥手的女孩，鲁珀小姐的眉眼柔和了下来。
你一定会做到你想做的事。
我保证，叶莲娜。
PS：
单4k 这两章算是差不多能解释清楚为什么番外唯独白兔子“败北”了吧
德克萨斯等待霜星表露自己的心意，但是霜星和其它任何女孩都不一样，她有更加沉重的道路，也有更加伟大的理想，在这样的重担下，她还有余力和本来就没多少见面机会的德克萨斯谈恋爱，未免也太荒唐了。
我讨厌任何一头扎进恋爱里就其它事全都不管了的女性角色，你能想象霜星丢下自己大爹和兄弟姐妹，抛弃理想去什么也不管就是要谈恋爱的样子吗，反正我是不能
唉，主要还是内容被我压缩了，把霜星的成长多展开一下就会显得更加自然，还是没具体规划好。
顺带一提，都写到这个份上了，总不会真觉得白兔子是唯一输家吧。
第624节 卡文，捋捋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