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萧舒
两人身为同门师姐弟,平常经常切磋,彼此知根知底,每一招每一式,都熟悉无比,即使闭着眼睛,也知道对方使出什么招式。
转眼之间,剑光闪闪中,三十余招过去,孙玉如心中恼怒,果然,这个四师弟先前确实让着自己,如今的剑法,若非得了萧先生的指点,早就不敌。
他招数的火候,比自己强过甚多,每一招使来,都是老练狠辣,刚柔相济,已得烟霞派剑法之妙。
她银牙一咬,不使绝招,断难取胜。
趁着一剑刺来,孙玉如纤细的柳腰一扭,如杨柳拂风,脚尖轻点,飘然贴向杨光远。
杨光远见势,长剑一卷,护在身前,想将她逼开,三师姐的近身剑法,极为犀利,自己很难抵挡。
孙玉如身剑合一,趁着前冲,长剑疾刺,借势而行,长剑极快,发出“嗤”的轻啸。
杨光远见此威势,毫无畏惧,剑上力道凝聚,想要一剑将其斫开,令其剑脱手。
两剑几要相交时,孙玉如脚下一步,蓦然缓了一下,复又一蹬,劲力自脚尖传上腰,自腰钻上手臂,传入剑尖。
“叮”两剑相交,却是孙玉如剑尖点中杨光远剑身。
剑尖所处位置,恰在剑脊中央,不偏不倚。
杨光远身形一滞,只觉剑上涌来一股莫名的劲力,长剑想要翻滚,脱出手掌。
孙玉如脚尖再点,垫步前刺,轻盈迅捷,轻如羽毛,捷如闪电,瞬间点在杨光远喉咙。
李天勇摇头叹息,又是这一招,旁人见到这一点,只以为平平常常,没有亲身领会,很难知道其中玄妙。
这一刺的力道,极是古怪,好像烟霞派的剑法并没有这般诡异,定是她暗自修改了。
“你败了!”孙玉如冷冰冰的看着他,剑尖离喉咙三尺,似乎随时会刺出。
杨光远怔怔望着她,眼神怪异,似是悲,似是喜,难以言喻。
“师姐……”他轻唤一声,荡气回肠,身形猛的前冲。
孙玉如一呆,忘记了收剑,被他的举动惊呆了。
“师弟不要!”李天勇肝胆俱裂,嘶声怒喝,身形猛的冲过去,欲阻止他。
恰在此时,“叮”的一响,孙玉如长剑脱手飞出,差之毫厘,杨光远扑了个空。
李天勇冲上来,挥手朝杨光远便是一记耳光,“啪”响亮清脆。
“没出息的东西,你要做什么?!”他揪住杨光远的衣领,拉到自己近前,脸对着脸,狠狠瞪着他,大声吼喝:“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啊——?!”
他猛的一推,杨光远踉跄退后几步,脚下虚浮无根,脸色一片灰败,双眼空空洞洞,也不看他,似乎没有了魂魄。
孙玉如缓过神来,脸色煞白如纸,身子微微颤抖,指着杨光远,手指颤抖,想要说话,却卡在嗓子眼儿,说不出来。
李天勇狠狠瞪着他,双眼充耳,血丝密布,吼道:“没出息!……没出息!……受这点儿挫折,你就想不开了,你还能做什么大事,你说呀——!”
杨光远呆呆站着,抬头看着天空,一动不动,仿佛木头人。
“你给我说话啊!”李天勇上前,一拳擂出,重重打在杨光远胸口,“咚”的一声,声音极响。
杨光远脚步虚浮,受此一击,踉跄三步,仰天跌倒,脸上仍旧一片麻木的神情,坐在地上,抬头看向李天勇,眼神恢复一丝清明。
萧月生摇头叹息一声,转身慢慢踱步离开,这般痴情之人,心性却如此脆弱,真是少年热血,眼中的天空只有男女之情。
孙玉如剧烈喘息几口,终于能够吸到空气了,说出话来:“傻瓜,傻瓜,你就是个大傻瓜!”
