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萧舒
萧月生向山下一瞥,见她们安静的模样,不由摇头微笑,若是自己水云派的弟子,早就笑闹开了,断不会这般老实安静。
他偶尔朝不远处的树林中瞥上一眼,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他目光所望之处的树林中,一个白袍中年男子正趴在树枝间,透过树缝眺望远处的峨嵋派众人。
他身形消瘦,双目微陷,鼻梁丰挺,似带着域外血统,看上去精明干练。
此人轻功极高,本是奉命前来监视,尾随于峨嵋派之后,主要任务是看那人是否离去。
担心会被那妖怪一般的男人发现,这个中年男子隔着峨嵋派的人很远,自忖不管功力多深,也断难发觉自己。
小心翼翼的趴在树上,特意选了一个枝叶浓密的大树,更利于遮掩身形,静静的观望。
对远处山坡上那个妖怪般的男人,他心羡不已,暗中感叹,若换成自己,那该多好!……这两个峨嵋的小娘子可是貌美的很,武林中甚少见到,看样子,又是一出美人爱英雄的好戏,真他奶奶的!……人比人,气死人呐!
他正在胡思乱想,忽然睁大了深陷的双眼,浑身紧绷如弓。
他看到,那个妖怪般的男人自草地上起身,与那两个美貌的小娘子抱拳拱手,然后身形一闪,如一阵风般到了山丘顶上,再一转眼,已经消失不见。
两个貌美如花的小娘子在夕阳的余辉中站了半晌,然后轻盈的走下了山丘,回到峨嵋派那帮人中去。
他大喜过望,如此看来,那个可怕的男人竟是告辞而去了!
心中大笑,却不失小心谨慎,他掩住身形,小心翼翼的绕过峨嵋派诸人的眼睛,沿着树林,从另一侧上了山丘。
将轻功提到极致,脚下无声,眼观六路,耳闻八方,最后冒险到了山丘顶上,好在野草茂密,趴在其中,能够藏住身形。
小心的打量,终于肯定,确实没有了那个男人的影子,心下舒了口气,呆了半晌之后,仍没有出现,彻底放下心来,一溜儿烟赶回明教众人聚集之处,向掌旗使报告。
颜垣一行人藏在四五里外的一处树林中,正等着他的消息。
探听消息,本应派两个人以上,也好有个照应,但那个人委实太可怕,颜垣思虑良久,只派出他这个轻功最高明,心思最细腻之人。
正如峨嵋派对他们恨之入骨,他们对峨嵋派亦是如此,折在峨嵋手中的明教弟子,数目远非其它门派可比,若非教中没有主心骨,政令不明,顾忌重重,早就杀上峨嵋,灭了这些可恶的贼尼。
今日,若没有那个萧南秋的出现,早就将这帮峨嵋派的人灭掉,能够杀了峨嵋派的大弟子静玄,最是过瘾,灭绝那个老贼尼定会气得吐血!
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可偏偏出现这么一个萧南秋,这个人出现得实在太过诡异,名字从没听说过,偏偏有匪夷所思的武功。
自从藏在林中,他的剑拔出来后,一直没有归鞘,一直贴在额头上,让冰凉的剑身给脑袋降温,证明自己并未发烧,没有眼花,那样的武功,根本不可能出现啊,谁能练成?那究竟是不是人?莫非真的是妖怪?
“掌旗使,那人走了!”刚刚监视峨嵋派一众的白袍男子轻功高超,一溜烟儿般到了颜垣跟前,面露喜色禀报。
“走了?”矮矮胖胖的颜垣一抚短须,露出喜色,摆了摆手:“好,好,你接着去打探,留意峨嵋派的动静,……咱们杀过去,杀这帮贼娘们个屁滚尿流!”
“杀他个屁滚尿流!”周围的教众齐齐怒喝,气势昂扬,血气涌动。
“嘘——!”颜垣脸色顿变,忙竖指瞪眼,让众人住嘴。
他们隔着峨嵋派虽不近,但这般大喝声,保不住就能被他们听到,让她们产生警觉而跑掉。
只要那个妖人走了,那这帮峨嵋的人就是盘里的点心了,颜垣心中兴奋,畅想连连。
众人很快收拾完毕,放轻脚步,开始朝向峨嵋派诸人缓缓靠近。
刚行了一里,前面一道白影闪现,带着一股轻烟飞速靠近,正是那个打探之人,速度如电,眨眼间到了颜垣的跟前。
他猛的刹住脚步,靴子与地面摩擦,划出很远,呲呲作响,惹起了一大蓬尘土。
他气息微乱,喘着粗气,看起来是拼了命的施展轻功,滑步到了颜垣跟前,来不及定下呼吸,忙道:“掌旗使,快停住!”
