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世界里的道士 第896章

作者:萧舒

  恒山脚下,有一片树林,晚上望去,黑森森一片,如今是正午,树叶稀疏,透出一片萧瑟之气。

  这一处,便是那晚仪琳遇伏之地。

  隔着林子很远,正在山路上行走的左冷禅忽然目光一凝,脚步顿一下,视野之中出现一人,站在那片树林旁,正挡在山道上。

  此人一身青衫,山风拂过,衣袂飘动,磊磊落落。

  大阴阳手乐厚转身:“掌门,是萧一寒!”

  他脸色沉重,萧一寒的武功多强,他没有亲身领教,但他的弟子江南云,却是动手伸量过,自己并非对手。

  左冷禅冷笑一声,脸色如冰,目光冷峻,点点头,脚下不停,似乎没有看到他。

  转眼之间,越来越近,看清了萧一寒沉肃的脸,他双眼温润如玉,凝神一望,却深邃无比,似乎眼眸中有一片迷人世界,令人情不自禁的陷进去,难以自拔。

  “萧先生,有何贵干?!”左冷禅抱了抱拳,沉声问道,神色冷峻,不假辞色。

  双眼温润,盯着左冷禅看了半晌,默然不语。

  旁边的嵩山派弟子身形缓动,慢慢的散开,将左冷禅护在当中,感受到了萧月生的敌意。

  左冷禅摆摆手,示意众弟子不必动,毫不畏惧的看着萧月生:“萧先生有何赐教,不妨直言!”

  萧月生忽然一笑,露出一丝自嘲,摇摇头:“昨天晚上,那一招调虎离山之计使得极妙。”

  左冷禅冷峻一笑:“过奖。”

  他没有推诿否认,知道萧月生必然会明白,否则,纵使他武功强横,也早已被人设计除去。

  萧月生目光一凝,紫电迸射,温润的脸上闪过一道紫气。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嵩山派众弟子呼吸困难,脸色涨得通红,拼命催动内力,却无济于事。

  片刻之间,他们竟然齐齐晕了过去,软软倒地。

  左冷禅与乐厚双腿微曲,微阖双目,浑身放松,站起了桩,内力运转,抵御着这股莫名的威势。

  左冷禅只觉周身仿佛被一丝无形的绳索捆住了,难以动弹,即使呼吸,也困难万分。

  他内力浑厚,气脉悠长,运起了一套玄妙的心法,降低呼吸,与龟息功异曲同工,是他用来隐匿气息之用,此时活用,颇有灵效。

  他心中发冷,嘴边泛着苦意,没想到,萧一寒竟如此可怕,早知如此,不该招惹他。

  只是事已至此,错已铸成,开弓已无回头箭,唯有死命挣扎,杀出一条生路来。

  他一掌拍向乐厚,身形缓慢,动作迟滞,似乎八十老翁。

  乐厚身形飞起,眼前寒风呼呼的刮来,耳边清晰的听到了掌门的声音:“你先走一步!”

  萧月生负手而立,衣襟飘飘,面含冷笑,并没动手,仍旧紧盯左冷禅,眼中紫电隐隐,神情慑人。

  左冷禅心中发苦,没想到,这一招竟破去萧月生的气势,自己的一切,仿佛小孩面对大人,纵使百般巧计,他却不屑一顾。

  乐厚身形落地,却并没走,心下感动,一直觉得,掌门行事不够光明正大,与自己并非一路人。

  但患难见真情,这般关头,他却留下断后,这份情义,委实难以报答。

  “掌门,我拖住他,你先走!”乐厚飞身扑过来,身在空中,双掌齐施,击向萧月生背心。

  萧月生看也不看,左手朝后一挥袖子。

  乐厚前冲的身形一顿,猛的往后飞走,身在空中,手舞足蹈,怪叫连连,似乎被铁扇公主的芭蕉扇扇了一下。

  二十余丈外,乐厚矮胖的身子跌落下来,“砰”的一声,重重摔到地上,寂然不动。

  “你杀了他——?!”左冷禅目光寒彻骨,死死瞪着萧月生。

  萧月生摇头:“昏过去罢了。”

