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萧舒
他出指奇快,看上去,却是从容不迫,毫无仓促之感。
每一指点出,气势皆是不同,或刚猛凌厉,或轻柔无声,或舒展大方,或迅如鬼魅,宋梦君睁大明眸,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这是归元指……”江南云喃喃说道,黛眉皱起,眉心处一道浅浅的竖痕。
对于归元指,她虽然因为内力不深,难以施展,指法已经学会,现在内力一日千里,再过一阵子,她觉得便能施出来。
归元指对于内力要求之言,可想而知,他能断言,世上之人,除了师父,能够施展归元指者,怕是再无他人。
少林的方证大师,虽然习练易筋经,内力深厚之极,但若想施展归元指,怕是仍差一筹。
“归元指?”宋梦君眼观六路,耳闻八方,闻言忙转身一瞧,飞快问道。
说完这一句,她又赶忙转过头,紧盯着萧月生,每一指都仿佛带着莫名的力量,让自己的一颗心随之而动,或刚猛或舒缓,只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生机盎然。
江南云望着场中的萧月生,漫声说道:“归元指是师父独创指法,专门救人之用,极耗内力……”
“你可学得?”宋梦君轻声问,明眸紧盯萧月生,一瞬不瞬。
江南云轻轻点头:“嗯,我虽学得,却施展不出。”
两人不再多言,紧盯场中,生怕错过每一个动作。
他步履从容,快慢相同,转眼之间,已然绕行一圈,回到原本的方向。
每一指下去,两女都会颤抖一下,如同触电,近百指下去,身体已经舒展开来,走到半途,二女身子翻转,头朝下,背朝上,萧月生开始指她们背后诸穴。
一圈走完,落到原处,二女身蓦的一转,恢复仰面朝天的躺姿,躺在虚空之中。
萧月生浑身紫气腾腾,周围已经笼罩了一层淡淡的紫雾,尚浅得很,并不能遮挡住目光。
江南云紧咬下唇,玉手紧攥,紧张不已,看师父的模样,已然是使了全力,甚是少见。
往常时分施展归元指,轻而易举,根本不必这般大的阵势,而且,还是由阵法辅助,显然,师父的伤势不轻。
她动人的黛眉紧紧蹙起,竖痕更深,有愁眉苦脸之状。
萧月生站定,双手抬起,在身前慢慢落下,落下过程中,手如花瓣绽放,数个手印结完。
“哞!”他轻轻一跺脚,口中发出一个字节,紫气随之翻滚,似被他的声浪所冲击。
声音不大,似是随口发出,江南云与宋梦君皆是一颤,身子定住,浑身上下血气却是开始滚动,仿佛煮沸的水一般滚动。
血气沸腾,感觉极是难受,周身骨头酥麻得仿佛一触即溃,眼前景物模糊一片,五官感觉一片混沌,看不清,听不清,闻不到。
“嘛!”萧月生再一跺脚,紫气倏然一敛,仿佛一道道灵蛇,分成两群,各自钻进了两女体内。
江南云与宋梦君浑身血气一定,顿时周身清虚,万千毛孔同时打开,吸纳着天地之灵气。
两人顾不得体会美妙绝伦的滋味,定睛观看场中。
紫气慢慢钻进了苏青青与何雪晴的体内,十八枚玉佩大放光芒,仿佛一十八颗星辰,熠熠闪光。
萧月生身子一软,精气神仿佛尽被抽走,脸色苍白,如一张白纸,他顺势瘫倒在地,勉强盘膝,直接坐在青砖地上,阖上双眼,双手掐诀,似是入定。
“师父!”江南云大急,身形一晃,瞬间消失于原处,出现在湖的另一边。
她想向前冲,到萧月生跟前,却发觉眼前一片白茫茫,仿佛天山之雪,无穷无尽。
用力一跺脚,江南云知道,这是阵法之妙,师父布置的阵法,自己无论如何是无法闯进去的。
再一晃,出现在宋梦君身旁,紧张的盯着下面。
紫气完全的钻入苏青青与何雪晴身体里,二女脸色恢复了红润,宛如平常,娇艳绝伦。
二人缓缓飘落,如两片羽毛,马上便要落到地上时,忽然一动,自然的站直。
不约而同,二人陡眸双眼,眸子里紫芒一闪,宛如四道紫电迸射而出,慑人心魄,转头四望,看到了宋梦君与江南云二人。
即使隔着这般远,宋梦君目光与她们一触,仍觉血气一凝,浑身发僵,如坠冷窖中。
见到江南云与宋梦君,二女脸上一喜,随即发现坐在地上的萧月生。
她们心中一惊,定晴看去,萧月生面色苍白如纸,浑身寒气四溢,仿佛冰冻之人,毫无一丝温暖之气。
苏青青大惊失色,忙要上前探察,手臂一紧,转头看去,却是何雪晴正拉着自己。
何雪晴低声说道:“苏妹妹,他正在运功,不能打扰!”