“秦三哥,怎么了?!”颜垣忙伸手扶住他,扬起胳膊,将手掌竖起,让身后的教众们停下脚步。
“妈的,那个人没走!”中年男子见众人停下,放下心来,这才喘了口气,愤愤的骂道。
“没走?!”颜垣皱眉,抚了抚短须,往四周望了望,伸手一指道边的树林,扬手道:“大伙儿进去歇一歇罢!”
见众人都走了进去,掩好了身形,颜垣转身望向那个中年男子,替他拍了拍白袍上的尘土,皱眉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姓中年男子摇头叹气:“他刚才是去打猎了,也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逮了三只野鸡回来,……我开始没找到,还以为他走了呢!”
颜垣呵呵笑了起来,摇头笑道:“幸好幸好,若不是秦三哥回来报讯,咱们这次可要跳进火坑了!”
听到掌旗使如此说,秦三哥面露惭色,抱拳道:“都怨属下察事不明,差点儿连累了兄弟们!”
“秦三哥切莫如此,这怨不得你,他武功太主,千万不可靠得太近!”颜垣忙摆手摇头,郑重吩咐。
对于那个萧南秋的功力,他实在忌惮,以他的思量,自己这一群人,若他动了杀心,根本无力反抗。
颜垣矮胖的身子来回走了两步,脑中飞快的思索,半晌后抬头:“秦三哥再去监视,一定不要靠得太近,……若明天他还不离开,那咱们就返回,放峨嵋派一马!”
“是。”秦三哥抱拳一拱,身形倒退,飞快离开,转眼间消失于颜垣的视野中。
过了半个时辰,秦三哥再次出现在颜垣面前:“掌旗使,这一次,我看仔细了,他确实走了!”
此时,夕阳落下一半,残辉映天,天色已暗,天气却越发炎热,颜垣身体胖,汗也流得多。
“好,趁着天还没黑,咱们杀过去!”颜垣抹了一把汗,重重哼道。
坐在地下的众人纷纷起身,紧了紧腰间的刀剑,汹汹的气势汹涌澎湃,恨不得马上动手。
秦三哥身形如电,转眼又消失在暮色中,继续去监视,免得出现上一次的情形。
他们尚没走出一里,秦三哥的身形再次出现在颜垣眼前,身形更胜从前,令颜垣心下一沉。
秦三哥如同一支简矢冲至颜垣跟前,面色通红,如被丹涂,一脸的气急败坏,不敢去看众人的眼睛,气喘吁吁停下身形,跪倒于地,恨恨道:“掌旗使,属下无能,自请责罚!”
“怎么,是他又回来了?!”颜垣俯身去扶他,沉着圆脸,蹙着眉头,沉沉问道。
“是,他又回来了!”秦三哥有气无力的回答,全身用力,不让颜垣扶起自己,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恨不得拿出厚土旗的看家本领,挖一个洞钻下去,从此不再见人。
“究竟是怎么回事?”颜垣内力一运,强行将他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问道。
派他去监视那个妖人萧南秋,颜垣心中颇为愧疚,实在太过凶险,之所以没再派别人一块儿去,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尽量减少损失,若那人下杀手,人是两个还是一个,没啥区别。
秦三哥仍垂着脑袋,闷声无力的回答:“也不知是怎么了,他明明与峨嵋派的人告别了,我都听得清清楚楚,然后还跟他走了一段儿路,然后才回来禀报,……可偏偏他又回来了!”
“你……!太险了,不要命了?!”颜垣闻言,不由怒叱了一声,气急败坏的瞪着他。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属下豁出去了!”秦三哥虽遭斥责,却心中感动,低低说道。
“唉——!你能听得到他说话,以他的功力,靠得那么近,怕是早就发现你了!”颜垣摇头感叹,随即一怔,抬头望向周围。
见没人说话,秦三哥抬头,见颜垣东张西望,不由问:“掌旗使……?”
“兄弟们,走,咱们回去吧!”颜垣面色微变,抹了一把汗,却不像是热得,反而像是冷汗。
“掌旗使,咱们不去收拾那帮峨嵋的人了?”旁边有人上前疑问,早对他的一令三变有些不解。
“不去了,这次就饶他们一回,走吧!”颜垣大声回答,用力挥了挥手,心中暗自咬牙,萧南秋,好一个萧南秋!
此时,纵使他再迟钝,也觉察出来,自己被这个萧南秋耍了一回!
以颜垣的推测,他怕是早就发觉有人监视,却并未直接警告,反而故意装作离去,再返回,再离去,再返回,耍着自己一旗玩儿,警告之意,彰然若揭!
