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刹那
最接近报应一圈,数千人跪倒在地。
“起来吧,说说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少年人手靠在下行栏杆上,眼帘半合,无精打采。
人们这才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起身。面色狂热,先是以来自世界各地的声调语调一轮高呼Quanta这词,这才有几个德高望重的、大约原来就是TPC高层,明星政治家出面,张开臂膀,大叫道:
“圣者,这是我们内心的虔诚给予我们的福至心灵、是一种天启!让我们自发来到这里!”他们洋溢着笑容,手牵着手,身后的人一波又一波的欢呼,“就像神话传说中的奇迹一样!不是别人,就是我们自己,在广场上、在荒野上,在我们狭小的房子里(有人大笑)彼此呼唤,纷纷涌到广场上、来到报应号的下面。这是为你拯救地球的感动,欢笑、开怀,一起聚在归来的您的身边。”
又是唱歌,又是欢呼。
大屏幕上还有来自其他地区其他地点的孩子、老人、穷人们洋溢的赞美、手捧的鲜花。一个又一个的广场上,一起歌咏的人们。
“我或者能收下这份感激。”
少年人心不在焉地答。
后来刹那听说这也是人们自发搭设的行为,为了传递他们的感激与爱。
“都是为了我吗?”
他们七手八脚地说出那天上的异象,那撕裂的天空,旋转的火焰,来自外星的战舰。
“当然是你,不是你还能有谁呢?人类已经等待救世主很久了!”
雨水打湿了满广场的鲜花。据说是许许多多在这灾祸中免于一死的孩子们、老人们帮着壮年人们,从各处捡拾而来的,铺了整整一地的姹紫嫣红。
远方,有数百人的乐团放下一切生产任务,一起演奏着亨德尔的弥赛亚。更有无数儿童与少年男女们手牵着手共同婉转放歌,唱着新时代的神话歌谣。
近处,一个白人老太太突然冲开士兵们的封锁——其实士兵们也早就不想封锁了,借此时机,干脆纷纷把自己手中的武器还有无用的徽章,匍匐在壮美的报应号面前。奇迹般的、尽管人群拥簇,但没有任何踩踏事件的发生。
事实上,这可能该归功于混迹人群的、类似星野梦美的高等机器人的存在在维持基本秩序。
提耶利亚在刹那的耳边提醒他。同时告知被聚集到埃米尔高原TPC基地的都是近百年来,人类最顶端或最富有能力的人群。
那位老太太小心翼翼地问,然后跪倒在地。
“救世主除了您还能有谁呢?Quanta,神圣的Quanta,伟大的Quanta……您能让我的孙子活过来吗?”
“抱歉。”刹那平静道,“我不能。”
GN粒子没有散布全球。
那位老太太如遭雷击。
其他人却赶紧把她拉了下去,又在人群之中指责她不够虔诚。
很快,她就自以为是自己不够虔诚,而又满脸慈祥,充满幻想、继续狂热地大叫。
整个过程中,刹那什么也没参与,只说了句话罢了。
猫轻悄悄地走在门口,与夕霞等人站在一起,看着底下无数实在太怕了的人。
他往下走了一步。
所有人都退了一步。
“既然你们都为我欢呼,为何要却步呢?”
人们茫然,不知是谁带的头,居然又开始齐齐挥手,还有许许多多妇女男人在流泪:
“Quanta你是无瑕的,可人类的我们肮脏啊!我们都知道了,为何卡欧斯病毒会报复人类——是因为人类思想中的肮脏污染了光辉的卡欧斯啊!”