“三师姐……”杨光远坐在地上,抬头看向孙玉如。
“你给我站起来!”孙玉如冲上几步,咬着下唇,浑身仍在颤抖,拿脚拼命的踢他,砰砰砰砰,如中败革。
杨光远紧抿着嘴,一动不动,任由她发泄。
孙玉如浑身颤抖,已经忘了使用内力,仅是凭自己的体力,拼命踢他,十几脚过后,已经力竭。
她停下来,娇喘吁吁,用力的瞪着杨光远,忽然蹲下,脸埋到手臂中,嘤嘤哭了起来。
杨光远脸上的麻木尽除,一片慌乱,忙道:“师姐……,三师姐,是我不对,你别哭!”
孙玉如猛的抬头,梨花带雨,哭着叫嚷:“你滚,你滚,我不想看到你!”
看到她哭泣伤心的模样,杨光远只觉自己的心都碎了。
李天勇上前,一记鞭腿将他踢了一个跟头,阴着脸,沉声道:“混蛋小子,你给我滚!”
“二师兄……”杨光远呐呐。
李天勇斜眼望他,嘿嘿冷笑:“我可不敢当,受不起你这般叫!……滚!滚!莫在我眼前出现!”
杨光远低下头,默然不语。
李天勇恨恨怒骂:“没出息的东西!……你想死,就去杀诸无由,莫要连累三师妹!”
随后,李天勇话如箭矢,不停的射向杨光远,将他骂得抬不起头,惭愧无地。
过了这一会儿,孙玉如哭声已弱,抬起头,秀美的脸白里泛红,圆亮的眸子又红又肿,却又水盈盈的,楚楚动人。
一颗泪珠挂在她脸颊,像是一颗水晶泪珠,晶莹剔透,在黄昏下闪着清亮的光泽。
她小手抹了抹泪珠,吸了吸琼鼻,淡淡说道:“四师弟,我一直将你当做弟弟,像亲弟弟一般,你却这般伤我的心!”
她说这话时,目光清冷,无悲无喜,似乎跟一个陌生人说话。
杨光远忙道:“可是师姐……”
孙玉如抢先打断他:“自从之后,咱们只是师姐师弟,再无其他纠葛!”
说罢,扭身便走,步履轻盈如燕,转眼之间,已经转向山谷之中,不见了窈窕的身影。
李天勇看着他慢慢消失,转回身来,沉着脸,冷冷瞪着他:“没出息的东西!”
他转身走向地上的一柄剑,乃是孙玉如的长剑,她刚才心情激荡,顾不得收回佩剑。
低头打量着长剑,又看了一眼地上的一大块儿石头,石头约有巴掌大小,刚才,正是这块儿石头自萧观澜手上飞出,恰恰击中长剑,救了杨光远一条小命。
此时想来刚才的情形,他不寒而粟,热血涌上了头,太阳穴突突的蹦个不停。
若没有这一石头,杨光远一剑贯喉,必无幸理,若是如此,三师妹受此打击,必将一蹶不振,郁郁终生。
如此一来,烟霞派失去两人,半壁折损,师父知道,还指不定气出什么样子来。
想到这些情形,他心怦怦跳得厉害,要喘不上气来。
恨只恨自己不够机灵,明明萧观澜看出了端倪,自己不但采纳,反而嗤之以鼻,掉以轻心,险些铸成大错。
重重一拳击在自己心胸上,他恨恨想到,如此心胸,岂能有所成就,将烟霞派发扬光大?!
