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世界里的道士 第201章

作者:萧舒

  在他脑海中的萧月生微微一笑,随即缓缓消散,周围的一切动静这才重新入他眼与耳中。

  “妈的,邪门!”韦天川将碗里的竹叶青一饮而尽,本是略显阴柔之脸,顿时豪气四溢,显出几分域外男儿的粗犷之风。

  他心下亦清楚,刚才此人所施展的,必是一门奇功绝艺,与传说中的千里传音有异曲同工之妙,怕是更有过之,也不知那人距离自己多远?此时,他不但不起畏惧之念,反而好奇心大炽,极欲探之。

  “小二,结帐!”韦天川大喝一声,站起身来,将精致的酒坛举起,送至嘴边,汩汩而下,一坛酒顿然灌入他的腹中,只是难免有几滴滑嘴而出,滴至他胸前白衣之上。

  那边的小二急忙应声,忙不迭的赶过来,心下高兴不已,终于要送走这一位瘟神,见到他这般整坛豪饮,却也禁不住的腹诽,如此琼浆美酒,这般牛饮,实在遇人不淑!

  世道不公呐!

  “哈哈……,好酒,好酒!”纵声大笑中,韦天川身影一闪,化为一道白光,在空中掠过一道白练,直向楼窗而去。

  “啪”的一声响起,却是一串铜子落于桌上,南面的一扇轩窗破碎声同时响起。

  韦天川破窗而出,划空掠过楼前的街道,丝毫不顾惊世骇俗,直向南面冲去,身上的雪白鹤氅迎风飘舞,发出猎猎的响起,他脚尖不时点上屋顶檐,如箭矢掷丸,眨眼间在众人的眼中消失不见。

  韦天川亦不知自己刚才所处小镇谓为何名,此镇外果然有山,一座孤峰傲然独立,远超同侪,显眼之极。

  虽然此峰陡如刀削,对于轻功卓异的韦天川来说,却如履平地,一声长啸声响起,他化为一道白影,沿着山峰冲上,灵捷胜猿。

  尚在半时腰时,韦天川耳边便听到隐隐约约的琴声,仿佛源自峰顶,缥缥缈缈,如在云端,带着淡淡的仙气。

  他心中好奇之念更炽,深吸一口气,内力自丹田迸发如珠,冲向下肢,也不去想养精蓄锐,以待不测,只知凭着勇力,奋勇直上,快些见到脑海中出现之人,较量个高下。

  越往上行,气温越冷,他却越喜欢,感觉自己体内的血似欲沸腾了一般,眼看峰顶遥遥在望,此处已是白雪皑皑,靴子踏在上面,说不出的舒爽。

  琴声自云淡风轻的宁静中忽然陡现金戈之音,隐隐有震人心魄的力量,韦天川感觉更加感觉血气沸腾,迎着猛烈如刀的罡风,忍不住纵声长啸,如老猿泣幽谷,凄厉异常。

  随着啸声在山谷间袅袅不绝,他身形再次加速,在皑皑白雪之中,他这道白影几不可见,瞬息之间,已跃过陡如直直而立的山腰,冲上了此山之巅。

  整个山峰如白头翁般模样,山峰之巅,白雪披盖,素洁无暇,唯有几株青松傲风立于崖边,树枝树叶上片雪不沾。

  这处平坦的峰顶,有几块大石参差不齐的布于呈风线状的白雪上,石块有大小有小,有圆有方,若非此处位于高高的山巅,定会让人误认这些是某处海岸的礁石。

  一块一尺高矮的方形大石之上,正并排坐着三人,皆一身雪白裘衣,琴声正是出自其中一人之手。

  乖乖,江南的女子,果然姿色无双!韦天川虽不好渔色,却也禁不住被石上两女的绝代风华所吸引。

  一女盘膝而坐,膝上横置一柄银鞘短剑,鬓发如云似墨,面容娇艳秀美,灿如朝阳之花。

  另一女端庄如玉,神情娴静秀雅,亦是盘膝于石上,膝上置一紫褐幽幽的瑶琴,身姿端正,游刃有余的拨捻琴弦,琴声铮铮,隐有金鼓之气魄。

  她们二人仿佛并未发觉韦天川的来到,依旧一听一弹,沉浸于琴声中,未看向一袭白衣猎猎作响的来人。

  怪不得自己血气沸腾,竟是受其琴音所惑!韦天川身负阴寒内力,虽然血脉中蕴着疯狂,头脑却极易冷静。

  他狭长的双目转动,细看两女的姿色,不禁暗暗赞叹,即使是本教的圣女,也要逊上几分!

