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世界里的道士 第248章

作者:萧舒

  他仿佛看到了一条阳光大道铺在面前,恰在此时,身体一僵,疾涌的真气顿如死水,一动不动,全身再也无法动弹一下,只能眼睁睁的、身不由已的摔了下去,“砰”的一声,摔得极为结实。

  萧华楼迈步,负手缓缓踱至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唯有眼珠转动的蒋漠寒前,低头望着他,淡淡说道:“你的胆子倒不小!”

  厚厚木板上,仰面朝天的蒋漠寒脸上肌肉无法动弹,想表达心中的愤怒之情,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圆圆的小眼中,满是不甘与忿愤,想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话来,便是舌头也指挥不动了,口水不由自主的流出嘴角,滑过脖子,流入绸缎衣领中。

  萧华楼虚虚一指,他周身诸大穴已尽皆被封,其过程之快,令他仍是感到莫名其妙。

  “找找看,人就在下面。”萧华楼对侍立自己身旁的诸人摆了摆手,淡淡的吩咐,手指指向的位置,却正是朱漆圆柱之下。

  蒋漠寒的秘窖,既是藏匿之所,更是逃生之道,一举两得。

  身后四人中相貌最是平常的年轻人向前一步,将身旁的木椅用力一推,缓缓滑向前,随之又将挨着的旧木椅推向前,直滑到正北的方桌前。

  见没有陷井机关,他复又一扬手,“啪”的一声,一只锋利的铁爪落到了朱漆圆柱上,铁爪之后,有一只几乎微不可见的细丝系着,被他抓在手中。

  如此之后,他方缓缓移步,脚下轻盈如飘,似欲浮上半空。

  步伐缓慢,平常之极的面庞上,双目微阖,似闭非闭,似是在感受着脚下的动静。

  他身为逍遥帮暗部的一员,受过萧华楼亲身传授,机关之术承自观澜山庄一脉,虽仅得授观澜山庄十之一二,却也远非武林中人可比。

  他并未看到蒋漠寒扑出的方向,却也仅在眨眼之间,便摸到了机关之枢,轻轻一按朱漆圆柱上的虎目。

  “啪”的一响,靠近朱漆圆柱的地板上顿时露出一个方形洞口,随即又“啪”的一声合上,开合时间极短,若事先没有准备,根本来不及钻进去。

  仰面朝天、一动不动、唯有口水四流的蒋漠寒心中冰冷,最后一丝侥幸也终于破灭,自己引以为豪的机关,竟然这般轻易的被找到,实在令他心灰若死。

  “帮主,这里是个活道!”那容貌平常的青年又按了两下朱漆圆柱上的怒睁虎目,看着地板上的洞口开了又关,便看破了究竟,转身向萧华楼禀报。

  萧华楼沉着脸,负手缓缓踱步,对于躺在地上的五人看也不看一眼,视若无物,来到了那块活动的地板前,右手自背后伸出,轻轻往地下一按。

  “嗤——!”