  左冷禅犹有不信,但身子动弹不得,呼吸困难,说这几句话,已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

  萧月生缓缓迈步,来到他跟前,上下打量着他。

  左冷禅被他温润的目光盯着,遍体泛寒,努力挣扎,却徒劳无功,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网,将自己网住,动弹不得。

  “今天,我不杀你。”萧月生语气轻淡,缓缓说道:“我若有心杀你,早就取你性命!”

  左冷禅暗舒口气,大业未成,性命丢掉,委实遗憾,能够不死,青山便在,便有机会成就大业。

  萧月生左右踱步,在如雕像的左冷禅跟前站定,眉头微皱:“我生平最恨者,是被人耍弄。”

  左冷禅默然不语,唯恐说话,将他激怒,改变了主意。

  “调虎离山使得妙!……死罪能免,活罪难饶!”萧月生轻哼一声,倏的一掌后出,印在左冷禅的胸口。

  左冷禅只觉一股炎热的内息涌进,在体内游走一周,盘桓在胸口檀口,身体一松,无形的大网消失。

  他活动一下手脚,抬头盯着萧月生:“你要如何?!”

  萧月生微微一笑,转身便走,身形冉冉而起,越走越远,越走越高,似乎踏着无形的高梯。

  他冉冉如白云,走到了树梢上,踏着树梢,如履平地,转眼间消失在莽莽的大山上。

  左冷禅卧蚕眉皱起,想了想,面色一变,运气内视。

  寒冰真气滔滔而动,但一走到了胸口檀口,身子顿然一颤,剧烈的疼痛自四面八方涌至,周身各处,无处不痛。

  这股剧烈的疼痛,痛到骨髓,即使脑袋也不能幸免,仿佛要疯狂一般,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当他悠悠醒来,发觉身边站着一排人,却是嵩山派的弟子们,他们挤在一处,正关切的望着自己。

  左冷禅打量一眼,发觉是在一处屋内,自己正躺在榻上,被褥厚软,舒服得很。

  “乐师弟,这是哪里?”左冷禅冷峻的问道。

  乐厚挤出一丝笑容:“掌门,咱们在悦来客栈里。”

  左冷禅点点头,腾的坐起,一摆手:“各忙各的去罢!”

  他的模样,生龙活虎,并不像受内伤,见他如此,十余个弟子行礼离开,乐厚留了下来。

  “掌门,究竟怎么回事?!”乐厚凑到近前,低声问道,脸色沉重,他领教了萧一寒的厉害,至今心有余悸。

  在萧一寒跟前,自己便如稚童一般,毫无反抗之力,这种感觉,他痛恨不已。

  他恨不得马上功力大进,将萧一寒打败,出这口恶气,但随即一想,却又茫然,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萧一寒的武功,委实匪夷所思,让人难以置信,如此武功,岂是人力能及?!

