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萧舒
她越想越恼,怨气逐渐积累,如坝中积水不停上涨。
萧月生终于出现,且还先开口说话,正好给了她撒气的机会,便紧闭樱唇,双眸远望天池另一侧,做思考状,装聋作哑。
萧月生一见她紧抿的小嘴,便知晓她正在生气中。
“若男——?”
“……”
“若男——?!”
“……”
萧月生也是感情敏锐之人,微一思索,便知晓小丫头为何生气。
她既生气,萧月生便要千方百计的令她消气,免得憋在心里,落下什么心结块垒,影响他们父女的感情。
于是萧月生声音轻柔,语气和缓,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杨若男的生气斗争之法便是沉默,装聋作哑,不理不睬,是极为典型的冷战之术。
这种战术对人的耐性是极大的考验,还好萧月生对时间观念越发淡漠,耐性也越来越好。
于是,“若男小姐”,“若男公主”,“若男美人儿”,“若男宝贝儿”,各种称呼渐次从他嘴中溜出,去骚扰对面那位玉肌雪肤的绝色美女。
他们父女两人没大没小惯了,平常嬉闹不休,萧月生这个干爹也没个正形,有时还示范武林中淫贼的模样,令杨若男增长见识,有所防范。
“小宝贝儿”,“小美人儿”,这种极为轻浮的称呼,从萧月生嘴中经常能够听到,他的诸位夫人们开始时是极力排斥,蹙眉不豫,嫌极轻浮粗鲁,算是秽言秽语。
但她们小胳膊无法撼动大腿,萧月生坚持之下,她们也是无可奈何,只能装作听不见了,只是行夫妻之礼时,这样的称呼却令她们有些异样的刺激,再在平常听到,便有些情不自禁的云霞上脸,娇羞不已。
萧月生便会笑她们思想不纯,心中有鬼,所以才会脸红。
对于杨若男,萧月生心中唯有父女之情,只是他从未做过人家的父亲,没有经验,也不会摆出父亲的架子,倒与更像朋友多一些,平常没大没小,嬉笑打闹,毫无顾忌,玩得比朋友还要疯狂。
杨若男这次怨气积累得颇为深厚,平常极为有效的招数这次折戟沉沙,铩羽而归。
萧月生摸了摸自己唇上的两撇长须,似笑非笑,眼睛直视杨若男,盯着她的玉脸不停的看。
杨若男微微转动娇躯,将侧面呈于干爹面前,眼神远眺,凝视着光滑如镜的天池之水,一动不动,恍如一尊绝美的女神雕塑。
蓝天白云,绿草如茵,绝色少女,一袭白裘,亭亭玉立。
温润的轻风拂过,光滑如镜的湖面在斜阳之下,泛起粼粼波光,如无数宝石在烁烁闪光,池边的少女,便沐浴在这片闪烁的碎光之下,披肩秀发随风微扬,玉洁冰清中带着几分妩媚,美得不似凡间之人。
一直盯着她看的萧月生,徒然之间,蓦然发觉,自己的若男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像条小尾巴似的小女孩了,美丽若斯,竟令自己也有些失神。
萧月生长时间盯人的这一招可谓杀手锏,极为有效。
杨若男时间不长,便有些支撑不住,光洁如玉的脸颊微微泛红,再次转动娇躯,躲开干爹的眼光直视。
“若男!”静静看了杨若男一会儿,见到火候差不多,萧月生便开口说话。
“你知道干爹为何让你离开么?”
“……”
杨若男仍是不言不语,恍若未闻,只是明亮的大眼眨了几眨,萧月生从侧面看去,才发觉原来自己干女儿的睫毛这般修长,眼睛眨动时,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极为动人。
“呵呵,刚才你又不是没见到端木玉那小子一幅呆样,如果你一直在那里,他哪有心思听我说话?”萧月生仍旧自言自语。
“哼,这怎么能怪我?!”杨若男还是小孩心性,心下不平,便开口反驳。
话刚说出口,她便后悔不迭,这一句话,便将前面的所有努力付诸东流,再也无法保持那种沉默的压力。
萧月生眉开眼笑,“怎能不怪你,你不知美丽也是一种罪过么?”他随手去摸杨若男的秀发,却被她歪头闪开。
他也不生气,收回大手,摸了摸两撇小胡子,笑道:“你细想一想,有哪个年轻男人在你面前能够镇定自如?即使再稳重的人,遇到你也会进退失据,……若男,你貌美如此,是不是骄傲呀?”