  似是冰雪在火上融化的声音,那仿佛正在说话的人嘴、开合不停的地板顿然消失无踪,化成粉末,露出了四方的洞口。

  洞口不大,仅能容下两个人,看来蒋漠寒充分考虑到了自己的身材,他那圆滚的身形,怕是仅能通过。

  洞口乍现,萧华楼的身影一闪,便已消失在原处,众侍卫欲动又止,他们皆是心思通透之人,知道帮主定是找到了孙大小姐,否则,一向从容自若的他断不会这般心急。

  萧华楼纵身而下,浑身内气流转,目光似电,黝暗的通道与白昼无异,他飘然若羽,缓缓落到地面,一尘不惊。

  落至地下,沿地道向前走四五步,便是一间方形石室,长宽约有十几步,虽然不大,却显得颇为宽敞,当中一个石桌,然后墙角摆着一张木床,床上被褥齐全,皆是丝锦,颇为豪华。

  除此之外,便是一些食物与水堆放于墙角,显得颇为空旷。

  墙角的木床上,明黄的丝被下盖着一位少女,仰天而卧,姣美的容颜一片恬静,似在沉睡,正是神威堂的大小姐孙初慧。

  萧华楼虽是心中激动,极欲知道孙初慧的情况,却并未直接扑上前,目光如电,小心的看了看周围,鼓荡周身内力,缓缓迈到了床前。

  这里没有什么陷井,他顺利来至床前,伸手一探,按在丝衾下的皓腕上。

  感觉到了她的脉相,萧华楼登时心中大定,察其脉相,她并无异常,仅是血脉流动缓慢,穴道被封罢了。

  将孙初慧身上盖着的丝衾缓缓拉开,萧华楼松了口气,她的身上衣衫整齐,并未被人动过,令萧华楼沸腾的杀机消减不少。

  站在床前,看着孙初慧恬静的姣美面庞,萧华楼竟隐隐有虚脱之感,只觉身体仿佛浊了气的皮球,松垮了下来。

  孙初慧虽被蒋漠寒的独门手法封穴,但在萧华楼的手中,却不值一提,将她扶坐而起,一手按于其胸前的膻中,另一手按于背后的命门,一前一后,内力汹涌而入,瞬间将周身经脉贯通。

  等待在外面的四人见到帮主搂着孙初慧出现于面前,顿时眉开眼笑,拱手向帮主道喜。

  孙初慧紧紧偎在萧华楼身边,一幅小鸟依人之态,姣美的脸庞带着几分羞涩。

  她神采奕奕,丝毫没有人们想象的憔悴之色,受到萧华楼内力的滋润,顾盼之间,明眸中精芒隐现,只是受到其柔弱的神色所掩,难以发觉罢了。

第224章 同心

  “帮主,他们几个……,怎么处置?”临走之际,萧华楼身后侍立的四人中的英气勃勃的年轻男子问。

  他面目俊朗,剑眉星目,静静站立,仿佛一只猎豹,随时可以疾迅如风的凶猛扑至。

  此人是逍遥帮刺字部一员,请示帮主之时,淡然的目光扫向躺在地上、诸穴被封、皆无法动弹的五人,令蒋漠寒他们心中发寒,他的目光中,并非冰寒一片,却也没有丝毫的温度,无悲无喜,无喜无怒,仿佛看破一切,藐视世间一切生命。

  萧华楼将转过去的身体又转了回来,看了地下的五人一眼,摸了摸自己挺直如玉管的鼻梁,清亮的目光转向身侧的孙初慧。

  孙初慧与萧华楼俱是聪明绝顶之人,相处时间不短,已是心有灵犀,见他如此,知道是让自己决定。

  孙初慧咬了咬薄薄的嘴唇,姣美的面庞满是迟疑。

  若是依她开始的心情,恨不得将这几个卑鄙无齿的家伙杀个干净,但看着瘫软在地上的几人,却又狠不下心来,毕竟他们对自己并未再有冒犯,换了旁人,心性稍一邪恶,自己怕是早已没脸见人了,定是一生不幸。

  萧华楼看着孙初慧那阴晴不定的俏脸,不由轻轻一笑:“初慧,不如杀了算了。”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丝毫不将人命当回事,令躺在地板上的五人心中发寒,忍不住死死望向孙初慧,除了蒋漠寒望了她一眼,便阖上了圆圆的小眼,其余四人的目光皆隐隐带着哀求。

  孙初慧忙摇了摇螓首,一边将散落下来的秀发捋至耳后,一边轻声道:“萧大哥,他们罪不至死。”

  萧华楼苦笑了一下,心中却颇为喜欢,她能这般想,实是心胸开阔,难得之极。

  “走吧,这些事就让横塘他们处理吧!”又扫了一眼地下的五人,萧华楼微微一笑,一拉孙初慧的柔软冰凉的小手,带着她走了出去,转身之际,一只玉瓶自他手中飞出,飞向身后侍立的那位暗部人员。

  他身后的四人有两人留下,便是暗部与刺部之人,两人皆是年青男子,一个英气勃勃,一个普普通通。

  萧华楼口中的横塘,却是那名容貌普通的暗部成员,名叫陈横塘,可谓萧华楼的心腹之人,萧华楼打了一个眼色,他便已领会于心,接过射过来的白玉瓶,并未多说。

  陈横塘容貌普通,身材亦是如此,既不壮硕,亦不削瘦,显得颇为匀称,亦是不被人注意,他此时笑眯眯分别拍了拍地下躺着的几人,呵呵笑道:“几位,确实担量不小啊!呵呵……”

