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世界里的道士 第288章

作者:萧舒

  牵机,牵机,一牵即引杀机,必然无幸,也绝了武林中人研究解药的心思,所以至今无解。

  牵机散最大的威力,并非是其本身的复杂药性,而是它所带来的威慑力,便如后世的核弹一般,牵机散能被别人解除,对于唐门来说,不啻于一场地震,影响巨大。

  “二伯,现在杀不杀宋伯彦确实次要,不是说,他出现在南湖上么,咱们也去南湖,看看能不能遇到他吧?”唐世君沉着脸,叹息了一声。

  一时之间,屋内的空气变得沉窒起来,想到威名无俦的牵机散被人解开,便如骨鲠在喉,恨不能马上拔除!

  ……

  黄昏,夕阳西下,霞光满天。

  南湖之上,数十艘画肪中,一艘颇是显眼的画肪随波荡漾,粼粼波光宛如无数的珠宝在跳动。

  观澜山庄的画肪,南湖上的诸人皆识得,知道庄主喜欢清静,也无人靠近去打扰。

  画肪之内,轩窗敞开,夕阳的金光斜射而入,照射在被轻风拂动的幔纱上,淡淡的泌人幽香中,萧月生与小凤各自坐在香榻上,在两尺来高的精美小几上对奕。

  萧月生一身青衫,盘膝倚着锦衾而坐,一手端着白玉杯,轻轻晃动,时而轻啜一口,神态慵懒散漫,说不出悠闲适意。

  另一手则拈着一枚幽黑如墨的棋子,晶莹圆润的棋子在他指间转动,宛如顽皮的精灵。

  小凤则是一身月白的宫装,并腿斜坐,端庄如仙,素颜如雪,明眸如水。

  玉手拈着晶莹润白的棋子,白玉棋子与她的手仿佛浑然一体,难辨颜色,拈棋如拈花,说不出的优雅动人。

  “小凤,一直呆在回春堂,是不是有点儿烦闷?”萧月生将黑子落下棋盘,抬头之际,漫声问道。

  “还行吧,……虽然有些辛苦,但每见到那些被病痛折磨的人,实在不忍袖手旁观!”

  小凤拈着一枚莹润的白子,看了丈夫一眼,点了点头,在自己的丈夫面前,她也不必装模作样,一直困在回春堂,确实不是件美妙的事,其声音温柔如水,像是一阵春风直吹入心底。

  “要不,你去临安散散心吧?”萧月生轻抿了一口碧芜酒,不由开始怀念起襄阳城那家酒馆的冰火酒来。

  小凤将要落下的白子倏然顿住,停了半刻,复又落下,娇声叹息了一声:“妾身倒是想去,但……,但这里又走不开啊!”

  “小凤,如今小梅她们几个已经得了你的几分真传,足以应付,再多留些丹药给她们,……你总是不放手,那不知何年何月,她们才能真正学成呢!”萧月生手上拈着的墨黑棋子飞快的落下,口中兀自劝说不停,颇有苦口婆心之势。

  小凤放下白玉棋子,拿起手旁的雪瓷茶盏,轻抿了一口香茗,在袅袅热气中微蹙黛眉,沉吟不定。

  “回春堂有他们在,也可应付过来,你就不必多操心了!”萧月生拈着黑子的右手一挥,帮她下定决心。

  见她仍在犹豫,萧月生不由苦笑,微一思忖,继续劝道:“你可以坐着马车去临安,一路之上,悬壶济世,岂不更与人方便?!”

  她宛如外面湖水般闪烁的明眸顿时一亮,螓首抬起,嫣然一笑,灿如朝花,娇声赞道:“公子说得有理!……一路坐着马车,一边替人治病,最好不过!”

  萧月生不由摇头苦笑,看来传她医术,真是害了她了,一天到晚总想着替人治病,何时到头?!

