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澜
孤行的狼没有任何在灵魂空间内作战的经验，她只能以物质世界中的战斗技巧为延伸，与莫斯提马对战。
而事实呢？
是事实……哪怕是在物质世界，德克萨斯也不清楚自己能否战胜莫斯提马。
时间的力量，凌驾于任何单纯的暴力之上。
因此，更别提对德克萨斯来说极为陌生的灵魂空间。
“在唯心的世界里套用真实世界的经验可是很愚蠢的啊，德克萨斯。”
莫斯提马语调轻快，似乎根本没有把德克萨斯那冰冷的眼神和可怕的刀刃放在心上，甚至还有心情指点起德克萨斯。
而在她们缠斗的同时，巨龙所释放的毁灭浪潮也没有停歇哪怕片刻，祂安静地注视着下方两个渺小的身影，那看似狰狞可怖的凶残面孔上却是沉思的神情。
“奇怪，不是祂的刻意安排，而是……巧合？”
“那只幼崽的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巧合。”
唯心的世界……意志……
德克萨斯让自己的身体保持着和物质世界一样的状态，她会被痛楚干扰，会下意识地呼吸，按照身体的本能调动神经和肌肉群。
但这并非现实。
德克萨斯凝视着莫斯提马，她不敢说自己完全清楚对方操纵时间的极限，但在物质世界中，莫斯提马对于时间的掌控绝对没有达到这种水平。
暂停，加速，延缓……在这片灵魂空间中的莫斯提马，不像是只掌握了一点时间的力量那么简单，她是在操纵，在役使时间。
“哦~眼神变了嘛。”
莫斯提马轻笑着挥动法杖，一团火球慢悠悠地朝德克萨斯飘去。
然后在下个瞬间，直接穿梭了她与德克萨斯之间相隔的距离，在德克萨斯的头顶轰然炸开！
没有硝烟，没有惨叫，只是一片死寂。
堕天使小姐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头顶那特殊的双重圆环与十字叠加的黑色光环不断明灭。
“这还真是……有够糟糕的力量啊。”
焰火散去，站在原地并未来得及躲闪亦或是反击的德克萨斯，毫发无伤。
她被一团扭曲的，如同活物的血红光芒笼罩着。
“意志是灵魂的延伸。”
异变的狼轻声呢喃着，手中的终结之刃已然消失，不知道变成了什么东西。
“灵魂……藏着力量的根源。”
她抬起头，与莫斯提马对视。
眼眸猩红。
“为什么要告诉我？”她这样问。
‘就算你这么说……’莫斯提马耸了耸肩，“我也只是告诉你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能这么 联想到本质，那是你的本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莫斯提马的话点醒了德克萨斯，在灵魂空间中，以物质世界的规则和习惯进行战斗，没有意义。
灵魂的强度不会改变，但作为灵魂的延伸，越凝视强大的意志，就越能发挥出灵魂的强度。
而既然那些伟大神灵可以通过灵魂与自己沟通，那么就代表力量并非单单通过血脉流传，而同样扎根于灵魂深处。
所以，在灵魂空间中的厮杀只需要集中于两点。
钢铁般不可撼动的意志，和对于根源力量的极限挖掘。
而这对德克萨斯来说，不是难事，甚至于……轻而易举。
她的意志不用多说，而在力量的发掘上，与芬里尔纠缠抗争这么多年的她，当然不会差到哪去。
“你能感受到吧，德克萨斯。”
莫斯提马站在原地，似乎不想再与德克萨斯打下去了。
“那种力量，阴暗，残忍，暴戾……你所持有的，就是那种力量。”
她的语调不再随意轻佻，而是无比严肃。
“力量本身没有对错与正邪，区分对错与正邪的，是力量的持有者。”
“神明手握权柄，祂们是力量的具象化，是根源的化身，所以，祂们也不会区分对错与正邪，就像你面前的毁灭……祂并不是怀有憎恨与恶意去毁掉一切，而是因为……毁灭本身便是祂的职责。”
“祂对毁灭没有看法，祂只是因此而存在，仅此而已。”
“但是……”莫斯提马将法杖指向开始朝她走来的德克萨斯，似乎是警告她立刻停下。
“你背后的神灵，是唯一的例外。”
“祂贪图死亡，挑起纷争，引发战乱，最后……招致死疫，祂并非相其它神灵一样对自己的使命没有任何看法，祂……乐在其中。”
轰——！！
比之前所有火焰声势还要大上好几倍的炎浪吞没德克萨斯，而后者却毫发无伤地从其中走出。