“哪有——!”杨若男被干爹这么一夸,气恼消散的极快,眨眼间便已经褪得一干二净,两手玉指搅在一起,微微有些忸怩之态。
“嗯,没有最好!……万事有利有弊,容貌美丽固然惹人喜欢,但你实难分清对方是否只是贪图你的美色,一旦岁月流逝,青春不再,那时对方便会原形毕露,你再要后悔,却已晚矣!”
萧月生毫不客气的又是教训一通,只因他最见不得忖貌而骄之人,自是不容自己干女儿变成那般浅薄女子,纵使会让她听得不痛快,也顾不得了。
杨若男却并未感觉不快,她对干爹的话也是心有戚戚焉,大有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觉,她见惯了俊男美女,对容貌便不是那般在意,观澜山庄的所有仆人,都比干爹英俊许多,却又如何,论及吸引力,是拍马难及,可见容貌并非决定之因。
“走吧,我们回家,省得你干娘她们唠叨。”萧月生走到她面前,用商量的语气说道。
杨若男忙点点头,她对干娘们的唠叨可是心有余悸,你一句我一句,每人仅是说一句话,也足以让她头疼不已。
萧月生搂住她的腰肢,身影闪动间,原地消失,转瞬之间出现在了观澜山庄的内院之中。
甫一现身,萧月生本是微笑的面庞蓦得一沉,目光如电,射出道道金色光芒,让旁边的杨若男大吃一惊。
“怎么了,干爹?”杨若男忙拽住他的衣袖娇声问。
“啊!”她立刻发出一声惊叫。
萧月生眼中的金光乍现即敛,却让杨若男正面看到,她只觉眼睛剧烈的刺疼,眼前尽是金光闪耀,如金剑万支,划空而至,刺入自己的双眼。
萧月生一惊,大骂自己不够镇定,忙抓住杨若男的酥玉小手,一股清流渡入她体内。
这股微凉泌人的清流飞快窜入她的脑际,在神庭住盘旋,最终隐入眉心印堂处,消失不见。
杨若男的双眼,在这股清流润过之后,恢复如初,更胜以往,仰头上看,天际掠过的一只巨鹰,常人看到只是一个黑点,在此时杨若男的眼中,却纤毫毕现,如在眼前。
她却顾不得高兴,只是担心,何事竟令一向沉静如水的干爹这般激动,功力无意间外泄,伤到了自己。
“干爹,出什么事了么?”杨若男握住干爹的大手,拉了拉,好奇的追问。
她此时也已感觉出了几分不妥,如在平常,他们一现身,干娘她们功力高深,立刻就会发觉,会迅速的迎了出来。
而现在,他们现身这么长时间,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相迎,岂不是大不寻常?
功力转动间,已经知道内院中没有人,倒是前院大厅中,隐隐有声音传出,咦,好像是哭泣声音,还是压抑着的哭泣声!
“干爹,前面有人哭呢!”她转身忙对干爹说道,却见干爹此时又恢复了平静,面无表情,目光如水,她看着却感觉心底微寒。
干爹的这种平静,总令自己感觉心惊肉跳,那目光丝毫没有了波动,如枯井之水,静得有些掺人,杨若男心中越发惴惴不安。
听到哭声,她有种强烈的不祥之感,心怦怦跳得厉害,全身的力气正在逐步消散。
“没什么,走吧,我们过去看看!”萧月生微微一笑,放开杨若男的小手,缓缓举步,长袖飘荡,如平常一般四平八稳而行。
杨若男樱桃檀口微开,“嗯。”机械的跟着干爹,有些急切,又有些害怕,唯恐面对的是不祥的情景。
脑海中,干爹刚才的笑容却在闪现,他只是嘴角微提,形成微微上扬的弧线,眼睛中却殊无并分笑意,仍是那种令她心惊肉跳的平静,这幅怪异的笑容,更令她害怕。
迈出内院,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渐渐接近前院大厅,那股压抑的哭泣之声越发清晰。
这一段不长的石子小路,却令杨若男感觉到了时间的漫长,她能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一下接着一下。
跟在干爹身旁,杨若男的心跳得越发剧烈,偷偷瞥了一眼干爹的表情,虽然只能看到他的侧面,对萧月生极为熟稔的她来说,却以足矣。
萧月生面容平静无波,眼睛亦是平静若水,波澜不兴,显得心情极为平静。
但杨若男从干爹微凸的腮帮隐隐起伏,知道他正用力咬牙,显然干爹正在强抑心绪,正如那漫无边际,广阔无垠的海水,表面平静,却暗流汹涌。
“也不知是哪位干娘发生了意外?!”杨若男禁不住的想,逐渐清晰的哭声令她心烦意乱,心中充满恐惧,只觉四肢的力气像被扎破了的气囊,迅速的流失到空气中,玉腿越发酥软,越走越慢。
萧月生并未如平常时的停步待她,仍是缓缓迈着步子,一步一步向前走。
第55章 逆救
杨若男躬身捶了捶自己的玉腿,起身看了看已经离自己十多步远的干爹仍未止步转身,细米玉牙紧咬了咬,她小跑两步,追上了自己干爹,素玉小手握住了干爹的大手。
萧月生一幅若有所思的神情,感觉到手中的柔腻,不禁回望。
见到杨若男怯怯的神情,光洁的玉脸面色苍白,血色尽褪,不由轻怜,用力握了握她的小手,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秀发,柔和一笑,“若男,莫慌,有干爹在,没什么大事!”