  其神色,仿佛老朋友聊家常,丝毫没有敌意与凶煞之气,一团和气,解穴的手法亦是轻柔。

  隶属刺字部一员,英姿勃勃的另一位名叫陈望北,此时他抱着胳膊,嘴角微翘,似笑非笑的望着缓缓自地上爬起,艰难的坐起来的五人。

  陈横塘一拂长衫,缓缓坐到了他们身前,两腿盘膝,似有促膝长谈之势,笑眯眯的说道:“诸位,现如今,有两条路摆在你们面前。”

  他两只眼睛笑得眯成一道缝,令人观之顿生亲近之意,仿佛邻家大男孩,予人以纯真之感。

  “一条呢,是在下取了你们的性命,以息敝帮主的怒气!”陈横塘笑眯眯的神情不变,温和的望着众人,竖起了左手食指,比了比。

  见他们并没有什么骚动,只是定定的望着自己,心中抹去了不屑,又将左手中指竖起,翻了翻,笑眯眯的说道:“另一条路,便是将功赎罪,为敝帮效力。”

  “这两种路,诸位可任意选择,在下绝不相逼。”陈横塘语气亲切温和的说道,放下手指,两手按着双膝,若是在几百年前,这便是箕坐,极为失礼,如今却也平常。

  蒋漠寒此时已经将流到脖子里的口水擦净,用力将锦帕扔出厅外,极轻的锦帕飘不受力,令他颇为费力,闻听陈横塘之言,不由翻了翻圆圆的小眼。

  他们几个都是老油条,虽然能够动弹,便浑身的内力尽皆被封,蒋漠寒没有了内力支撑,胖墩墩的身材,即使扔一条锦帕也吃力,此时的他们已是俎上之肉,只能听天由命了。

  见他们皆阖上双目,一幅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的模样,陈横塘也不生气,自怀中缓缓掏出那只白玉瓶,轻轻放到地板上,温声说道:“此丹名曰同心丹,可辟百毒,功能强体,兼有增强功力之效,只是需要每年需服用一次解药,以压抑药性,否则,每日子午之交,浑身如蚁噬骨,痛不可当。”

  说完,微笑的望着阖目闭眼的五人,平凡的脸上,其笑容颇有些意味深长。

  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的陈望北此时面带冷笑,如刃般的目光缓缓扫向诸人的面庞,其神情与陈横塘霍然相反。

  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虽不开口威胁,威胁之意却已昭然若揭,要想活命,只能服下同心丹。

  萧月生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观澜山庄出来的门下们,亦是一脉相承,对于善人,以善对之,对于恶者,则是更恶。

  但本着苦海无涯,回头是岸的慈悲之心,对那些并非十恶不赦之人,他们还是要网开一面的,并非简单的一杀了之,而是废物利用。

  其行径与当初黄药师令数位大恶之人成为哑仆无异,不过,手段要稍微柔和一些罢了。

  蒋漠寒睁开了眼睛,似是认命一般伸手,将身前的白玉瓶拿起,拔开木塞,将里面的丹丸倒出,六颗龙眼大小,赤红的丹丸在他白胖的手中灿如晚霞。

  “一人一颗,不可多用。”陈横塘笑眯眯的提醒。

  蒋漠寒默默转身,看了一眼睁开眼的四人,将胖手伸出,托着赤红的同心丹。

  那四人倒也干脆,知道再无他途,艰难的伸手,自蒋漠寒的胖手中取出一颗赤丸。

  蒋漠寒将剩下的两颗留下一颗给自己,剩余一颗放回白玉瓶,塞上木塞,放回原处。

  看着眼前这颗红得刺眼的同心丹,他们百感交集,虽然自踏入江湖之路起,心中便有了不得善终之悟,但这一日来得如此之快,却是令人悲怆,人在江湖飘,靠的是武功、智慧,还有运气,今日之况,实因运气使然,只能认命了!