经此一阻,苏青青停下来,刚才是关心则乱,一时失了方寸,此时已然明白。
“苏妹妹,你好了么?!”何雪晴问道。
苏青青怔了怔,默然一察,蛾眉挑动,精致绝伦的脸庞露出讶然神色,望向何雪晴:“何姐姐,我已经痊愈了,比从前更好!”
何雪晴点头,她亦是如此,内力奔腾,浑身精力四溢,恨不得一拳能打破天。
从前的内力便如一道小溪,如今的内力更像一条大河,浩浩荡荡,奔腾不休,无穷无尽。
这般突飞猛进,显然,是眼前坐在地上的男子所致,自己的性命,也是他所救!
“咱们等一等他罢。”何雪晴拉着苏青青,也坐在青砖地上。
江南云扶窗而立,黛眉攒聚一处,看着二女,神情疑惑,仔细打量,似是有什么古怪之处。
苏青青的伤势,一剑刺在心脉,若非返魂丹吊着一口气,生机早就断绝。
何雪晴五脏六腑移位,内力枯竭,生机已逝,若非有秘法强自支撑,透支潜力,早已倒毙。
像二人这般伤势,若是想要救回,需得借天地之力,强自摄入生机,并借天雷之力,易筋锻骨,修复肉身。
她曾见过师父救人的情形,电闪雷鸣,声势惊人,宛如天地发怒一般的威势。
此时,却是毫无这般声势,二女竟然醒来,与先前救人的声势相比,实在相差太大。
难不成,因为师父伤势过重,难以驾驭天雷之力,故师父不敢施展雷法?!
她心思如电,转眼之间,已然转过数道。
“噗!”萧月生蓦然喷一口血,仰天缓缓倒下。
二女坐在他对面,血雾猛的喷出,当面罩下,她们伸手一撑,身形平平一移,迅捷如箭,脱离血雾笼罩,身上滴血未沾。
身法之快,远超自己所估,心中又惊又喜,抬头一望,见萧月生缓缓仰倒。
“萧先生!”二女异口同声惊叫,忙上前扶他。
倒在苏青青怀中,萧月生慢慢睁开眼,目光散乱,脸色青白,宛如快要冻毙之人,牙齿打着颤,咯咯作响。
苏青青只觉浑身仿佛被冻僵一般,彻骨的寒气自他身上冒出,渗入自己骨子里。
但见萧月生如此情状,她顾不得寒冷,心中如被长剑搅动,疼得厉害,精致的琼鼻一酸,泪水在眼眶中涌动。
“先生!”苏青青垂头看他,低低唤道,声音嘶哑,百转千回。
萧月生仰面朝天,目光温和,牙齿颤抖,上下打着梆子,咯咯作响,却微微一笑:“不……不……要……不要紧!”