  不如掠回去,留一个自己享用,另一个送给教主,教主少年风流,定会欢喜不禁!韦天川本是不好渔色,也忍不住心生贪念。

  自己更喜欢那个弹琴的美人儿,与圣女的气质大是相像,把那位娇艳绝伦的送给教主,他定会喜欢!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便如燎原之火,越来越强烈,体内真气蠢蠢欲动,想做便做,方是男人本色!想着,身形便欲展开,他自信轻功施展开来,世上尚无人能够奈何了自己!

  “你是韦天川吧?”清朗的声音恰在此时响起,将其蠢蠢欲动之念打断,口吻颇不客气。

  韦天川才顾得上看两女身旁之人,却正是现于自己脑中的家伙!看来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正是本座!”韦天川身为一教之法王,气派极大,大喇喇的点点头,面前这个容貌平常的家伙真是命犯桃花,竟能伴在这两位美人身边,不可饶恕!

  狭长双目寒光一闪而过,心中杀意盈盈,本是被他强抑的血液似乎又随着琴声沸腾了起来!

  只是他亦发觉此人确实有几分真本事,此处罡风阵阵,几株青松微微摇曳,怪不得白雪无法落于它们身上。

  面前三人,有些古怪,他们的各自的衣袍与鬓发丝毫未动,仿佛身处的空间与外面隔绝一般,古怪,果然古怪!

  韦天川心中警惕心大起,却丝毫未压抑住心中的杀意与占有欲,目光冷意森森,望向对方,森然一笑:“你是哪个?”

  萧月生对敌时,读心术自然运用,将其欲望与杀意洞悉于心,不由暗中冷笑,真是人有伤虎意,虎更有吃人心呐!

  他自诩温和待人,却容不得别人对自己的女人无礼,如此,自己还须客气甚么?死有余辜!

  小玉与郭芙皆抬头,盈盈的目光如秋水般洒在韦天川的身上,她们的目光仿佛能够表达出自己的心情,只是此刻她们所显露出来的,却是对他的视而不见,不曾留露半分讶意与好奇,令韦天川不由的心中生惭生怒。

  “六日之前,你于襄阳城杀害丐帮长老,昨日,你又痛杀丐帮弟子十人,不假吧?”萧月生亦是强抑杀念,缓缓问道,语气森然。

  峰顶的气温陡降,即使是常年于极寒处练功的韦天川,心中亦不由泛出几丝寒意,这却是萧月生的隐隐的杀意。

  “嘿嘿,原来是上门讨债的!”韦天川的目光如剑,刺向对面的男子,寒芒闪闪,脸上却带着笑意,笑容森冷。

  萧月生点点头,面容如春风化雨,亦是微微一笑,又是那种令韦天川深恶痛绝的笑,仿佛天下间无事可挂于心,万事皆在掌握!

  “以一条命,抵十一条性命,你也足可自傲了!”萧月生微微一笑,弹了弹裘衣袖上的白雪,稳稳端坐于小玉之旁,显得极为无礼。

  “哦?……莫非本座要束手就擒、任人鱼肉不成?”韦天川听对方的语气,像是吃定了自己,这一向是自己对别人的语气,如今却换成了别人对自己,脸上挂着冷笑,心中怒气勃发,思忖要用寒冰掌还是阴煞掌收拾他。