“可我是用人类的真与善打动卡欧斯的。”
有人笑着道:
“因为您是真真正正的人,人上之人。可我们还不行——我们需要您的教诲。请教诲我们罢——”
人们又齐齐端庄肃穆而低头,让刹那一时幻视过往。
提耶利亚正想在脑量子波中问他看到了什么,却见刹那答应了。
“那来吧。”
刹那走下步来。
“我并不介意做许多重复的事情。”
人海分流,少年人走入其中,一路向前。
在人类的历史上,东方与西方都曾出现过教化的说法,也就是教育感化的意思,使人从野兽、学会克己复礼从而成为人,通过日复一日的水磨工夫,而变原始野蛮的风俗。
不过刹那不教克己,也不教复礼。
当然这孩子也自知教不了。
“我什么都教不了。现在的人类早已有了一切……而我只能与你们一同行走一段日子,好希望能强化你们的理性与判断力。”
“可您确实拯救了人类……您是人类的大救星,是地球的大救星啊!圣……Quanta先生。”
一人面对刹那严厉的目光,改口了。
“但我要说拯救与施恩、并非是崇拜的缘由呢?我可不是为了见到这些而来的——现在我只感觉你们恶心。”
跟着的人不说话,外面的人不知道在做什么扭曲的解读。
力量悬于头上。限于种种桎梏的平凡人无话可说。
【假如上一世,我也是这样介入地球世界的政治,也会是这样的开展吗?】
那是与ELSQan一同重生的最初,被提耶利亚担忧劝阻的事情,尽管当时看来、是个无的放矢的担忧,却在这一世以一种意外的形式化为现实。
【或许如此,或许不是如此的。】
提耶利亚暧昧地答,看着窗外纷纷的雨。
“你知道这并非是个错误……那都是些抓住稻草不敢放手的人们。”
天很快放晴。
潮湿的高原大地起了一阵小雾
白云苍狗,残阳在黄昏中隐没。
不论如何,生活仍在继续向前迈着它不快不慢、永恒一致的步伐。
侯赛因失踪后,由侯赛因一手把持的该届政府成员借怪兽之处理不利而隐于幕后,很快新一届政府被扶持上台。
说来也好笑,在上台前,合众国曾发约刹那去做总统。据官方统计称、民众支持率超过百分六十七。
在人类历史上,有过类似事件。以色列就曾多次邀请爱因斯坦做他们的总统。在小道消息中,爱因斯坦是那么回复的:
“关于自然,我了解一点,关于人,我几乎一无所知。我这样的人怎么能担任总统吗?”
“方程对我更重要些,因为政治只是当前,而方程却是种永恒的东西。”
刹那漫无边际地想着。
只是现在,他的心情与那位相对论之父是一样的。
“关于斗争,我了解一点,但关于人,我几乎一无所知,我担任不了这个职务。”
刹那否决了他们的邀请。
“我只是个战士。”
一行人悻悻而退,很失落的样子。
“你又与权力巅峰失之交臂。”
提耶利亚笑道。
“你知道我恨不得再演绎一遍须臾,彻底破除这世界全球人类旧有的、让我眼熟的政治体系。”
越是没有生命力的东西,内部就是复杂。通过不停加剧的无意义的复杂来阻遏他人看清真相、也阻碍人逃出这一怪圈,直到有活力、有热血又有能力的青年人、少年人都被拖到衰老,彻底加入怪圈为止。
神学如是,政治亦如是。
说来,刹那与东方故国达成协议,委托制造的Transient计划,似乎快要结束了。
第二批的访问者,正是少校林云带队的慰问团体。
她脸上笑出两个小酒窝,别是一般可爱,又邀请道:
“我希望您可以再度莅临指导。”
离上一次已经过了很久,中途隔了一次机械哥斯拉出击与卡欧斯病毒之变。
“可以。”
这不是什么难事。刹那现在也没有具体的日程安排,随心所欲而不逾矩,大抵如是。
具体事务,也有高松翔、夕霞等人可分忧。他们暂时算是值得信任的。能不能对得起这信任则另谈。
“说起来,我想问问你们知道之前的欢迎是谁组织的吗?”
等夜晚,林云邀请到偏室内被约谈。这人被问时面色不好看。
“是人们自发的。”
她道。
“我相信自发,但很少相信这么强烈的自发。”
“我不知道,知道也不敢说。”
“这里没有其他人,也没人能监控。”
“心中有愧,就能发现。”
林云低头。
“这背后的东西那么强大吗?”
“它不强大,但民意,是正确的。”
刹那笑了笑:
“民意有两种,一种在表面,一种在心底。有什么线索吗?”
林云回想了很久,支支吾吾:
“我记得档案中写过报应号曾到日本内陆找过富江与玩具修理者是吗?”
“是的。”
“那时,在那因哥斯拉、步行鱼等诸怪兽而灭亡的岛国上已经很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