“我替你疗伤!”苏青青忙要扶他坐起。
萧月生缓缓抬手,摇摇头。
“那……那怎么办呀?!你快说,你快说呀!”苏青青尖声叫道,心急如焚。
“苏妹妹,莫要急!”何雪晴轻拍拍她肩膀,她心中亦急,但却强自压抑,没有表露出来,显得冷静许多。
江南云呼吸急促,胸脯剧烈起伏,双手陷入窗框之中,紧咬着牙,双眼灿如寒电,紧盯着萧月生。
她心中暗自起誓,自此之后,必要精通阵法之妙,再也不让今日情形重现!
宋梦君忘了呼吸,清冷玉脸涨红,双眼紧盯,一眨不眨。
萧月生牙齿咯咯作响,脸色青白,似是死人,毫无一丝生气,极是吓人。
他双手按地,勉强自苏青青怀中脱身,重新盘膝坐下。
伸两手各自一指身前,他对两女轻声道:“坐下。”
两女莫名其妙,却毫不反驳,焦急的盯着他,忙盘膝坐到他身前,玉腿紧挨着他的膝盖,幽幽香气扑面而来。
萧月生缓缓抬起双手,掌心朝向两女,嘴角带笑。
苏青青与何雪晴皆是冰雪聪明,见此也各伸出一掌,与他的手掌抵在一起。
顿时,彻骨的寒气涌了过来,体内真气顿时涌动起来,自动的抵御着这股寒气。
萧月生身上的寒气,至阴至寒,绝非寻常的阴寒内力可比,即使他没有运功,仍旧寒彻骨髓。
“不可运功!”萧月生说道。
二女本想运功,闻言顿时停下,睁开双眸,清亮的眸子与他相对,怔怔望他。
萧月生牙齿打着梆子,咯咯作响,却仍坚持说话:“我的内力寒意太甚,你们需得使用特别法门,千万不可运原来的心法。”
接着,他轻声曼吟,说出一段心诀。
事关萧月生的性命,二女用心紧记,他断断续续说过一遍,她们便已记住,急忙催着他开始。
说过这些话,经过这一番耽搁,他眉头与胡子上已经结了一层白霜,仿佛凝立在屋外一晚。
脸上青白更甚,血色一丝不剩,与尸首一般,看着吓人。
萧月生依旧神色从容,脸带笑意,声音微弱的叫二人先将心诀练习一番。
二女忙沉下心,将心诀在体内运行一遍,忙用力点头。
心诀运转之下,只觉周身暖洋洋的,仿佛浸在温泉之中,浑身毛孔皆开,说不出的舒爽。
经脉内的真气已然变化,醇和绵绵,温润如佳酿,圆润而灵动,如臂使指。
二人顿时知晓,这篇心诀乃是了不得的功法,威力之强,远非先前的心法比可。
萧月生的双掌一直抵着二人,对二人体内情形略有感知,点点头:“开始罢。”
两人醇和的内力涌出,往他的体内输运,驱动刚才所传的心诀,一丝丝,一缕缕的温和气息,自劳宫涌入,过曲关,经曲泽,至天池,轻轻一转,酝酿一番,慢慢移至膻中。
两穴分属手厥阴经与任脉,横跨两经,需得仔细,方能走过去,然后这股暖气再循任脉而下,进入丹田。
如此循行路线,需得内力温润,没有锐芒,否则,动辄有冲突之险,她二人的内力以那段心诀驱动,恰到好处。
稍顷,随着温热气息涌入,萧月生眉毛与胡子上的白霜消去,化为水珠,将他脸打湿。
半晌过后,他脸上的青白色也慢慢褪去,寒气不再逼人。
萧月生慢慢移开手掌,睁开眼睛,笑了笑:“成了,我自己慢慢疗伤便是。”
“先生,还是我们帮你罢!”苏青青忙道。
萧月生摆摆手,脸色虽然苍白,却不再发青,说话如常,牙齿也不再打梆子,笑了笑:“你们可帮不上忙,还是我自己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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