莫斯提马眼眸微垂：“所以……其它使徒，至多不过是沦为神灵所代表的力量的傀儡，唯独你……”
“会成为祂的傀儡。”
德克萨斯的脚步顿住了。
她与莫斯提马对视着，语调没有半分波动：
“所以，我应该就此停下吗？”
“凡人不可能与神灵抗衡，你见到了……这具身体当中的两个灵魂加起来，都没有办法与毁灭对抗。”
莫斯提马指着上方的巨龙：“而毁灭本身并没有对他们做出任何事，祂只是在散发自己的力量与意志，仅此而已。”
“而你背后的神灵……祂会不惜一切地夺取你的意志，那比现在我们所承受的毁灭浪潮，要可怕千百倍。”
“停下吧，德克萨斯。”
那张终日挂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淡笑的端丽面容上，有一丝哀求一闪即逝。
“你赢不了祂。”
“停下脚步，你能够在死亡和纷争之下保持自我，我也可以帮助你。”
猩红的诡异光辉在德克萨斯身边躁动，似乎是在愤怒的嘶吼，德克萨斯而脸上，依然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所以，你给我的选择是逃避，对吗？”
“那是我的……誓言。”
莫斯提马握紧法杖：“我会把你带到拉特兰，在那里，能够找到让你安度余生的方法。”
德克萨斯已经感受不到痛楚了，毁灭浪潮的侵袭，对此刻的她而言已经近乎无用。
死亡缠绕着她灵魂体，纷争使她充盈着澎湃的力量，战争是她本就足够强大的意志变得越发不可撼动。
而代价是，侵蚀着德克萨斯灵魂的东西，从那无穷无尽的毁灭浪潮，变成了……这三股力量。
它们武装着德克萨斯，同样也在吞噬着德克萨斯的灵魂。
德克萨斯把莫斯提马的每句话都听得很清楚，她也知道，莫斯提马最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她想让自己明白，来自芬里尔的力量到底有多么可怕，而芬里尔本身的存在，又有多么可怕，然后就此放弃。
是的，很可怕，非常可怕。
死亡对于杀戮的鼓动，对于鲜血和屠戮的渴望；纷争带来的傲慢和骄纵，对于搏杀厮杀的狂热；战争裹挟着死寂和冰冷，以无限的残忍和漠视践踏着德克萨斯的道德观。
无时无刻，永不休止。
她在与扭曲到无以复加的意志抗争。
如果揭开第三印，取得真正的战争会怎么样？
她的力量会极限膨胀，然后呢？
由虚化实的真正战争，也许会成为摧垮德克萨斯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
甚至是现在，德克萨斯很可能都会在下一秒，毫不犹豫地对莫斯提马挥刀相向。
“你还有选择，德克萨斯。”
德克萨斯长久的沉默让莫斯提马看到了希望，她向前走，像是根本不害怕德克萨斯下一秒会杀死她一样，站在了德克萨斯面前。
蓝发的堕天使伸手覆在德克萨斯的脸上，温柔地说：
“拉特兰的神，不会坐视祂破开枷锁，去拉特兰，不管祂后续会对你做什么事，一定能有解决的方法。”
“……代价呢？”
德克萨斯嘶哑着嗓音对莫斯提马说：
“我要放弃什么？”
莫斯提马轻轻叹了口气，她并未避开德克萨斯那刺目的视线，坦然道：
“放弃很多。”
“朋友，爱人，生活，还有……自由。”
“因为即便那你就此停下，祂也不会放弃，祂一定会想尽方法蛊惑你，所以必须……”
“必须要控制住我，对吗？”
德克萨斯握住了莫斯提马覆在自己脸上的手，一字一顿地说：
“你觉得，我会答应吗，莫斯提马？”
“你觉得，为了苟活下去，放弃自由，然后……放弃她们吗？”
“难道你这么做下去就有希望吗！”
莫斯提马的声音骤然拔高，她的面容上出现了显而易见的，难以遏制的愤怒。
到底有多久，她又多久没有这样愤怒过了？
“你要看到她们，看到所有人因为你变成一个无意识的傀儡，甚至要亲手杀掉你的时候才会满意吗！”
莫斯提马是对的，从理性的角度……不对，几乎所有角度讲，她都是对的。
德克萨斯可以活下去，可以以“德克萨斯”这个身份，以德克萨斯的意志活下去，哪怕她要终生苟活在芬里尔的梦魇下，哪怕她要失去她所珍爱的所有，但她依然活着，她所爱的人也知道她还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