  看着他们一脸决然的将同心丹服下,陈横塘与陈望北相视一笑,任务完成!

  ……

  黄山之巅

  清风鼓动,云海之上,青松微微摇摆,夕阳放射出瑞光万道,射至黄山之上,将黄山峰顶的奇松异石染上一层绚烂。

  一座碧绿的竹庐坐落于黄山之巅。

  此庐位置颇巧妙,面朝云海,背倚巨石。

  山顶悬崖之上,方圆十几米,一片平坦,仿佛被打磨过一般,竹庐座落其上,背倚参天巨石,巨石约有十几丈高矮。

  南面朝向云海,下面是隐隐约约的青松怪石,这数百丈的高崖,人若落下去,定会尸骨无存。

  几株苍松傲立于悬崖边上,其根深扎于岩石之中,令人体会到了生长之力,苍松之下,两只白鹤悠然而立,一只长腿屈起,只以独腿支撑,在清风中,稳如身边的苍松。

  这几株苍松虽年轮悠长,却并不高大,反而横向生长,形成三层华盖,形状仿佛迎客松。

  两间竹庐连成一体,令人惊异之处,便是轩窗之异。

  竹庐的轩窗并非人们通常用的格子窗,而是极为罕见的玻璃窗,南墙的上半部皆成窗户,阳光无碍的射入,令竹庐极为敞亮。

  右面的竹庐内,清香泌人心脾,绚烂的晚霞透过玻璃窗,将屋内变得通红,光线柔和。

  靠窗不远,萧月生盘膝坐于锦制月白蒲团之上,沐浴着晚霞,披洒着红光,一手拿着书卷,另一手自然的翻转着碧玉佩,身侧是精致光洁的白玉杯,身前则是一只玲珑秀巧的玄铁炉,泌人的清香袅袅缭绕于摆设简单的屋内。

  他之身侧,一位身着月白宫装的绝代佳人,容光若雪,仿佛寒宫仙子下凡,她玉腿并拢,侧坐于月白绒毯之上,姿态曼妙动人,正是四侍之首的小玉。

  小玉两腿并扰侧坐,上身却笔直,显得极为端庄秀雅、雍容高贵,她身前是低矮的檀木雕花书案,幽玄瑶琴与精致的笔墨纸砚分置其上,几卷书册叠放于案侧。

  案头之上,一束花插于温润的碧绿玉瓶之中,皆是些星星点点的野花,看得出来,是采自此山中。

  窗外轻风微啸,吹过松针间的声音清晰可闻,屋内温暖如春,小玉螓首微垂,阅读着身前的十几张素笺,不时抬头瞧一眼自己的丈夫,小屋充满着静谧的温馨。

  “公子爷,华楼又用同心丹了!”小玉螓首微抬,将手中的素笺合上,折好放回檀木案头的碧玉花瓶旁,柔声说道。

  “哦,他倒是大方,能不杀人,难得难得!”萧月生眼睛离开书卷,闷哼了一声,手上的玉佩停止了翻转。

  这同心丹并非粗制滥造的丹药,其材料虽不珍贵,却极颇稀少,世俗之中甚少人得见,是萧月生偶尔心血来潮时所炼制,一炉炼出了九九八十一颗。

  离开观澜山庄之前,每人皆会得赐一些丹药,或增内力,或解毒避毒,或疗伤圣药,种类颇多,每人可以选择四种。

  而萧华楼所选的,便是同心丹,仅选了同心丹,故能得到九颗,否则,仅能得到两颗罢了。

  要萧月生再炼一炉同心丹,那是绝无可能,心血来潮之作,权当天意如此,他顺天而行,否则,他才懒得炼这东西,控制人的方法数不胜数,何苦费这功夫?!

  “这萧华楼确实有成大事的气魄!”小玉细腻雪白的嘴角微抿,轻轻笑了笑,风姿嫣然。

  “嗯,这倒不假。”萧月生点点头,放下书卷,端起身侧的白玉酒杯,轻泯了口碧芜酒。

  “不过,我有些担心……”小玉轻捋了一捋光洁额头落下的一缕青丝,欲言又止,双眸如熠熠闪光的宝石,沉思的神态,迷人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