  “没什么。”左冷禅摆摆手,脸色冷然。

  乐厚稍一迟疑,闭嘴不言,自己昏过去,想必他跟萧一寒交手,凭萧一寒的武功,掌门定讨不得好。

  他知趣的告辞,拉开门出去。

  左冷禅推开窗户,外面暮蔼笼罩,太阳已落山,空气中飘荡着木柴燃烧的香味,大街上的喧闹声隐隐传来。

  他看清楚,这是一间雅院,隔着大街颇远,祥和幽静。

  合上窗户,他盘膝坐到榻上,功力缓缓流转,仅运起一丝内力,在经脉内循环,经过膻中时,他心中紧张。

  膻中仍盘桓着一股热气,这些热气似乎形成一颗气珠,慢慢旋转,凝而不散。

  当这一丝内力经过时,热气自顾自的旋转,没有理会它,任由其通过,左冷禅顿时心中一喜。

  他慢慢将内力之流加大,小心观察,仍无反应,膻中内的热气仿佛一个不搭理人,自顾自的旋转,不理会经过的内力。

  疑惑之际,他心生庆幸,若是如上一次,膻中之气作怪,自己就根本不能施展内力,若是那般,实是可怕之极。

  半晌之后,他又不死心,虽然不理会人,但卧榻之旁,岂容旁人酣睡,那团热气盘踞在此,总是麻烦,将来说不定会成大害,须得除去才是。

  想到此,他分出一丝内力,到膻中,如一根细细的蚕丝,慢慢绕向热气之珠,想要一探虚实。

  内力之丝乍一碰到气珠,剧痛扑天盖地而至,如滔滔洪水,席卷而来,不容抵抗,他眼前一黑,再晕过去。

  醒来时,睁眼一眼,屋子被黑暗占满。

  他转头顾盼,空荡荡的屋子,自己躺在榻上,身下是厚软的褥子,心中却一片寒冷。

  小心翼翼的催动内力,发觉膻中的那颗气珠仍在盘旋,内力流过,并无异样。

  他却不敢再冒险,隔着远远的,不敢让内力与气珠相撞,否则,定然再次昏厥。

  这在恒山派的境内,别人的地盘上,若是昏倒过去,说不定,杀身之祸便在眼前。

  昨夜的暗杀,没能杀得了岳不群,却惹怒了萧一寒,实在得不偿失,他摇摇头,心中暗自一叹。

  周围的一切,变得灰暗,体内这颗气珠,成了他的心腹之患,若不能化去,心中不安。

  “乐师弟!”他沉声叫道,声音冷硬。

  乐厚推门进来,左冷禅道:“咱们连夜出发!”

  “是!”乐厚虽疑惑,却不犹豫,一礼退出,招呼众弟子收拾行装,马上出发。

  ……

  这一日清晨,萧月生睡了个懒觉,起床之后,太阳已经到了半空,屋外有呼呼之声,他闭眼即知,是江南云在练剑。

  这间屋子很简洁,是一间客居的禅房,仅有一榻一桌,他在榻上调气吐纳几口,推门出来。

  院子中央种着四棵小松树,呈四个方位,构成正方形,在寒冷的风中傲然而立,仍旧散发着勃勃的生机。

  四棵小树中间,江南云粉色身形闪动,在小树之间穿梭如蝶,寒霜剑挥动,剑光闪烁,笼罩住自己的身形。

  剑尖常常掠过松针,差之毫厘,却终究没有碰到,凌厉的剑气仿佛虚无,未作松树丝毫,片叶不落。

  “师父起来啦?!”江南云身形一闪,出现在萧月生身前,寒霜剑倒持臂后,笑意盈盈。

  她玉脸雪白,脸腮绯红,似乎一块白玉抹上了一层胭脂,诱人檀口吐出白气,两股白气悠悠荡荡,但似余力无穷,几乎达到地面。

  萧月生打量她一眼,笑道:“难得如此勤奋!”

  江南云明眸一剜,腻声嗔道:“师父,干嘛这般取笑人?!”

  萧月生呵呵笑了笑,道:“可去看林少镖头了?”

  “少镖头伤好得很快,有师父的灵药,哪能有事?!”江南云一掠秀发,娇声笑道。

  萧月生笑了笑,神色一肃:“你的剑法练得如何?”

  “我如今已能使出六招。”江南云声音蓦低,明眸转向别处,不敢去看他。

  萧月生虽然平日里跟她嘻嘻哈哈,但对于武功修炼,却极是严格,若是稍有差错,不会喝骂,却会沉下脸来,足以让人受不了。

  “嗯,六招……”萧月生点了下头,没有说话,转身回到了屋中。

  很快,他刚坐下,江南云便手端木盆,肩搭毛巾,袅袅娉娉的走进来,伺候他洗漱。

  “师父,咱们何时离开?”趁着萧月生洗脸,江南云到榻前叠被,不经意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