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我是光之巨人 第219章

作者:刹那

“我主要是想问问它,一些神话的缘起。射日神话、奔月神话、洪水神话……还有现在,有没有关于星系移动的神话?”

“如果你问的是这个的话,塔摩利先生之前和我讨论过……”安国站在墙边,看向灯光处,“我们一般称之为‘妖星的神话’。”

第四十二章 神话的起源 下

随着探索的深入,锡安已经发现了这个宇宙中……一切神话均有缘起。

南夕子作为月球人所叙述的数千年前的前往地球的访客,揭示了奔月神话的源头。而超新星的爆发则被线粒体的记忆联系到了奥陶纪大灭绝与射日神话之中。至于最著名的洪水神话(诺亚大洪水与大禹治水等),就算是锡安原来的世界也是要直指过去岁月可能真发生过一次惊天动地的大洪水。

那么关于那星辰异常变位移动的神话理应也是有的。

“塔摩利先生还活着的时候,跟我讨论过星系的变动。那时候,它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懒洋洋地趴在沙发上,只谈到了‘妖星’这个字眼。在人类的语言中,妖星用来指代的一般都是那些……会发生异常移动与光芒、没有规律的星星。”

安国回忆道。

“他说一切神话都是有起源的……神话是历代的人类对于自然界的认识的无意识的总和……这不是塔摩利先生的观点,但他说,以他的经历,他最相信这个观点。他说人类所创造的东西都反映了人类的无意识。”

锡安默默倾听,环顾一眼四周,又问安国:

“他对妖星有说什么吗?”

原本空空荡荡的室内如今堆满了原本应在地上图书馆架子上的故书典籍,比较珍贵的就在箱子里。看上去不怎么珍贵的就被他们像砖头一样叠在地上了。

存放无名祭祀书与恶魔全书这类特异品的每个房间的隔绝效果都很好,并且紧锁,在图书馆底下深之又深的地方,只有很少的人有进出的资格。

“他把我和其他几个学生一起叫上翻了很多书,它在后边抓毛线球玩……人类世界关于妖星的记载有很多,网络上也能查到。但古代的记载其实是更多的……其中最丰富的应该是公元前三世纪的亚历山大图书馆,但亚历山大图书馆没过多少年就被烧毁了。塔摩利经常说起这件事,因为这件事很蹊跷……和差不多同期的‘焚书’一样怪异得很。”

两千多年前,人类世界各处都经历了一场思想上的革命。如今还能留下盛名的便是诸子百家和古希腊的哲学。

但蹊跷的是,诸子百家之后,当时东方世界最高的皇帝·秦始皇即下令焚书,其中多焚的是先代偏僻的古怪的史记书籍,以及各类妖异的方士之书,以及其余已不为现代人所知的思想家的典籍。

日光之下,常无新事。世间之事,也多是无独有偶,西方世界在经历了古希腊的恢弘以后,亚历山大大帝在军事征服中,要求其手下托勒密将军建造一个图书馆,收集全世界所有的书,实现全世界知识的总汇。

通过历代国王巧取豪夺的手段,亚历山大图书馆可以说是当时乃至大半个人类史上最为恢弘的知识的核心,足以称为人类史上最伟大的图书馆……

结果就在公元前48年,一场大火将亚历山大图书馆的大半尽数烧毁。每过几个朝代,就好像天神嫌弃这人智的图书馆没烧干净,又命下几场大火好将其彻底毁灭,令无数古代思想知识自此失传。

反倒是临近的阿拉伯地区留存了不少遗落的明珠,在中世纪前后演绎了一把“出口转内销”,叫十字教统治下的欧罗巴学士们啧啧称奇。

“塔摩利当时就说,很多关于‘妖星’的记载以及其他现代人很少知道的神话故事就是在两次焚书中失传的。”