  “咦?有人来了!”萧月生忽然转身望向船头的方向。

  小凤也不由惊讶,她也感觉到了有一艘扁叶小舟正在接近,虽然离着尚远,但心中玄妙的感觉,却能感觉得到,那艘小船正是冲着自己的画肪而来,破开宝石般闪烁的湖面,直冲而来,颇有几分气势汹汹。

  嘉兴城的人都知道丈夫的脾气,不会却打扰他的安静,又有谁会这般不识趣?

  小凤心下大是好奇,却趁着丈夫微阖双目的机会,将白玉棋子偷偷放了下来,温柔如水的玉脸俏皮一笑。

第278章 拨动

  萧月生微阖的双目陡然一张,扫了一眼正盯着自己的看的小凤,古怪的微笑:“看来,果真是有客上门啊!”

  说罢,伸开盘着的双腿,坐到厚软的榻沿。

  见丈夫笑得古里古怪,小凤甚感好奇,不知所来何人,能令他笑得这般奇怪。

  她盈盈起身下榻,雪白丝袜踏到厚软的月白地毯上,不堪一握的柳腰轻弯,将绣着彩云图案的精致锦靴拿起,替萧月生穿上,揽裙蹲下,细心的整理,樱唇微张,抬眉笑问:“公子,究竟是谁来了?”

  “不认得,……为夫从未见过!”萧月生呵呵笑道,伸手摸了一把小凤晶莹如玉的脸庞,被小凤娇嗔的瞪了一眼。

  “在下宋伯彦,见过萧庄主!”朗朗的声音随风送来,隐含震人的劲力,将其不俗的内力尽显。

  小凤的玉容微微一变。

  “呵呵……,请吧!”萧月生呵呵的笑声传出舱外,在湖面上袅袅飘荡,悠悠传入疾冲而来的扁叶小舟中。

  随即他低下声音,笑眯眯的道:“真是千金难求有情郎啊!”

  “公——子——!”小凤对丈夫的取笑不是不满,娇嗔道。

  “你们几个呀,个个都是祸水啊!”萧月生站了起来,蹬了蹬靴子,恨恨的摇头感叹了一句,拨开随风轻轻飘荡的白纱幔帐,飘然走了出去。

  小凤笑了笑,被丈夫斥为祸水不以为意,反而美滋滋的甜蜜,自古红颜祸水,能被当做祸水,也不是件寻常之事呢,只是没想到,那位宋公子竟寻到这里来,实在是大煞风景。

  对于乍见一面,即被自己迷住的男子,小凤深感厌恶,不过是以貌取人的浅薄之徒罢了!

  淡紫毡帘无风自动,缓缓升起,萧月生从容踏步而出,小凤也随之跟了出去。

  两人刚踏上船头,那叶扁舟已靠了上来,一道人影倏然掠起,如一只大雁般翩翩落至他们跟前,身姿轻盈,下落若羽,显露出颇为高明的轻功造诣。

  萧月生抚着黑亮的八字胡,以莫名的目光笼罩着玉树临风般的宋伯彦,此时的宋伯彦却正呆呆的望着萧月生身旁的小凤。

  漫天霞光之下,清风之中,一身月白宫装的小凤衣裾飘飘,似欲霞举,风姿出尘,不似人间凡俗之人。

  萧月生不由向身旁的小凤送去一道带着笑意的目光。

  宋伯彦自踏上画肪时,本想向那位萧庄主打招呼,但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被宛如仙子凌风般的小凤所吸引,根本无法克制自己,心神俱醉。

  “见过凤夫人!……夫人救命之恩,宋某不敢或忘,定当后报!”

  宋伯彦见小凤只是开始望了自己一眼,便再也不看自己,心下不由苦涩难言,残存的傲气令他冷冷说出这番话,说完之后,便有些后悔。

  “治病救人是妾身的本份,宋少侠太客气了!”小凤温柔如春风的声音响起,却是淡淡漠漠,客气却疏远,拒人千里之意彰然若揭。

  小凤远山般的黛眉轻蹙,虽然隔着不近,却已闻到了宋伯彦身上散发出的酒气,看其眼神,已有些不正,看样子喝得有些醉了。

  “咳咳!”萧月生看他没完没了的样子,心下有些不耐,便重重的咳了两声,以示提醒。

  他的心境虽非常人可比,可并非圣人,有人喜欢自己的夫人,他岂能毫无感觉?