被人如此戏耍,颜垣虽恨得牙齿痒痒,却也只能退步,那个妖人委实太过强横,为了旗下的兄弟,不能与他硬拼。
……
萧月生与贝锦仪周芷若三人并未与峨嵋派一起,而是在山丘上生了一堆火,他又去打了三只野鸡。
贝锦仪与周芷若知道萧月生的嘴叼,吃饭极是挑剔,也未邀他与同门的姐妹们一起。
“今天就露一手!”萧月生笑着将三只被湿泥裹住的野鸡放入火堆中,用灰烬埋住。
贝锦仪与周芷若两张俏脸在火光下满是惊诧,惊诧于萧月生怀中掏出的层出不穷的调料,她们从没想过,世上的调料竟有这么多种类。
“这是叫化鸡吧?”贝锦仪拿着一只水袋,倒水给萧月生洗手,嫣然笑问。
萧月生点头,接过她递上来的罗帕,拭了拭手:“是啊,……好久没做,不知手艺是否退步了。”
“萧大哥的手法娴熟,莫不是经常做饭?”周芷若坐在他另一侧,火光下,眼波流转,抿嘴低笑,秀雅文静,却不失灵动。
“呵呵……,做过那么几回吧,若别人做的实在难咽,也只能亲自动手!”萧月生将罗帕还回,抚着黑亮的八字胡,呵呵笑道,透着一股洒脱的意味。
“我去找些东西,你们看着火,半个里辰即可。”萧月生忽然起身,对两人笑道。
随即,不等两女反应过来,便一脸微笑的闪身离开,飘然而去。
过了一会儿,他再次出现,脸上仍带着笑意,看得两女莫名其妙,不知他何故发笑。
萧月生也不多说,捉弄了一番颜垣他们,他心情欢快,跟两女说了几个笑话,惹得她们咯咯娇笑,宛如天空挂着银铃在随风响动。
第59章 夜话
当剥开泥壳,露出里面雪白的鸡肉,独特的香气顿时飘散开来。
贝锦仪与周芷若只觉香气扑鼻,不由咽了咽口水,食指大动。
这股香气极是独特,含着一丝丝的酒香,也带着几分清涩的果香,还有本身的肉香,混于一起,不断变幻,似此似彼,难以分辨,说不出的美味。
一阵晚风温柔的吹来,袅袅的香气凝而不散,随风飘到山下,峨嵋派的诸人虽已吃过了晚饭,却仍忍不住吞着口水,这特等的香味实在太过诱人。
“来吧,咱们开动吧。”萧月生呵呵一笑,直接撕下两只鸡腿,递到两女跟前,一人一个,不偏不倚。
两女略一犹豫,伸出雪白的玉手,优雅的接过鸡腿,强忍马上一口咬下的冲动,望向他。
“有肉岂能无酒?来!”萧月生抽出手帕拭了拭手,自怀里掏出一只白玉酒壶与三只白玉杯。
跳跃的火光下,三只白玉杯与白玉壶似是涂了一层胭脂,透着动人娇艳,仿佛是女人害羞的脸颊。
“是清莲酿?”贝锦仪抿嘴嫣然笑问。
她们在萧月生的寒烟阁中喝过酒,也在寒谷的琼林中喝过,对清莲酿喜欢异常,此酒入嘴平淡,却后味无穷,且不醉人,只让人微醺,最是美妙不过。
“不错,正是清莲酿!”萧月生点头。
周芷若自袖中摘出罗帕,垫在地下,把鸡腿放下,素手接过玉壶,替三人斟满。
“来来,咱们先喝一口,算是替你们压压惊。”萧月生举起白玉杯,向两人笑道。
“先谢过萧大哥的救命之恩!”二女也跟着捧起白玉杯,轻轻一碰,朱唇微张,各抿一口。
对于清莲酿的喝法,二女已有体会,不能大口,须小口浅尝,方能品出美妙的滋味。
晚风轻轻吹拂,篝火散发着淡淡的温暖,她们坐在火旁,与萧月生一边谈笑,一边喝酒吃肉,说不出的痛快,恨不得时间永驻于此,不再流逝。
跳跃的火光映得她们粉面娇艳欲滴,加之喝了几杯清莲酿,红晕染面,更是娇媚绝伦,诱人无比,令萧月生心中一片火热。
静玄师太食素,倒不觉如何,方碧琳那些俗家弟子,看他们三人的情形,不由大是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贝师姐与小师妹也太不避嫌了,幸好,这里都是峨嵋派的人,没有别人看到!
私下里,也难免有几分羡慕,如此美味,实在太过馋人,而这位萧先生乍看上去相貌平庸,但随着相处时间的延长,其光芒渐渐呈现,仿佛一颗明珠被灰尘蒙住,渐渐被擦亮一般。
三只肥野鸡被他们三人分食两只,已是吃得腹饱肚圆,另一只则拿去给方碧琳她们品尝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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