……
这件事情,知情者皆三缄其口,没有流传开来。
李天勇对萧月生的态度却是大变,见面时,抱拳行礼,执礼甚恭,令众弟子啧啧称奇,不明所以。
杨光远则远远躲着这边,从不见萧月生,也不见孙玉如,仿佛换了一个人,沉默寡言,神情忧郁,先前的活泼开朗荡然无存。
一天里,他最多能说上三两句话,其余时间,都是躲在自己的院子里,谁也不理,拼命练功,走火入魔一般。
这般情形,萧月生明白,他这是自虐,以身体的痛苦来减轻心中的痛苦。
况且,他被自己的情敌所救,这个心结,会催发他无穷的斗志与潜力,拼命的练功,疯狂的练功。
对于他的情形,孙玉如极为关心,杨光远虽伤了她的心,但毕竟是自己的师弟,从小玩到大,既然不是男女之情,姐弟之情却很深厚,岂能真正的生气。
中午,萧月生的小院中。
萧月生的小院已经搭了一个小亭,皆是松木材质,漆了一层朱漆,看上去颇是古朴,别有一番风韵。
这个小亭搭在竹林前,坐在亭中,可倾听竹林天籁,萧萧风声。
此亭是萧月生与孙玉如二人亲自寻找木材、切割、丝卯、定基、搭建,辛苦了五六天。
太阳悬于天空,散发着明媚的阳光,清风阵阵,吹动着竹林,簌簌作响,更显几分幽静。
萧月生与孙玉如坐在小亭中,木桌上摆着茶盏,一只红泥小炉,汩汩作响,白气蒸腾,茶香四溢。
孙玉如本不讲究这些,烟霞派中也无人讲究,但萧月生即使有要求,她便讲师姐师兄下山时,捎带上来。
孙玉如一身桃花罗裙,秀美娇艳,双手捧着茶盏,似是取暖,圆亮的眸子盯着前面的竹林。
半晌,她轻轻吁一口气,带着忧虑的神情叹息:“唉……,师弟他也不知怎样了……”
萧月生端起茶盏,抿一口便放下,另一手拿着书,眼睛一直盯在书上,淡淡说道:“放心罢,他不要紧的!”
“他真的不要紧?”孙玉如忙转头,圆亮的眸子紧盯向他。
“嗯,死不了。”萧月生点头,仍盯着书看。
孙玉如娇躯前倾,双肘拄在圆桌上,凑到近前,低声道:“你怎么知道?!”
萧月生仍看着书,语气轻淡:“向生恶死,人之常情,他已经死过一回,再也没有勇气寻死了!”
“唔……”孙玉如想了想,点点头,觉得有理。
“对了,萧先生,当初,亏得你扔过来一块儿石头,打掉我的剑,否则,真是……”孙玉如拍拍胸脯,一幅心有余悸神情。
见萧月生默然不语,孙玉如又道:“那块石头打掉我的剑,是凑巧呢,还是先生你有准头?”
“凑巧罢了。”萧月生淡淡说道。
孙玉如摇头:“我不信,哪有这般巧的事?!”
探手拿起红泥小炉,重新沏了一壶茶,帮他斟满,端至他手边,笑眯眯的道:“是暗器手法罢?”
萧月生摇头,默然不语。
“那就是喽!”孙玉如点头,圆亮的眼睛睁大,兴奋起来,笑道:“这般说来,先生你已经有自保之力了!”
萧月生放下书,扫她一眼,哼道:“没有内力,暗器算什么?!”
孙玉如想了想,点点头,深以为然,即使暗器手法再妙,劲力不及,也无可奈何。
她想了想,犹不死心,道:“先生你的膂力极强,即使没有内力,威力也是极强的!”
萧月生笑了笑,没有再说。
她喝了一口茶茗,双手托腮,望着竹林:“唉……,明天,二师兄与四师弟又要下山了!”
萧月生眉头皱一下,抬眼望她:“是因为诸无由?”
孙玉如点头:“嗯,泰山派又派了一拨人出山,二师兄与四师弟也要去帮忙。”
萧月生放下书,神色凝重:“这个诸无由,性情狡诈,武功诡奇,手段毒辣,你二师兄与四师弟遇到他,有死无生!”
“先生你知道这个诸无由?”孙玉如好奇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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