  他虽对自己有着信心,但世间之事,最莫测的,便是感情,故他一直并未懈怠,轮流与她们共处,增进感情,他有尚无人知的读心术神通,是感情征服的无上利器。

  这两声重咳带着清神之效,宋伯彦感觉耳边仿佛响起玉磐清鸣之音,心神顿时一震,心中复杂难明的思绪如同被风卷走,体内的酒气似也被吹散,身心俱变得清明空透。

  “失礼了,在下宋伯彦,见过萧庄主!”宋伯彦抱拳施礼,语气客气,却难掩其中隐隐的敌意。

  萧月生亦未客气,只是淡淡点头,左手负于身后,右手虚虚一扶,点头温和笑道:“宋公子不必多礼!”

  他一派蔼然长者的风范,让对面的揽月剑客心下大是腻歪,两句话间,自己便已矮了他一头似的,但其沧桑的气度,却又无力反抗。

  “请进吧,咱们坐下说话。”萧月生右手虚扶之后,随之打开伸展,指向船舱,延请宋伯彦入内。

  宋伯彦不再多说,点了点头,一瞥之间,已将萧月生的容貌收入眼底,心下更不是滋味。

  走在小凤的身后,看着她轻盈曼妙的身姿,宋伯彦心中情绪翻滚,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气愤似要溢于胸外。

  这位萧庄主如此平庸寻常,竟是凤仙子的丈夫,真是巧妇配拙夫,实在是……

  老天无眼!竟令这位慈心妙术的仙子配上这么一个凡夫俗子!

  不如,将他杀了,令凤仙子解脱出去?即使她怨恨自己,自己也再所不惜!相信不久之后,她能寻得更能配得上她的男人!

  小凤掀起淡紫的毯帘,令两人进入,宋伯彦看了一眼小凤温柔如水的娇颜,心下忽然升起了强烈的自我牺牲精神,悲壮与柔情盈于怀,整个人变得挺拔坚毅了许多。

  见到陌生之人,萧月生读心术的神通自然开启,宋伯彦心中强烈的波动自是难瞒他之眼。

  萧月生心下暗叹,还真是一个痴情的种子,可惜用错了地方,罗敷有夫,如之奈何?!

  看来,小凤不仅是在外面,即使在回春堂,也要戴上面纱了,自己这几个夫人的风华确实不是寻常人能够抗得住。

  其余几女还好,她们的风华绝代,容光逼人,男人们见了,多是会产生自惭形秽之感,难起追逐之念,只盼能够多看上一眼,便已心满意足,不敢多存奢望。

  但小凤的气质却是圣洁与温柔并存,如一朵立于清水中央的雪白荷花,令人既不忍靠近,又生起保护之欲望,容不得别人的褒渎,自己这个丈夫,便是男人们的眼中盯,肉中刺!

  萧月生装做对他的杀机毫无所觉,盘膝坐到香榻上,指了指不远处的锦墩,示意宋伯彦坐下。

  小凤沉默而温柔的将雪瓷茶盏各自奉上,便袅袅娉娉的坐回香榻上,靠在萧月生身边,拾起榻里边的圆形绣花撑子,低头开始绣起花来,月白的丝绸上,在她莹润纤纤玉指翻动下,一株梅花已近乎成形。

  “听说,宋公子中的是唐门的牵机散?!”萧月生端起雪白瓷盏,轻抿了一口,微笑着问道。

  宋伯彦望了一眼宁静恬和、专心低头绣花的小凤,点了点头,心中对萧月生又嫉又慕又恨,强抑心情,拱手道:“正是牵机散,若非凤夫人相助,在下早已化为黄土了!”