安国关于这方面的知识非常深入。他在电脑上,不停操作,正在检索,等到找到目的后,就开始在浩如烟海的书山里埋头苦找。找了一会儿,又到电脑上。

锡安记得塔摩利曾说过这是因为古代很多手抄本的缘故。而印刷本里也多有历代主人不为人知的隐秘注释。

这是过去的书籍额外的价值。

有些手抄本非常脆弱,如今还保存在箱子里。好在大部分都已被扫描,以图片文件的方式录入了电子系统,但问题在于同一本书的手抄本和历代注释本,少则五六本,多则七八十本,在电子系统里大多一个书名加一二注释好区分彼此,非博闻强记者,真不能区分。

“找到了。古代神州国留有最多天象的资料。”

安国松了口气,点开了电子馆藏里的藏书,又颇怀念地回忆过往,说到它的历史:

“这是《太平御览》的蜀刊本,在清王朝时期,被和国掠走,残卷藏在京都东福寺,塔摩利先生做主,在十多年前与和国政府做交涉,把这个典籍的残卷买下,存放在我们这儿,又做成图片资料。后来,神州TPC来找我们协商,我们就低价交易,回售给了他们。”

太平御览也是大有来头的智慧宝库,最早可以追溯到东亚一千多年前的一个封建王朝。那时的皇帝下令,要采天下之书以类集之,于是就有了太平御览。太平御览中有许多句子都引用的是已经在当代失传的古书的资料。

安国展示的屏幕里,每页的图片上,都是大片关于妖星的记载。

“人类的古代很多是把星象作玄学。比如彗星,突然划过天空,就是一个异于平时的玄学,讨厌时代的人说是灾祸,热爱时代的人说是吉兆。等到好事或坏事真发生了,追溯过去,和以前本就奇怪的现象起联系,就变得玄之又玄起来。”

安国用的是他的思维。

锡安不语,只是一字一顿地扫过屏幕。

这里收集了许多现代已经遗失的古书的文句。

“但这些妖星都是彗星吧?”

东亚古代,就将彗星称为妖星,又因为这些星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在空中移动,于是又叫它们扫把星,视彗星为不详的征兆。

安国只道:

“塔摩利先生在完全忘记自己是人前,曾说过,没准我们很快就能发现新的彗星了……”

这样,锡安突然想起了一个事实:

“TPC之前记载的第五位访客……是个看上去像彗星的生命体。”并与海王星与天王星的像鱼的近球体生命们发生了冲突。然后它就继续在太阳系中周游了。

一时,思绪万千。

但它们显然与螺旋星系没有多少直接联系……反倒和其他外星物种一样,恐怕也是为了避难,被赶到太阳系内的。

安国翻开下一页,静静地介绍道:

“在太平御览中引用了晋书的内容,晋书的天文志成文丰富,东亚的天文学要比古欧罗巴进展快很多,他们非常了不起……早在两千年前就把许多天象分辨得清清楚楚了。他们称妖星有二十一种,其中彗星、孛星、天谗、五残、六贼、旬始等……可能都是不同的彗星的名称……而有些则像是客星(超新星)的记载。但是,按照我们现在的天文学知识,如果是彗星的话,那么彗星应是周期性出现的。”

比如著名的哈雷彗星,每隔七十六年出现一次。

“随着典籍的失散,我们也不能确认是否有些古籍记载的妖星是否曾经多次出现过。但许多记载的妖星……在近一千年来,不再有记载了。”

锡安看到有后来追上的电子注释,是安国加上的,说资治通鉴的“秋,星昼见”也可以视为一种妖星的记载,大几率与卡欧斯病毒飞过了地球的天空有关。

“塔摩利和你们当时的想法是,人类记录了许多异常天体的天象,其实……并不能简单地归类吗?”