杨若男握住干爹的大手,感觉到了宽厚博大的力量,本是慌乱恐惧的心情忽然平静了下来。
她见到干爹如今的表情,那是真正的放松,并非刚才那般强自压抑的平静,心下更是放心。
于是萧月生牵着杨若男的小手,继续沿着小路缓缓向大厅走去。
说来话长,这只是杨若男的错觉,感觉时间变缓,极为漫长,其实时间极短,这也仅是迈出二十几步时间。
“咦?”杨若男惊奇的出声。
她被干爹牵着手走路,心情感觉从未有过的沉静与安祥,思绪也恢复了平常的冷静与细腻。
她忽然发觉,这哭声听着并不陌生,但绝不是几位干娘的。
好像是晓兰阿姨的丫环杏儿在哭泣!
杨若男心下大松了口气,转眼一想,不禁恍然,怪不得干爹那么快便恢复如常!
那么便是晓兰阿姨出事了!杨若男马上便得出这个结论,刚放松下来的心弦又蓦得绷紧。
杨若男的琴技便是学自谢晓兰,与她的感情比之干娘她们,虽有不如,却也并非淡漠。
但也仅是担心而已,并不像刚才那般心跳加速,浑身酥软,似要昏厥,人怀人之间的感情,各有不同,也由不得她自己。
穿过月亮小门,来到前院,小月却已经迎了过来。
她身穿淡黄衣衫,鹅圆脸庞,大圆又大的眼睛微微泛红,泪痕犹在,与平常灵动娇俏的气质迥然有异,别有一股楚楚动人的风姿。
“公子爷——!”小月衣袂飘飞,一下跃至萧月生面前,玉脸上满是急切,明亮的眼眸中雾气开始升腾,用力吸了口气,声音带着轻微的抽泣,“公子爷,你终——于——回来了!”有几分欣喜,又有几分埋怨。
萧月生放开杨若男的手,挽住小月的柳腰,一边向前走,一边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被丈夫揽着腰肢,小月并未觉得有异,偎在萧月生怀中,极为自然,看了一眼嘟着小嘴的若男,顾不得安慰她,回答道:“公子爷与若男刚离开没多久,孙大娘与杏儿便背着晓兰姐姐来了。”
萧月生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刚刚拉住自己另一只手的若男,没有说话。
“孙大娘虽然伤势极重,小凤姐姐施手之后,却也无性命之忧,可是晓兰姐姐,她……她……”小月说到这里,眼中的雾气终于化气为泪,泪珠簌簌而下,娇躯颤抖,无语抽噎。
“小月妈妈,难道晓兰阿姨她……?”杨若男大急,忙探头向抽噎的干娘询问。
小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满脸泪水。
“她还活着,只是……只是……”她抹了抹眼泪,带着呜呜的哭声道:“恐怕不成了,小凤姐姐给她服了返魂丹,只等公子爷回来,呜呜……”说完,她趴到自己丈夫肩膀上,放声大哭。
想到往昔聚在一起,边聊天边学琴时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如今却要天人永隔,世事无常,莫过于此,又怎能不令人心生苍凉!她越想越是难过,趴在丈夫怀中,放声痛哭。
“莫哭,莫哭!”拥着小月玲珑而丰满的娇躯,萧月生轻轻拍了拍她的香肩,“不是人还没死嘛,要哭也还早了些!”
杨若男受小月的哭声感染,也是眼眸晶莹,泪水隐隐,听到干爹这般说话,大觉刺耳,不由怒目而视!
萧月生也不管她,也放开了小月,快走两步,进入了大厅。
大厅之内,愁去惨淡,压抑异常,虽是香气幽幽,却令人更加伤情,更觉凄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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