  “你杀我丐帮弟子,由我代他们讨债!”郭芙自小玉身旁站起,抓着银鞘短剑,踏着平坦而厚实的白雪,缓缓踱至韦天川不远处。

  虽穿着雪裘,却难掩其身姿的曼妙玲珑,娇艳的面庞,冷若冰霜,被雪裘映得越发明亮的双眸,怒气隐隐。

  韦天川看到这么一个娇滴洋的美人儿,不由便要开口取笑一番那名男子躲在石榴裙下,却忽然轻淡的眉毛一皱,有些惊疑。

  “锵——!”仿佛一阵清越的龙吟声,将铮铮而响的琴声盖了下去。

  郭芙短剑出鞘,剑身两尺,晶莹剔透,若一泓清泉蓄在其中,明媚的阳光下,清光盈盈,似泉水在其中潺潺流动,一看即知是柄削铁如泥的宝剑。

  这柄短剑却是郭芙自丈夫的收藏中精挑细选而来,以萧月生所授方法,选剑如选夫,凭的是感觉,郭芙一握此剑,心中倏然一动,顿起血肉相连之感,于是此剑便成了她的佩剑。

  “嘿嘿,好剑!”韦天川抚掌赞叹,心中又起了贪念。

  萧月生读心术运转,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端坐抚琴的小玉,她的琴音颇有古怪,具有惑人心神之效,韦天川坠入其中而不自知,否则,他一介法王,对敌之际,岂会杂念众生?!

  郭芙左手剑鞘右手短剑,舒展貂裘之下的娇躯,缓缓摆出起手式,岳渊之气度顿然呈现,令韦天川再不敢稍有轻视。

  “请!”郭芙娇艳如花的玉脸紧绷,明眸一瞪,清亮异常,清叱了一声,身上涌出的气势令人无暇领略其娇妍之态。

  “呵呵……,本座一旦出手,怕你便没了出手的机会!……出招吧!”

  韦天川虽知对方有杀己之心,面对这个娇艳得无法逼视的女子,他却难有对那个男人一般的杀意,呵呵笑了一声,神态温和。

  郭芙恨他入骨,岂会跟他客气,娇叱了一声“接招”,“嗤”的一声,短剑直刺,明亮的剑尖破空而至,瞬间出现于他的眼前,肉眼几乎不得见。

  韦天川心中一惊,唬了一跳,身体的反应快过脑袋,随着剑尖直直而退,在雪上滑开,仿佛安了机括的弹簧后拉,滑开一尺,待郭芙剑势略缓,便轻轻一拐,避开剑尖笼罩。

  退开一丈远处,韦天川心中大怒,他并不好渔色,虽有掠人霸占之心,但心中盛怒之下,便再也没有了怜香惜玉的心思,周身阴寒的内劲鼓动如风,脚下如踏风火轮,双掌挟着寒冰气,如出闸之虎,向郭芙狂猛冲去。

  郭芙冷冷一笑,夷然不惧,心中跃跃欲试,自嫁入观澜山庄之后,闲暇之余,便随着小星习剑。

  虽觉所习的剑法高明之极,但却没有了出手的机会,一切皆有庄内的弟子们代劳,如今终于有了试剑的机会!

  面对韦天川化做一道白影扑来,郭芙不慌不忙,体内心法运转,明净的双眸似阖非阖,虚空中顿然隐隐出现一个亮点,她泓泉般的短剑从容的刺向那一点。

  挟怒而击的韦天川忙不迭的后退,如避蛇蝎,在厚硬而结实的雪地之上,委实来去如风。

  他只觉那晶莹如冰的剑尖所指,恰是自己所必经之处,仿佛等在那里,等着自己的掌心送上门去一般,实在诡异。

  “好剑法!”萧月生慵懒的喝彩声响起,还软绵绵的拍了两下巴掌,浑然看不出一丝喝彩之意。

  韦天川自然不笨,那个该死的男人竟是在讽刺自己!

  萧月生对韦天川瞪来的欲要杀人般的目光视而不见,对身旁抚琴的小玉笑道:“芙儿第一次施展这套剑法杀狗,便使得有模有样,难得啊——!”

  “嗯,郭姐姐冰雪聪明!”小玉雪白玉手拨着琴弦,抿嘴嫣然一笑,轻瞥了一眼场中的两人,妩媚自然的流露。

  “鼠辈该死!”韦天川彻底怒了,狭长的双目圆睁,长啸一声,厉声喝道,山谷回声不绝,“鼠辈该死……鼠辈该死……鼠辈该死……”

  “不错,鼠辈该死!”萧月生伸出一根手指,以食指指向韦天川,露上仍带着淡淡的微笑,眼中的蔑视之情尽显无遗。

  不等韦天川狂怒的大骂,萧月生脸色倏然一冷,对持剑戒备而立的郭芙道:“芙儿,别客气,杀!”