许久,安国才答:

“是的……书籍上的记载是书籍上的,我们究竟不能见到过去的天空,我们就始终不知道那些古人们究竟看到了什么样的天象,又为何要留下关于‘妖星’的神话。那些在天中忽然出现,有的有尾巴,有的没尾巴,又忽然消失的星星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

“到了汉王朝时期,有一门叫做谶纬的学问流传开来,这与西方的星象玄学也是一样的。纬书在东亚文化圈里也非常特别,大多是以各类天象奇象做预言的书。太平御览中提到过一本叫做《尚书帝命验》的奇书,是两千年前最著名的星象预言书,里面就隐晦地提到了会有一天,天上的星星都会发生变动,变成全新的模样,而‘玉弩’,这可能是彗星的另一个别名,将划破天空,成为这天地彻底变化的前兆。”

锡安看到屏幕里黑白分明的九个大字被刻得格外入骨:

天鼓动,玉弩发,惊天下。

这已是汉王朝时期的记载了。

安国继续翻太平御览,指着一篇奇怪的引文道:

“而塔摩利和我的突破点则在汉武洞冥记上,据说这是一个长生不死的人写的。主要是拾遗一卷,这一卷的本体已经随汉王朝的一次大火消失了,只有一些太平御览里有对它的引用,而它的引用里又引用了《尚书帝命验》。这连起来的描述,则让塔摩利想起了另一本预言书。他当时非常讶异……嘟囔着说好像啊!怎么会呢?”

说着说着,安国露出笑容来,看得出他很怀念那时候。

“另一本人类所写的预言书吗?”

“是的。”

不知何时,整个地下都格外阴森。

“首先我要说的是另一本预言书是英格兰籍,平生从未前往东亚的人所编写的。”

安国眯起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那本书叫《格拉基启示录》,它的第五卷是天文编,讲的也是那些关于天文学和星星位置的事情。那本书说……在基督出生时候照亮伯利恒早晨的星星已经预定了这个世界的下场。而它有一句话,在不同的语境和语言中,都被重复了很多次,就连我们确认为转译了远古时代石板信息的纳克特抄本里……以及这里的这本书里都有涉及。”

灯依旧亮着。

而两个人都站在阴影里。

安国看向厚厚玻璃里,真空放置的无名祭祀书,说出那四个让他辗转难眠的字眼:

“——群星归位。”

“群星……归位?”

锡安咀嚼这个字眼,想起了他的上一世所看到的……某些句子。

“可是什么群星呢?我当时原以为这是指银河系还有其他星团,随着地球的自转与公转,慢慢地变化……变动,直到某个形状。但塔摩利说不是的,它问我你忘了……反常螺旋星系吗?这就不只是银河自己的事情。”

安国从理事会那里也听到了太阳周边恒星全部被炸光的事实。

那不就是在说——

如今天上,群星皆亡。

反倒是反常螺旋星系……最为完整,并且正在不停地、不停地、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接近大银河。

安国侧过头来,说:

“也许这一切已经发生……并且马上就要到来了。”

等到反常螺旋星系走到它合适的位置,而停下其脚步时……是否就是群星归位的时刻。

甚至任何时刻,任何时候都可能到来……

因为它的到来可能与光速是一样的。

因为人们还不能依靠光线预先地看见它,它就已经与光线一同到了。这是一个足以让所有人都要辗转难眠的猜测。

“说不准,它已经就在奥尔特云之外……”

他看着锡安,希望锡安能解释这一切,但这个光之巨人也无法预言这一切,只缓缓说道:

“我已经了解到了,谢谢你。”

“我很荣幸。”

安国连忙鞠了一躬,道。

锡安又问:

“最后,我有个问题,塔摩利被你们埋在哪里呢?”

安国有些吃惊,但想起之前几次场景,想到他们可能算是朋友,就不惊讶了。他戴好防护头盔,就引路锡安原路返回,很快来到原本密斯卡托尼克大学附属图书馆旁边的一片花园里。

那里立着一块石碑。

上面什么话也没写。

图书馆的后来人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古怪的活了很久的人。

“你说它在水缸里被你们发现的?那它是怎么掉进水缸里的?”

“那水缸是个酒缸。它确是先生您预言的那个死法。”

安国站在一边低声道。

锡安这才想起自己当初的那句话。

等安国走后,锡安仍凝视了很久,不知何时,忍不住地、一脚把石碑踢倒了。然后想了想,又把石碑立回原样,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等他离开的时候,天上亮起了第三颗星。

那是来自离地球最近的星星……比邻星的遗光。

波江座晶体的揭示正在……一个接一个地化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