  “呵呵……,宋公子不必客气,无论是哪个病人,内子总是不忍袖手,要谢就谢少侠的运气好罢!”萧月生摆了摆手,呵呵笑道,深深望了他一眼。

  他见宋伯彦面色有些不好看,便不再刺激他,松了松,微笑了一下,漫声说道:“倒是公子不可大意,据在下所知,嘉兴城人近日也来了唐门的几个人,估计是他们仍不死心,宋公子可要小心才是!”

  “唐门?唐门!唐……门……!”宋伯彦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脸旁的青筋微跳,低低咀嚼着这两个字,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唐门,如今已变成了生死大仇,再次相遇,自己定不会留手!

  唉——!……恨只恨当时自己心软胆小,知道他们是唐门之人,以为会通情达理,便未曾痛下狠手,来个杀人灭口,才惹来了这杀身之祸!这般没有名门大派的气度,实在该死!

  “呵呵……,还真巧了,说曹操,曹操就到!”萧月生忽然笑了起来,令咬牙切齿的宋伯彦有些莫名其妙。

  “宋公子,你且看,那边是不是唐门的人?”萧月生坐在月白厚软的香榻上,伸手指了指敞开的轩窗,对宋伯彦笑问。

  宋伯彦自锦墩上起身,挪至敞着的轩窗前,迎着清风,放眼一望,心下不由一紧,修长的手掌不由搭上剑柄,手筋贲起。

  “是唐门的人吧?”萧月生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淡淡问道。

  宋伯彦自是不知,还是他的那一声通报,在南湖上飘荡,令前来寻找的唐门之人知道了他的存在与位置。

  当然,即使他不这般显威风似的自报家门,萧月生亦会找个由头,将他的存在传出去,吸引唐门前来。

  对萧月生而言,唐门与揽月剑客宋伯彦不可能成为自己的朋友,既是如此,能趁机耍上一把,压一压他们的威风,最好不过。

  “是、唐、门、的、人!”自宋伯彦口中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他的炯炯双目死死盯着外面画肪上的几人,似乎要自眼中喷出火来。

  “如此看来,他们是不杀宋公子誓不罢休喽!”萧月生端起雪瓷茶盏,又轻抿了一口,淡淡的笑着说道。

  他的话挑拨之意虽不明显,一直低头绣花的小凤却听得出来,不由抬眼轻横了丈夫一眼,精致如玉的琼鼻轻皱,若水的明眸中透出娇嗔之意,妩媚动人。

  萧月生无声一笑,望向站在轩窗前宋伯彦的背影,笑道:“看来他们已经发现了宋公子……”

  宋伯彦深吸了一口气,紧握剑柄的手忽然松了开来,转过身来,对萧月生抱拳道:“冒昧打扰,宋某要告辞了,他们是冲着在下来的,不能连累了凤夫人!”

  “这是哪里话!”坐在榻上的萧月生忙一摆手,制止了他的话,温和的面庞露出不平之意,颇有几分慷慨激昂的道:“既然到了萧某的船上,便是萧某的客人,我倒要看看,究竟哪个有胆子在这里放肆!”

  他话音乍落,蓦然之间,宋伯彦只觉周身气息顿停,化为死水,身体似是陷入深厚的泥沼中,无力动弹一下,周围的空气似被渐渐抽离,呼吸亦变得困难起来。

  好在他眼前发黑之际,身体一松,体内的真气再次涌出,很快循环了一周天,亦能够自由的呼吸。

  他仿佛溺水之人忽然被人救上岸来,大口大口的呼吸,俊朗的脸庞泛紫的脸色方逐渐恢复正常,俊脸上的震惊之色却难以褪去。

  宋伯彦转过头来,惊异的望向一脸温和微笑的萧月生,毫不掩饰眼中的震惊,随即是羞愧之念不由的涌起。

  原来却是自己坐井观天,岂不想想,像凤夫人如此神仙人物,其丈夫岂能真的是一个寻常的富翁?!自己也太自以为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