  “好!”郭芙答应一声,此时心中已然大定,对于这套剑法信心陡增,将银鞘轻轻一扔,扔在不会碍着自己的不远处。

  左手轻轻抹过晶莹剔透的剑身,自剑锷至剑尖,缓缓而行,当雪白的玉手离开剑尖,此剑竟然几乎成为无形无剑,唯有剑柄尚显,其余部分,竟然已消失不见。

  郭芙叹息了一声,暗叹自己的功力不足,只能行功至此,无法再进一步。

  一丈远处的韦天川亦未急着进攻,他有些戒惧对面女子的剑法,好像这套剑法专门克制了自己的身法与掌法,唯今之计,只能后发制人,自己轻功无匹,不必着急进攻。

  郭芙忽觉一股醇厚绵绵的内力自命门处涌入,瞬间传遍周身,内力尽复。

  她知道定是丈夫捣的鬼,冷若冰霜的娇颜轻轻一笑,体内再次运转驭剑心诀,右手中的剑柄渐渐隐没,如同冰块融化于空气中。

  韦天川此时有些省悟,对自己的迟疑大骂蠢笨,此女不知用什么邪法,竟能将短剑隐形,这可是大大的不妙,配以专门克制自己的剑法,今日看来出门不利!

  “小心了!”郭芙心中笃定,对韦天川淡淡说道,缓缓走向他。

  铮铮的琴声中,韦天川生平第一次竟有退缩之心,狭长的双目寒芒闪烁,望向那个可恨的男人与弹琴的美人儿,避实击虚,也是一种高明的战法。

  “着!”娇喝声响起,郭芙左手托着右肘,右手握成剑诀,直指正心思疾转的韦天川。

  韦天川下意识之中,身形疾如闪电的后退,却觉背心一疼……

  浑身的内力仿佛被扎破的气球,顿然外泄,如决堤之水,无可遏止,虚弱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不远处一身雪裘的美人儿,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想要举步靠近,却虚弱得无力动弹,黑暗渐渐涌了上来……

  一柄短剑落于他身前两步远处,在洁白无暇的雪地上,此剑遍体鲜血,更显得红得鲜艳。

  韦天川一只手捂在胸口,却无法捂住喷涌而出的热血,雪地之上,仿佛一道红练由他脚下延伸出五尺多远。

  狭长的双目,寒芒渐渐黯淡,他想要说话,却被喉咙涌出的热血所阻,身形再也维持不住,缓缓跪倒,苍白发青的脸上,不甘之色一直未褪。

  那柄无形的短剑,一直悬在那里,只是韦天川自己后退,送上门去罢了。

  “他……死了?”郭芙呆呆的看着不远处的韦天川倒下,转过身来,娇艳面庞有些苍白,茫然的问丈夫。

  “嗯,死了!”萧月生面不改色,见到郭芙煞白的脸色,温柔笑道:“怎么,吓着芙儿了?”

  此时琴音已停,小玉将琴放于身旁,身形一闪,来至趴倒在雪地上的韦天川,躬身伸出玉手,轻轻按在他后背,两次呼吸之后,身影再次闪动,出现于原来之处,冲萧月生点点头,淡淡道:“确实已经死了。”

  郭芙闯荡武林,亦做过行侠仗义之举,自是杀过人,只是此次杀人,实在太过迅速,面色苍白,实因功力透支之故。

  “死有余辜!”郭芙转过身来往回走,恨恨哼了一声,却也不敢再去看身后。

  萧月生丝毫未受韦天川之死所影响,反而有心思暗笑郭芙的胆小,手掌轻轻一按,韦天川身旁顿时出现一只大坑。

  手掌在一块儿大石头上抹了几下,一块儿方形石碑呈现于两女的眼前,手指划动,上书“韦天川自掘之墓”。

  人死债空,萧月生虽恨其凶残,却也不忍令其尸骨曝野,被鹰鹫叼食,于是做墓埋葬,也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萧月生看清了韦天川轻功心法,虽对自己及几位夫人无用,但对于门下仆人们来说,却是可做参考。

  立完石碑,萧月生长长叹息了一声,三人的身影在山巅消失,出现在襄阳城的郭府。